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夜里連軸轉(zhuǎn)
從周志家出來的時候，我讓高矮兩個侍衛(wèi)都跟著我，“封貼有就成了，這屋里也沒有之前的東西，不至于浪費你們兩個人力。倒不如帶我去趙英東家轉(zhuǎn)一下，讓我也見識一下京城首富的大宅子長什么樣子。”
“這深更半夜的，怕他們不會開門的?！笨催@兩人的樣子，還對首富挺敬畏的，應(yīng)該是對錢很敬畏吧。
“沒事，我們走過去天也就快亮了，咱們在他們家附近吃個早飯，然后再進去?！蔽乙稽c都不困，反而很精神。
“小七大人……”陳二忽然扯了扯我的棉袖子。
“沒事，肖大人現(xiàn)在八成都睡了，我們也別回去吵他。”我知道他的意思，“我想啊，干脆一鼓作氣都看完，然后就去京畿府了?！?p> “這是要破案了？”高侍衛(wèi)的表情很是驚訝，“小七大人，果然名不虛傳?！?p> “我去，這都什么??？”我笑了起來，“我的意思是看完了，咱們?nèi)ゾ╃芨詡€午飯，然后我與陳大人再說說這個案子。哪里就破案了，我又不是神仙?！?p> “哎，小七大人已經(jīng)是仙女了?！卑绦l(wèi)的馬屁拍得特別及時。
“少來，一會兒你們一人一屜包子，一碗小米粥，一根油條，一張?zhí)怯惋?，都必須吃光?！蔽倚χ退麄円黄鹱咴诎狄怪?，人多熱鬧一些。若此時有不明真相的群眾看到我們幾個低聲說說笑笑走過去的時候，估計都會覺得夜鬼結(jié)伴出來玩的。
我們南廠的黑衣和京畿府的灰衣，京城最特別的存在。其實，這兩個侍衛(wèi)的臉色并不算特好，估計也是在周志家凍的，也沒吃飽。我是肖小七呀，現(xiàn)在有錢著呢。大家吃飽之后，才有力氣干活嘛。
趙英東府外果然是有早點攤的，還有好幾個。因為這里是最熱鬧繁華的街巷，周邊也都是王府和朝中重臣的府邸，自然也就貴氣了一些。出早點攤兒的人都是掙個辛苦錢，天未亮就出攤，日頭上來之后就收攤?cè)プ鱿乱环莨ぁ?p> 我挑了個長得順眼一些的老大爺?shù)臄偽蛔讼聛?，這里已經(jīng)坐了幾個人了。我們走了大半宿，也實在是累得夠嗆，主要是冷，感覺都要凍冰了。
陳二按照我的說法，給大家全都點好了早飯。不過，我只要了一碗小米粥，其他的都推給了凈敕。凈敕也沒客氣，他們幾個殘卷風(fēng)云，立刻就吃完了。早點攤兒的老板也是有眼力勁兒的，立刻又給大家上了一壺?zé)釡?，說是暖暖身子。
“老伯，再給我來一碗小米粥?！蔽液鹊寐胱屵@股熱氣慢慢融進身體里去。這老板不止端了一碗小米粥，還給了我一個小熱水壺，讓我抱著暖暖手。
“早上冷了，大人暖暖身子?！崩喜€特別包了一塊干凈的布，生怕我被燙傷。
“謝謝老伯。”我笑瞇瞇地接過了熱水壺。
“哎，我也沒那么細心啦。是我孫子說怕大人們冷著，所以給弄的?！崩习逯噶酥刚谠钆_后面忙碌的身影，是個長得有些憨憨的小哥哥。他倒是熱得滿頭大汗，完全不冷。
“請問老伯，那日周志來趙家，被狗咬了的事情，您看到了么？”我隨口問道。
“這還真沒有，他是辰時過后來的，那時候我已經(jīng)收攤了?！崩习鍑@了口氣，“聽說是鬧出了好多人命，真是何必呢?！?p> “嗯，何必呢?！蔽乙颤c了點頭。
我們吃完之后，就直接去敲了趙家的大門，那里面果然有狗，還叫嚷得很兇。我立刻就往后面站了站，完全不想上前了。
凈敕厲害，一聲怒吼，狗子們都安靜了下來。然后趙家的那些仆人也立刻把狗都拴了起來，客客氣氣地給我們開了大門，恭恭敬敬地請我們進去了。
說實話，我很是討厭這種做派。周志那天登門的時候，恐怕也是遇到了惡狗守門，才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情?！澳銈児苁碌哪兀烤尤贿€沒起么？”我的口氣也不太好，揣著手站在的院子里?？磥?，肖不修是對的，我應(yīng)該再多帶幾個人來，顯得氣勢足一些。否則這群仗勢欺人的奴才，只會更加令人討厭。
不過，這幾日，南廠應(yīng)該也派不出人給我。他們都忙著去抄了月清和張炳林的家，那真是浩大的工程，不是那么容易的。肖不修今日必然也是要去月清家清點物品……咦，我忽然想起，我在去北塘縣之前，肖不修的書房中就有不少賬本，現(xiàn)在回憶起來，似乎都是月清家的東西。果然，肖不修早就在搞這些事情，只是我沒有特別留意。
這男人真可怕，還是要遠離才好。
當(dāng)然，現(xiàn)在這群惡狗也著實討厭。
門口傳來了馬蹄聲，緊接著有不少人下馬走了進來，齊齊地說道：“小七大人！”
我扭身看了一眼，果然我的六個小包子，武僧四兄弟，肖二十一到二十六，全都騎著南廠的高頭大馬趕了過來，黑色制服，肅殺之氣立刻就令這里的氣氛不一樣了。趙家不過是商人，也沒有見過這樣的陣勢，那些仆從立刻都跪在了地上，匆匆趕出來的趙管家直接就跪在了地上磕頭，連聲說道：“小人有罪，大人恕罪?！?p> “趙英東在哪里？”我很是直接，立刻理直氣壯起來。
“……請大人跟我來?！壁w管家楞了一下，才帶著我們往后院走去。果然，趙家除了院子大之外，里里外外的裝修也透著貴氣有錢，宮里都沒有他那雕花窗棱，還真是有錢人。
因為領(lǐng)頭的是個女人，因此跪在趙英東棺槨前面的那一眾家眷并沒有特別驚慌，只是抬著頭看我，又立刻行禮。趙管家請了趙英東的正妻出面來一一介紹這些家眷，我也真是聽了個稀松馬虎。因為趙英東有八房太太，二十幾個孩子，我這種臉盲和記不住名字的人，只能是裝模作樣地點點頭，表現(xiàn)出了高深莫測的樣子。
當(dāng)然，我此行的目的并不是見這些家眷，而是看趙英東的尸體。根據(jù)京畿府仵作的說法，趙英東死亡的原因是當(dāng)胸一刀，這一刀刺在左胸下方的位置，血都沒有流出來多少，當(dāng)時斃命。其后又有一刀劃開了喉嚨，但這兩道的傷痕，刀口大小完全不一樣，可以斷定是兩種兇器。
我來就是看看這個，純屬好奇。
棺槨還沒有合攏，我讓武僧四兄弟幫忙給推開了蓋子，凈敕站在一旁念了一大段經(jīng)文?？赡苁悄畹锰貏e好，喪棚里有請來念經(jīng)的和尚都跟著一起念誦起來，一時間氣氛很是莊重。我抿了抿嘴唇，打算看一眼。
趙家的人露出了不樂意的神情，甚至有女眷開始嚎啕痛哭起來。當(dāng)然，這種情況的確不禮貌，也不尊重死者。
我耐心地等著凈敕念完了經(jīng)文，才對棺槨里的趙英東說道：“趙英東，你究竟是怎么死的，告訴我一下就好了，莫要出來嚇別人了。萬一把你的這些夫人們嚇死了，你還要帶著他們一起走，也挺辛苦的吧？你看看那些哭得聲音特別大的，你帶著么？”
這話說完，立刻就沒有人哭了。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看著我，生怕發(fā)出聲響。
當(dāng)然，凈敕是不會讓我去接觸趙英東的尸身的，他和道心兩個人直接動手，扒開了趙英東的衣服。傷口自然都是處理好后才把人放進棺槨里的，幸好天氣冷，這么多天了，尸身只是發(fā)黑淤青，沒有特別可怕。我依稀還是能夠看到趙英東的模樣以及傷口的形狀。
趙英東很高大壯實，那棺槨里都被塞得滿滿的。雖然已經(jīng)面目青黑，但還是能看得出眉眼長相并不和善，即便是閉了眼睛，依然能夠感受到一股子怒氣。凈敕手持了一把清香，因此還不會又很濃郁的味道。不過為了謹慎起見，我們都帶了黑色面巾。
親眼見證過傷口之后，我也算是放心下來。“行了，趙英東，你且繼續(xù)躺著，本官已經(jīng)知曉了?！毖b神弄鬼這種事情，我也是會的。
趙管家還算是懂事，立刻就端來了溫水給凈敕和道心洗手。趙英東正妻跪在我的面前，通紅的雙眼里全是淚水，她哭道：“大人，定要我為夫君報仇?！?p> “趙英東可還有什么仇家么？”我往后退了半步。
“我夫君本分老實，哪里會有仇家呢？都是那些人故意挑事……趙副總兵都是知道的……”趙夫人居然把趙英東的弟弟搬了出來，生怕我不知道有這個人一般。
“行了，你繼續(xù)吧?！蔽乙矝]想多搭理她，招呼了自己人轉(zhuǎn)身就出了趙家，絲毫沒有客氣。
我的動作的確是相當(dāng)快，因為天亮了，小包子把馬車也都趕了過來，我直接上了馬車，說道：“京畿府，通知陳大人升堂，提審周志?！?p> 我們這一次的動靜相當(dāng)大，我甚至要求他們當(dāng)街縱馬，揚起了萬丈塵土。想我現(xiàn)在也是很牛氣的存在，何必低調(diào)呢。數(shù)數(shù)我身邊的人，十三太保也都是回來了。
京畿府陳大人提早得了消息，趕緊升堂提審周志。周志剛跪好，我就帶著人沖了進來，和陳大人打了個招呼之后，我就瞅著周志問道：“你殺了趙英東？說說，怎么殺的？”
周志個頭不高，跪下來就更矮小了，他看到我這樣的橫沖直撞，更加縮成了一小團，才慢慢說道：“我殺的人，是我殺的，你們殺了我吧?！?p> “別呀，你得說說經(jīng)過，讓我們也知道一下嘛?！蔽易讼聛?，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叭松谑?，總是要死的，就看是怎么個死法了。趙英東是被殺的，那你呢？你打算怎么死呢？”
京畿府大堂之上沒有人說話，外面圍了不少人，也都不敢說話。我發(fā)現(xiàn)，肖二十一他們幾個最像肖不修，一個個大黑臉拉得特別長，身高馬大的叉腰而站，一副“莫挨老子”的樣子，完全沒有人敢靠近。小包子那六個人就屬于內(nèi)斂型，也站得挺直，但瞅著很是陰險。幸好凈敕和武僧四兄弟看起來還比較正常，屬于面無表情型。特別是他們帶著南廠的官帽，就變成了嚴肅菩薩臉，雖然憐憫眾生，但也是“你求吧，我沒反應(yīng)”。
“我我我就是半夜翻墻進了趙家，看到趙英東坐在書房里，我就直接給了他一刀，他就死了?！敝苤窘Y(jié)巴起來。
“直接給了一刀，是吧？你比劃一下?！蔽页蛑?，還讓捕快遞給他一把短刀，以及在他的身前立了一個麻袋，讓他示范一下。周志有一點顫抖，但還是握住了短刀直接刺向了麻袋，刀扎進了麻袋中，沒入了一半的刀身。
“就這樣？”我問他。
“就這樣?！彼c點頭。
“放人吧，這趙英東不是他殺的?！蔽肄D(zhuǎn)頭看著陳大人，“兇手另有他人?！?p> 陳大人還沒來得及給我反應(yīng)，門口就快速走進來一個人，身形和塊頭都很壯碩，走路都呼呼帶風(fēng)，聲音和嗓門更粗，直接吼道：“為什么放人？周志就是殺人兇手！砍了他！為我哥哥報仇！”
趙紫荊來了，這趙英東的弟弟和他長得還挺像的。
“哦，趙大人？”我也沒起身，按照官階來說，他還是要給我行禮的。趙紫荊之前沒有見過我，但南廠的人他一定是認識的，所以他走上了公堂之上后，看到坐在正中間我的，和已經(jīng)起身行禮的陳大人，還是頓了頓，才說道：“下官趙紫荊，見過肖小七大人?！?p> “哦?！蔽乙矐械糜心敲炊嗵撎茁?，直接問道：“趙大人為何認為周志就是兇手？”
“他承認了呀！他不是說，就是他殺的人么？這還需要再審么？”趙紫荊還挺有道理的。
“話雖然是這么說，但咱們辦事也是要講究證據(jù)的，不能隨隨便便砍人呀。再說了，這案子疑點比較多，兇手應(yīng)該另有其人，所以應(yīng)該再審?！?p> “胡說八道！”趙紫荊居然這么不客氣，倚老賣老是吧？“我說他就是兇手，你個毛頭小丫頭懂什么？”
嘿，居然敢指責(zé)我。我不生氣，我一點都不生氣。“趙大人，查案都是要講究證據(jù)的，每個人都有口供，以供日后查證之中。您既然這么篤定，那么您自己寫一份供詞，說明一下情況，表達您對案件的看法，如何？”
“好，我寫！寫完你趕緊把人砍了?！壁w紫荊擼起了袖子，準備開始寫自己的供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