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皇上來喝酒
南廠的月圓之夜多了幾分溫情,每個人都在仰頭看向月亮的時候,臉上露出了柔和的神情。但肖不修一直沒有看向銀盤之月,只是看著我皺眉頭。因為我在和大家說說笑笑的時候,說起了隅月庵的庵主暮嚴師父給我講的一個傳說。
她說,西涼國有狼,狼會在月圓之夜仰望天空,向月亮發(fā)出悲鳴之聲?;蚴窃诘磕钏膼廴嘶蛘呋锇椤S绕涫枪陋毜睦峭?,甚至會嘶吼一整夜,令人感到莫名的悲愴。
暮嚴師父說狼王會孤獨終老,所以它要在年輕的時候盡情使用自己的權利,展現(xiàn)自己的能力。等到它老得走不動了,被下一任狼王趕走的時候,就會找一處安靜的洞穴,默默地死去。每只狼都知道這樣的結局,因此也就分化出了選擇。
最終成為狼王的人,必定是要拋棄很多東西的,比如一生獨一的伴侶,一起分搶食物的快樂。在中秋月圓之夜,是狼王專屬發(fā)泄情緒的時刻。它不斷地嘶吼,將狼生的寂寞和孤獨排遣掉。等到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它就又回歸到了威風凜凜,令萬物感到恐懼的狼王了。
南廠的人嘻嘻哈哈,說知道狼會在月圓之夜嘶吼,但不知道狼王會有這樣的情緒釋放。畢竟,誰也不會去了解狼王的故事,只會關注它作為狼群的首領是否能夠給其他的狼帶來什么樣的生活而已。
后來,他們畫風一轉,就開始問我喜歡什么樣的男人?
這個話題我喜歡,我?guī)缀跏敲奸_眼笑地說道:“我最喜歡小狼狗,最好是奶兇奶兇的那種?!?p> 南廠的人倒也真的不忌諱,居然說羅花蕊的弟弟羅俊文就屬于這一類型的,還建議說等這個事情過去了,可以把羅俊文拉進南廠做事,甚至可以專門放在我這里干活。
這群人也真是喝多了,居然敢在肖不修的眼皮子底下瞎說八道,并且都沒有注意到肖不修越來越黑的臉?;蛟S,也真是為了這個團圓的節(jié)日,肖不修居然忍住沒有發(fā)火,只是扯住我的衣袖說道:“肖小七,我們現(xiàn)在要不要打你軍棍呢?”
“不要!”我立刻搖頭。
“反正皇后也不在,現(xiàn)在打了你,她也不會打我?!毙げ恍奘遣皇钦娴暮榷嗔?,眼睛里都有了詭異的光芒。我多慫啊,一想到他曾經(jīng)真的是打過我的,我一刻都沒有猶豫,直接坐到了肖不修的大腿上,并且給了他一個巨大的結結實實的擁抱,將整個身子都和他無縫隙地貼合在了一起,高高興興地說:“打吧,我看您怎么打!”
肖不修沒想到我會有這樣的反應,兩只手忽然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他的腿都抖動了一下,害得我身子歪了出去,他只好快速地雙手將我抱好,用了些力氣將我直接固定在他的懷里。
剛才還在一起說說笑笑的南廠侍衛(wèi)們,瞬間都不說話了,甚至有想溜掉的想法。
肖不修低吼道:“肖小七,你這是做什么?”
“咦,您不是要打我軍棍么?打唄!你讓影子來打,我看他怎么打?反正我就賴在您身上,若是我挨一下打,您也會挨一下的,沒關系的,我不疼?!?p> 我是真不要臉,居然都這樣做了。肖不修的臉都氣紅了,已經(jīng)不是抱緊我,而是想把我從他身上扯掉。那怎么可能?
我抱得越發(fā)緊了,還扭了扭身子。他的大腿很硬實的,一點都不舒服。
“影子!”肖不修見他自己已經(jīng)沒有辦法把我弄下來了,就只好喊影子幫忙。影子倒是動作很快,但就是站在我們身邊看著,也不動手。
“肖不二!”肖不修居然都喊了影子的名字,果然是氣急敗壞起來了。
肖不二居然還一臉的平靜,低聲說道:“肖不修,我這還是第一次看你這幅模樣?!?p> 影子怕也是喝多了,居然敢直呼肖不修的名諱,并且一副近距離圍觀,特別袖手旁觀的架勢。
肖不修怕都是氣得冒煙了,又用力推了推我,我也很努力地扒住了他的身子,輕聲說道:“肖大人啊,讓我抱一下嘛,很累的?!?p> “肖小七。”他的聲音居然也小了一些,手上的力度也小了很多。我順勢又抱住了他,將頭依靠在他的脖頸之處,更輕聲地說道:“你欠我好多個抱抱,咱們就將軍棍抵消了吧?!?p> “不行!”這個買賣,肖不修居然不做。
“那算了,我就不破案了,我也不待在南廠了?!蔽覀攘藗阮^,向肖不修的耳朵吹了吹氣。這的確是個危險的動作,在話本子里,做完這個動作之后只有兩個下場,一種是直接被按在床上做事情,另外一種就是被殺掉。
不過,肖不修居然沒有任何反應,并且特別冷靜地喊了肖小三,“你把肖小七丟到后院的井里去洗一洗,明天給皇上送回去?!?p> 我去,后院那個井有多深,水有多涼,傳說中溺死了多少人,肖不修難道不知道?簡直了!
肖小三居然還真的很聽話,直接動手去扯我。我只得更加大力地抱住了肖不修,喊道:“大人啊,我錯了,你打吧,使勁打吧!”但我就是不下來,看你怎么打。
真是賴皮賴臉也是到了一定的段位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收場才好了。
幸好啊,一般這個時候,都會有人來破解。但這個人吧,嗯,只會更使勁地揍我一頓的。
“皇上駕到!”張公公那尖利地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居然之前都沒有人預警一下。我滿臉錯愕地轉頭看向了門口,而實際上,皇上已經(jīng)走到了桌子前。侍衛(wèi)們已經(jīng)都跪了下來,肖小三和肖不二也都跪著,只有肖不修被我這樣熊抱住,也根本不能給皇上行禮。
“肖小七,你在做什么?”皇上的臉也黑的不成了,走近我們。
“?。』噬涎?!你咋來了呢?”我說著特別片兒湯的話,想著要如何解釋現(xiàn)在這個樣子。肖不修倒是挺高興的,也貼在我的耳邊吹著氣說道:“肖小七,繼續(xù)玩呀?!?p> 咦,我的耳朵怎么火熱起來。
“肖小七,你給我下來!”皇上已經(jīng)生氣了,后果很嚴重。
張公公已經(jīng)準備動手,打算把我從肖不修的身上“摘”下來,但我決定還是緊緊抱住肖不修,“不要!皇上呀,您是不知道呀!剛才有個大毒蜂飛了過來,嚇死我了。您瞅瞅,毒蜂都把肖大人的額頭蟄出了一個大包,是有毒的呢!這要是把我也蟄了,多不好呀!您都不知道有多可怕呢!昨天……那真是要嚇死我了!”
我這個急智,也真是沒誰了。
肖不修一聽到我提起了他美貌的額頭上依然還頂著一個大包,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也就不管不顧地站了起來,他隨手捏了我肩膀的什么穴位,我立刻雙臂無力,從他身上滑了下來。幸好張公公站在一邊,接過了我,否則我必定就坐在了地上。
“你有沒有被蟄咬?。俊被噬系惯€真是被騙了,緊張地扶住了我,把我的臉摸了一個遍。
“沒沒沒,就是肖大人被蟄了。因為他比較香嘛,像我這么臭的人,蜜蜂都不喜歡我的?!蔽液俸傩χ?,看著肖不修已經(jīng)跪了下來,低著頭,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瞎說!”皇上的聲音里依然帶著寵溺,看來他也根本就不生氣?!澳阋粋€香香的小姑娘,哪里臭臭的了?以后誰要是說你臭,我就揍他?!?p> “對對對,揍他!”我笑得很是開心,有一個皇帝爹撐腰,還真是挺好的。
因為皇上的到來,南廠的月圓席又改了改座位,肖十七又趕緊跑去炒新的菜給皇上端了上來。我們也不敢真的和皇上坐在一起,只是站在周圍,等著他說話。
“朕在宮里賞月,倒不如過來和你們一起賞月說說話,出來轉轉也是好的。”皇上拿起了我的小酒杯,“肖小七,誰讓你喝酒了?”
“我沒喝,肖大人給喝掉了?!蔽伊⒖探忉?。
“嗯,一個女孩子,不能隨便喝酒?!被噬掀沉诵げ恍抟谎郏靶げ恍?,你也不應該喝酒。身為南廠都督,應該隨時保持警覺和清醒?!?p> “是?!毙げ恍蘖⒖厅c頭。
“南廠是大月國最重要的核心部門,朕的江山還指望著你們來守護,讓大月國世世代代傳下去。”皇上讓張公公把酒倒在了我的茶杯里,然后舉了起來,“今日月圓,也是團圓的日子。朕知道,南廠的工作有多危險和多辛苦。所以,今夜過來,也是想與各位喝上一杯,感謝你們和朕一同守護著這片江山社稷!”
這話說的,居然很多人瞬間就淚目了。
皇上屈尊降貴地來到了南廠,不與他的嬪妃過這么重要的團圓節(jié)日,而是和南廠的侍衛(wèi)們一起過節(jié),還向大家敬酒,這手段,嘖嘖嘖,我也是佩服得緊?,F(xiàn)在,南廠還有哪一個人不對皇上感恩戴德,發(fā)誓也要守護大月國的江山。
這群人飲下了杯中酒,更是大聲喊著: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聲音半個京城都能夠聽得到吧。
我一直覺得這個皇帝爹有些優(yōu)柔寡斷,沒有雷厲風行,還有點軟弱。所以,娘親對他屬于恨又恨不起來,愛也不能多愛一分。曹顯爹爹是那種雷厲風行之人,愛恨分明。娘親喜歡曹顯,也應該是因為這一點。
可是,魚和熊掌不能兼得。娘親就只好在這兩人之間徘徊,猶豫,鬧心。
現(xiàn)在,當我近距離接觸到皇帝爹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就因為這樣的性格才會讓他治理的大月國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平和。他善于平衡,精于算計,他能夠將每個人的情緒拿捏得死死的,并且精準打擊每一個人的弱點,又在恰當?shù)臅r候給予鼓勵或者說教。
這是不是君王之道?
肖不修很認真地看著皇上,眼睛里也有我看不懂的光芒。或許,他背叛了我的娘親,來到皇上的身邊,也是被他的某種睿智所折服。這個皇帝爹呀,還真是有手腕呢。
“肖小七,你過來!”皇上敬完了所有侍衛(wèi)一杯烈酒之后,已經(jīng)讓大家該吃吃該喝喝。然后他喊我過來,說道:“羅家的事情跟我說說?!?p> “???明早讓肖大人和羅大人和您說多好呀,現(xiàn)在這個時候,想起來都覺得怕怕的,您都不知道那些個蜜蜂有多惡心?!?p> “說!我聽說兇犯都死了,這事情還挺曲折的?!被噬夏切〉老?,也快著呢。
我看了一眼肖不修,肖不修點了點頭。我這才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講了一遍,并且偷偷夸了一下羅俊文,讓肖不修又挑了挑眉。
“事情也就是這樣了,但朕聽你的口氣之中,似乎還有什么不解之處?”皇上很是敏銳,立刻就聽出了我心里的不舒服。
在案情分析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挪到了小廳里去吃飯,所以也沒有很多人聽到這個事情?,F(xiàn)在只有肖不修、影子以及皇上、張公公在,因此我也沒有特別掩飾,直接說道:“我只是覺得羅花蕊難道感覺不到陳元在騙她么?人和人之間的交往,無論是何種目的,哪一刻是真心,哪一刻是虛情假意,難道看不出來么?我與羅花蕊相處十余天的時間,她并非是個蠢人,相反來說,她很是聰明,很是能夠從大局出發(fā),細心體貼。那么,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察覺不到陳元在騙她呢?”
皇上看著我,若有所思。
肖不修輕輕咳了一聲,可能是在示意我沒必要說那么。但是,既然皇帝爹問了,我也就說說,否則憋在心里也挺難受的。
皇上喝了一杯酒之后,才慢慢說道:“羅花蕊即便是看出來又如何?她或許是情愿被騙呢?因為在這世間,是否真的有關心她的人呢?你有沒有想過,真正希望她死的,并非是陳元,而是那個雙喜姨娘?!?p> “啥?”我愣住了,這幾個思路我還真的沒有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