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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花水月令

第三章 綺羅夫人

鏡花水月令 作家晴卿 5549 2022-05-17 19:29:00

  綺羅夫人痛失兒女,又經(jīng)歷了戰(zhàn)火滔天的日子,身子越發(fā)不好,本就毫無生念的她,即將殉節(jié)的時候,是趙新將軍用劍打掉了她手中的匕首,趙新手上的胎記,綺羅夫人一下就瞧出來,摸著冰冰涼涼的鎧甲,看著臉色黝黑的兒子死后重生,她什么都不想問,只想平平安安的待在兒子身邊就足夠了,母子相認不久,趙新私下將她安排在身旁做炊事嬤嬤,免得引人耳目。

  表面上綺羅夫人是打雜的下人,可是,容顏出眾的她,雖是美人遲暮,路過的人都會不自覺的抬頭看上兩眼。銀雅的神韻多半承了她的七分模樣。大月氏被滅,沒過幾月,匈奴與烏孫相繼覆滅。贏朝軍隊班師回朝,而趙老將軍一家仍然守在邊城,無詔不得回京。

  匈奴、大月氏以及烏孫的領(lǐng)土劃入贏朝版圖,由都護府駐守,柱墻為城,皇帝賜名“邊城”,綺羅夫人母子便安安靜靜地在這里過了十余年,從沒有提起銀雅一字半句,或是不在尋找她的下落。

  銀雅休息了足足三日才養(yǎng)足精神,分店的掌柜帶來的消息,一一具體的寫在了羊皮做成的小本子上,十幾年前,趙老將軍營中的二兒子趙新突發(fā)惡疾,有藥石無靈、油盡燈枯之像。可過去兩天之后,趙新突然好轉(zhuǎn),已經(jīng)能下床走路,完全沒有之前虛弱無力地模樣,就是大病一場,趙新容貌大改,甚至性情大變,額頭上留下了一道疤,不過數(shù)年便消下去,不仔細看就發(fā)現(xiàn)不了。

  可置上所述不過爾爾,根本證明不了趙新就是銀雅尋找多年的二哥。

  十幾年前的趙新,病前冷酷無情,嗜血好殺,凡是他看不順眼的男子,就要被他拉去比武,輸了就要被他二十四套刑具輪番伺候,有很多人扛不下去就暈了,被水澆醒之后,又被拷打幾頓,直到被綁在木架上的人斷氣為止,他才肯罷休。趙新的惡名傳遍四周,凡是有點姿色的女子都打扮成男裝才敢出門,見到他出現(xiàn)都低頭走開,要是被他看中,有命去沒命回。趙新的行為早就惹得老將軍不痛快,仗著將軍兒子的身份,欺負弱小,搞得軍中人心惶惶。

  走進帳中,趙老將軍與之大吵,燭火倒映著他們父子爭吵的影子,沒過多久,他們直接拳腳相向,趙新初是還占上風,可是趙老將軍對他的拳法見招拆招,剜其手,斷其股,戳其下顎,刀劍挑其筋骨,廢其武功。

  趙扶蘇是趙毅的長子,身為少主,治軍有方,善用兵法,在士兵當中摸爬打滾,老練耿直,禮遇手下,體恤關(guān)心手下,從不端少主的架子。而荷華作為趙扶蘇的妻子,臉容出眾,端莊大方,溫柔嫻淑,受到士兵們的敬佩。

  趙新此時形同廢人,心神大傷,便一病不起。恰好前日,趙老將軍巡防時,就救起了一位浮在河上的青年,骨骼壯碩,身形樣貌神似趙新,便帶回主營中,此前趙老將軍回營,除了親信,軍中都未見過被救起的青年。那位青年醒來之后,生意全無,感謝老將軍救命之恩起身便要告辭。趙毅老將軍察其談吐,觀其言行,很是不俗,像是他自己常年帶兵的粗人,非常喜歡眼前的青年,忽心生一計。趙毅不知對那位青年說了什么,出乎意料的是,青年對其唯命是聽。

  趙新高燒不退,軍醫(yī)用盡所有的藥物也無濟于事。兩日之后,趙新就斷氣了。趙毅偷龍轉(zhuǎn)鳳,將青年神不知鬼不覺變成了自己的二兒子。真的趙新,被運到距離大贏軍隊駐扎地三十里,被熊熊烈火所焚,骨灰隨風消散于黃沙之中。此事絕密,當時趙毅對下了死令,軍中親信集體噤聲,就好像這是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趙毅手底下的親信有幾個都吃過真的趙新的啞巴虧,早就心懷不滿了,這下好了,從此沒有這個人了。后來,趙毅的族弟趙路早年喪妻,年紀上去想續(xù)弦,又不想去一個年輕的姑娘不體貼自己,就看上了綺羅就將她收做了填房夫人。

  趙路的手下們見到這位文雅的夫人,都尊稱其為“綺羅夫人”。趙路與綺羅夫人恩愛多年,不曾背棄對方,搭伙過日子亦是如此。

  長安

  天下的女子有哪個不想位列中宮,母儀天下,做大贏朝最尊貴的國母。

  從前的自己,是在大漠草原兩頭馳騁的小公主,父母的寵愛讓她的眼中始終保持著善念的純粹,對于別人對自己的好,不會懷有過戒心,會一心一意地對待那個人,給予他同樣的好。當她身為人母時,知道自己國破家亡,抱著父王留下的遺旨,上面白紙黑字的命她遠赴贏朝和親的字眼,整夜整夜的哭泣,什么人都不想見,自己關(guān)上殿門,蓬頭垢面,抱著被子一坐天明。

  若不是錦華緹姑姑說的那番話,或許她自己還是不依不饒,油鹽不進,繼續(xù)作踐自己的身子。聽塔娜說當時父王得的病很古怪,連巫醫(yī)都束手無策,自己在皇宮毫無根基,想追查也無計可施。太子告訴她,殺她父王的是烏孫王,還說當時烏孫兵敗時就俘虜其回京。

  可得知姐姐親手了結(jié)仇人的時候,手上也沾滿的鮮血,令我惶惶不能入睡,覺得自己和顧宇珽并沒有什么兩樣,可能她與他本就是同路人。

  她與姐姐元瓚一同開設(shè)天香樓,借著生意打通西域的路徑,耗費數(shù)年籠絡(luò)各地的人脈,查尋到當年普賽王身染頑疾的癥狀,與龜茲國的一小鎮(zhèn)上死去的人一模一樣的。她們再順藤摸瓜,追查到龜茲王身上,她自己鋌而走險,親自挑撥離間了結(jié)那個混蛋。幸好有內(nèi)應(yīng)接替,才能全身而退。

  親生母親讓她學中原的詩書禮節(jié),一是為了尋找無故失蹤的姨母,可以在將來的某一天進皇宮探找姨母下落。二是大月氏與贏朝的和親事宜耽擱多年,因為公主多為年幼,并無適齡女子出嫁,一拖再拖。普賽王一家獨大,西域諸國無不忌恨。賽馬會上痛失兒女,尤其是當做繼承人來培養(yǎng)的賽奇,令普賽王無比失望。

  有關(guān)于大月氏滅亡的事,她竟沒有一絲一毫的記憶,甚至是沒發(fā)生過一般,好端端地故國化為塵土,什么都沒有留下只有一座殘垣斷壁的王城。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時候該歇息了?!痹B想事情想到入神,聽到聲音反應(yīng)過來就回了一個“好”字,就合衣就寢,可是她毫無睡意。

  臨睡無意,便招來塔娜、泰安拿出她的嫁妝,一起換上自己喜歡的紗裙,唱著自己家鄉(xiāng)的歌謠,彈奏著動聽的舞樂,踏著輕盈熟悉的舞步,翩翩起舞似輕燕,衣袖裙角隨之起舞,踮踏胡旋笑顏相應(yīng),手腕腳踝上的環(huán),叮鈴作響,與沁人心脾的胡琴羌笛混為一體,卷起一片異域之風。她自己跳還不夠,也一同拉上泰安塔娜二人起舞。

  歌舞升平的動靜,響徹殿宇,燭光倩影一動一靜牽動著舞樂的玄妙,踏歌載舞,讓人樂乎所以。朝陽宮的內(nèi)侍多半都被打發(fā)去了別處就寢,掐準時辰尋樂消遣,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她、塔娜、泰安已經(jīng)筋疲力盡,汗流浹背,窩一處在茶幾處倒水解渴,用手絹擦著額間汗。

  “好多天沒有像今天這樣肆意歡樂唱歌跳舞了……”

  泰安臉上的烏云消去大半,梳理好雜亂的頭發(fā),道:“故國的好雖然已經(jīng)遠去,依舊存于心間?!?p>  話音未盡,卻被打斷,“在這樣四四方方的看不到天際的深宮,有時候真心覺得壓抑得透不過氣!死氣沉沉的一片,宮人們的循規(guī)蹈矩,一舉一動不能一絲行差踏錯,一待久了我也變得一樣。不過,公主你貴為中宮,兒女繞膝,有君恩眷顧傍身,能保一族榮耀亦是好的?!彼日f完偏過頭看著她。

  “嫁入皇家,護佑族人,是父王遺命。一心相對的情郎,自始至終是騙你的人,那些癡心終究是錯付了?!彼p聲低訴,眼中的亮光展露,“有本公主在一日,就要你們兩個豐衣足食的時候。與其環(huán)顧過去,不如活在當下。至少現(xiàn)在有你們在身邊就夠了,別的什么都不用去在乎。”

  “公主說的對?!彼忍┌昌R聲道。

  “好了,今日就這樣吧,你們下去沐浴就寢,把一身胡服換下來,不用伺候本宮了?!?p>  “是,”

  說完,她就已經(jīng)走到屏風處,褪盡衣裳,沒入湯池。悠哉悠哉的擦拭著肌膚,將玫瑰花香的乳液倒在身上,清清涼涼入心扉,泡著泡著有點昏昏欲睡,就走上小臺階穿上白寢衣回正殿,倒在床上蓋被呼呼大睡。

  晨曦撒落,她又被噩夢驚醒了,悲傷縈繞心頭,眼眸掉落著水珠,一點一點地滴落在衣裙上,消失已久的記憶被她尋回來了。天神,為什么,她到底做錯了什么,竟然會招致這樣的禍害。她還沒來得及洗漱,立馬起身,披頭散發(fā)的推開侍女們,水落一地,皇后動怒,嚇得侍女們趕緊跪下請罪。她提著置于木匣之中自己鐘愛的鳳鳴劍,重于金石,利如鋒,切金斷玉,削鐵成泥不在話下。

  太極殿

  皇帝剛下早朝,走過一道林間小路至拐角處,便撞見了穿著薄薄的紗裙,提著寶劍的元珺,眼中略帶驚濤駭浪的殺意,隨著她的眉目一笑,化作綿綿留長的細流,清如水淡如云。隨意別起的發(fā)髻,碎發(fā)隨風劃過她的面頰。

  “元珺,你這是怎么了?”皇帝抬手摸著她的臉,將她亂飛舞著的碎發(fā)掖到耳后:“有事來尋朕也無須這樣怒氣沖沖呀!”

  元珺心想,若不是困擾她許久的惡夢,在一次又一次模糊的印象逐漸清晰憶起自己丟失的過往,到現(xiàn)在那件事她還被蒙在鼓里。眼前這個道貌岸然的枕邊人,一手毀掉她的家國,在她渾渾噩噩目睹父王臨終前被折磨羞辱的場景,當著她的面放走驕奢靡只是為了完成他心中的春秋大業(yè),鞏固自己的太子之位。她待在皇宮多年,既無根基,也無朝臣支持,難成氣候。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顧宇珽你既然那么寵她,就用你最愛的天下來償還她的家仇。殺意消然,她的眼角壘砌淚珠,溫柔地笑道:“陛下,臣妾在來的路上,看見有好幾只老鼠擋住去路,還想拔劍除掉畜生來著,誰知就撞見了陛下,那幾只畜生早就跑遠了?!?p>  “原來如此?!被实劢忾_疑惑,“元珺,朕……”

  話還未說完,元珺她又道:“陛下,臣妾此來是想將練習已久的劍舞獻你的,差點被那幾只畜生壞了興致?!?p>  利劍出鞘,起舞輕盈,劍勢凌厲似墮入凡塵的天仙,英姿颯爽,身手不俗。忽如一股春風襲來,桃花落下,與正在瀟灑舞劍的元珺,翩翩然盈袖添香,劍削花瓣作零落微雨,眼眸之間看似惘然,片刻化作不知深淺、幽靜且凈的日月潭,誘人欲要赤足涉水探究其中,皇帝將冠冕取下,脫去繁重的外袍,交給身邊的侍從,就上前迎上節(jié)奏,情不自禁地攬住了元珺的腰身,一同舞劍弄情,豈不知是心心相印的愛,還是步步為營的試探,兩人不愿說透點破,表面的伉儷情深還是有的。

  帝后舞劍,濃情蜜意,引得在打掃的宮人亦或是路過的宮女內(nèi)侍忘記自己負責的差事,躲在不易發(fā)現(xiàn)的地方,窺探帝后舞劍的一舉一動,更有甚者,拿起紙筆畫畫,記錄眼前的場景?;实凵磉叺钠鹁永沙hK,下朝迷路跟丟了皇帝的蹤跡,走著走著他瞪大了眼睛,躲在了假山后面,歪出脖子并腦子,兩眼發(fā)光,一面看一面貼墻,用自己深不見底的文采譜寫起居注,將眼前的帝后舞劍的場景一絲不拉全寫下來了。

  太子太師、太傅、太保,各一人,從一品。掌輔導(dǎo)皇太子。每見,迎拜殿門,三師答拜,每門必讓,三師坐,太子乃坐。與三師書,前名惶恐,后名惶恐再拜。太子出,則乘路備鹵簿以從。

  顧宇珽繼位為帝,就將輔佐自己的太子三師的元商、上官道、司徒廣三人從一品官貶到并州、揚州、兗州做地方刺史,名面上是觸怒龍顏被罷黜出京,實際上是幫皇帝掃清世家大族霸占官位的障礙做準備,監(jiān)視楚王顧宇基、梁王顧宇煦,燕王顧春等,收集世家大族中官官相護、貪墨捐官等證據(jù),將之連根拔起。顧宇珽欲肅清朝綱,要廢除貽害百年的世卿世祿的權(quán)貴制度。不論有才無才的人,只要是父輩為官,子輩接替父親官職,入宮侍奉君上,早已淪為門閥士族所操縱和利用,他們左右了鄉(xiāng)閭輿論,滋生了種種腐敗的現(xiàn)象。

  如今時機成熟,顧宇珽不聽右相薛迪的勸阻,將當年的太子三師召回京中,整頓前朝,收拾那些長袖善舞的庸官。薛笛右相屬于保守派,一向與太子三師政見不同而起爭執(zhí),在他們貶黜出京時并未落井下石。在左相呂汾如日中天時,一無攀附也無獻媚,同出師門的右相在呂汾即將人頭落地時,也并未其求情,始終保持中立。

  元商、上官道、司徒廣三人回京,右相薛迪與之同朝為官不過數(shù)日,便早早地上奏皇帝,表明自己年事已高,欲要歸家頤養(yǎng)天年。皇帝知道他的脾性,便準了。薛迪出仕不久,就將家中子女交到一處,命他們辭去關(guān)中要職,在家規(guī)矩理事,在外經(jīng)商遠離官場。薛迪家族遺留下來兩袖清風、高風亮節(jié)的祖訓(xùn),子孫不可忘。雖說族中子弟在朝為官兢兢業(yè)業(yè),不敢貪墨滋事,終究他們是出自士族,經(jīng)不起像呂汾一家的血洗折騰。薛迪深諳官場多年,看見皇帝整頓朝局的決心,干脆退出革故鼎新、肅正倡廉之風,自己身子骨老了不中用,也沒有多少心思花在上頭,為官多年即便是朝中要臣,黨派斗爭見多也就看淡了。做回閑云野鶴的老翁,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足矣。

  皇帝首先頒布詔令,裁減軍費,攤丁入畝,科考取仕,廢除宵禁,農(nóng)商皆本等,命元商、上官道為左右丞相,管全國大小政事,撥亂反正,處理公平合理冤假錯案嚴厲打擊官商,除惡掃黑。司徒廣任兵部尚書,整頓分散各州各縣的軍務(wù),將收歸國庫的賬款用于軍費,無需動用國庫和官家的小庫房,如火如荼的變法拉開帷幕?;实圻€將燕王一家召回京中置王府。

  剛開始時,權(quán)貴怨聲載道,于皇帝而言,順者昌逆者亡。久而久之,就沒了質(zhì)疑的聲音。

  太極殿

  皇帝冠冕華服在身,立于高堂之上,俯視臣下,一股肅殺之氣與宮殿盤旋的龍混為一體,威風凜然。

  刑部侍郎淳于貳年四十有六,身八尺其貌不揚,由皇帝扶植,早年中榜眼,因拒呂汾禮而得罪,受到呂汾一派多年打壓,一直居于大理寺少卿位。淳于貳在呂汾案中主司刑罰,剛正不阿,處理案件更是一絲不茍,不論是堂前對簿,還是審問犯人,絕不濫用私刑,證人的一言一行如實對照,沒有一絲紕漏。仵作驗尸,淳于貳就在一旁,面不改色地專注于查驗受害者的尸體,仔細看過仵作所書說明才斷案宣判。

  淳于貳走出官員行伍,手中持玉笏:“啟奏陛下,東宮閑置已久,當早立太子,穩(wěn)固江山?!?p>  燕王顧春筑著拐杖,作揖附議道:“老臣附議,陛下雖在盛年,國不可無儲君。中宮接連誕下兩位皇子,請陛下當下決斷?!?p>  “淳于貳所提不無道理,可皇子尚在年幼,不已過早議儲?!?p>  “燕王有心了。朕對于立嗣之事自有打算?!被实塾值溃骸爸T位愛卿就不必費心了?!?p>  話畢,殿上諸臣了然于心,立儲之事也莫有人再提。

  大監(jiān)高榛察皇帝雖喜怒不形于色,心里卻是不悅,看見其對自己點頭示意,就來回掂了掂拂塵:“有本起奏,無事退朝?!?p>  高堂之上,諸臣將自己的諫言一一道盡,并著折子遞上皇帝跟前,伴隨著“恭送陛下”的聲音,皇帝就往宣室殿走了,散朝時,朝臣有序離開太極殿,出宮歸家。內(nèi)侍們搬著一堆堆的折子堆滿了皇帝處理公務(wù)的案前,皇帝一坐下處理奏折已經(jīng)差不多到是晌午?;实鄱亲禹懖艂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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