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秦鋒等人,一路上快馬加鞭,終于在中午時分來到了綏德城下。
綏德城是一座長方形巨城,東西二里一百五十步、南北二里一百三十五步,周長八里二百八十步,開東、南、西、北四座城門,城墻高三丈有余、皆用黃土夯筑而成,外面還包裹了一層厚厚的青磚,高大巍峨、堅固無比!
綏德城不僅巍峨壯觀,更是陜北一帶秦商們的大本營,每日里商隊來往不斷,各種貨物進進出出,著實繁榮富庶!
富庶之地,更容易討生活,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因此旱災(zāi)爆發(fā)之后,方圓百里之內(nèi)的饑民紛紛匯聚而來,只求有一口活命飯吃……放眼望去,人頭涌涌、起碼有兩三萬之眾,而且還在不斷增加中。
饑民數(shù)量太多了,綏德城內(nèi)根本容納不下,只能待在城外,搭個草窩棚、或者挖個地窨子勉強容身!
住的地方可以湊合,吃的怎么辦呢?
官員們是指望不上的,那幫家伙只顧摟銀子,根本不管饑民們的死活!
幸好城內(nèi)的商家們比較有良心,主動出資出糧、在城墻下開設(shè)了很多粥棚,向饑民們免費施舍稀粥,一天兩頓,吃不飽,可也餓不死人!
凡是免費施粥的商家,都會在粥棚上插一面旗幟,上書自家商號姓氏,其中又以薛家的旗幟做多了,起碼有五六十面!
不僅如此,薛家還向饑民們施舍了很多舊被褥、舊衣服,以及其他生活用品,幫助他們度過難關(guān)!
看到這一幕,秦鋒不禁點了點頭,都說綏德-薛家不僅富可敵國,而且樂善好施,是一家有良心的義商,此言不虛??!
接下來,一行人開始進城,那知走到了城門口附近,發(fā)現(xiàn)城墻上貼著一份榜文,周圍還聚攏著很多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唉,薛財神一向仗義疏財、樂善好施,乃是難得一見的大好人,怎么就得了怪病呢?”
“是啊,大旱之年、田里的莊稼顆粒無收,要不是薛家?guī)ь^開設(shè)粥棚,不知要餓死多少人呢,好人當(dāng)有好報才對,小老兒這就去廟里請一柱平安香,求大慈大悲觀音菩薩保佑薛財神-逢兇化吉、早日康復(fù)!”
“說得對,一起去,有道是心誠則靈,咱們這么多人一起上香,觀音菩薩一定會降福的!”
……
薛財神……怪病……莫非是小兔兔—薛瑾瑜家中出事了?
秦鋒立刻鉆進人群中,仔細觀看城墻上的榜文,果然是薛家出事了,出事的不是別人,正是薛瑾瑜的親生父親—薛仁禮-西北三大秦商之一,人送綽號:薛財神!
榜文上寫的清楚:就在一個月之前,薛財神突然得了一種怪病,先是全身無力、食欲減退、頭暈失眠……繼而腹痛如絞,渾身抽搐,最后昏迷不醒了。
自從薛財神生病以來,薛家人把綏德城內(nèi)大大小小的郎中全都請遍了,喝了無數(shù)湯藥、吃了無數(shù)藥丸、用了大量的偏方、秘方、邪方……結(jié)果也沒能治好薛財神的病,非但治不好病,甚至連病因都查不出來。
無奈之下,薛瑾瑜命人在方圓百里內(nèi)各處碼頭、渡口、城門口、廟門口……凡是人多的地方都貼上一份告示:‘無論何許人也,只要能救自家父親一命者,薛家愿以黃金五千兩酬謝!’
五千兩黃金,也就是五萬兩白銀,足夠置辦一份大產(chǎn)業(yè)、舒舒服服的吃喝玩樂一輩子了!
告示貼出之后,方圓幾百里內(nèi)的坐堂名醫(yī)、游方郎中、巫婆、神漢、小半仙紛紛匯聚而來,起碼有二三百人之多。
很可惜,扎針、拔罐、念經(jīng)、跳大神、請狐仙……各種辦法都用盡了,還是一點效果也沒有!
‘薛財神’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只怕這幾天之內(nèi)就要蹬腿了,那些受過薛家恩惠的人紛紛為之落淚,這才燒香拜佛、祈求保佑!
“鋒哥,怎么辦?”
“走,咱們立刻去薛家,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人命關(guān)天,不敢怠慢,秦鋒一行人略加打聽、很快就找到了薛家大院。
位于城內(nèi)東北角上,前后數(shù)重大院落,占地兩百畝以上,圍墻又高又厚……黑漆大門、三層臺階,有兩名青衣家丁站立兩旁,專門負責(zé)迎客的。
看到有一隊陌生人來到了門前,兩名家丁立刻迎了上來:“幾位有何貴干?”
“你家女公子可在府中,在下特來拜訪!”
“不好意思了,家主重病、臥床不起,我家女公子正忙著照顧,實在分不開身,閣下若是沒有重要之事,還請過些時候再來如何?”
“我是你家女公子的好朋友,從榆林右衛(wèi)—鎮(zhèn)北千戶所來的,你把這個東西拿給她看,她肯定會見我的!”
說話間,秦鋒掏出一枚百合紋羊脂玉佩,晶瑩潔白、古香古色!
“啊,這是我家女公子的貼身玉佩,貴客請稍候片刻,小人立刻前去稟報!”
一個人的貼身玉佩是輕易不會送給別人的,若是送了,證明二人的交情肯定不一般;家丁們不敢怠慢了,一個留下來陪笑說話,另一個撒腿如飛、跑到內(nèi)宅送信去了。
片刻之后,一位藍袍老者走了出來,五十出頭、干凈利索,正是之前認(rèn)識的孫管事。
“真是秦公子來了,恩人在上、小老兒這廂有禮了!”
“不必客氣,聽說貴家主身體欠安,如今情況如何了?”
“唉,一言難盡,請秦公子跟小老兒到后堂吧,我家女公子在那里等候著!”
“好!”
接下來,孫管事領(lǐng)著一行人進了大門,來到第一重院落中,這里竟然聚集了二三百人。
有手持銅鈴、背著藥箱子的江湖郎中,有身穿八卦仙衣、手持桃木劍的雜毛老道,有身披燙金袈裟、托著紫金缽盂的光頭和尚,還有穿著奇裝異服,左手抓著羊皮鼓,右手拿著趕神鞭,在地上蹦蹦跳跳、滿嘴噴吐白沫子的神棍、巫婆、巫師!
形形色色,難以列舉!
有道是病急亂投醫(yī),薛財神久病不治、性命垂危,于是薛家人把這幫和尚道士、牛鬼蛇神都請來了,好歹試一試!
結(jié)果一點用也沒有!
穿過第一重院落,進入第二重院落,這里也聚集了數(shù)十人,一個個衣著華麗、穿金戴銀,全都是富家公子哥裝束,正在大聲喧嘩:
“自古以來,都是男丁繼承家業(yè),從沒有女子繼承的,你們說是不是?”
“說的沒錯,女生外向,早晚嫁人,咱們薛家的產(chǎn)業(yè)決不能落到外姓人手中!”
“分家、分家,把商鋪、莊園、田地、騾馬全都分了,咱們這些薛家男丁,一人一份!”
……
公子哥們吵吵鬧鬧的,話里話外都離不開‘分家’二字,其中一個身形消瘦、四肢修長,猶如大馬猴一般的年輕人跳的最歡實了,不斷大喊大叫,還試圖帶人沖進第三重院落中,卻被一群家丁阻攔住了。
“孫管事,這幫是什么人?”
“唉,他們都是薛家族人……一群白眼狼??!”
孫管事壓低了聲音,向秦鋒解釋了起來,原來薛家是一個大家族,共有族人三百多口,按照血脈關(guān)系、又分成了五房十三支!
其中以薛財神、薛瑾瑜這一支人數(shù)最少了,就只有父女二人而已,遠遠無法跟其他分支相比!
話又說回來了,這一支人數(shù)雖然少,可是質(zhì)量高啊!
薛財神頭腦聰明,短短十幾年間開設(shè)了上百座商鋪,不僅賺取了百萬家財,更成為了西北三大秦商之一,社會地位極高!
可惜的是,薛財神雖有百萬家財、有十幾房妻妾,卻沒生出兒子來,只得了一個寶貝女兒,作為自己的繼承人。
有錢、無子,于是乎,一些薛氏族人就打起了歪主意,整天嚷嚷著什么‘女生外相、不能繼承家業(yè)’,還要求把女公子—薛瑾瑜盡快嫁出去,等薛財神百年之后,家產(chǎn)全部分給一眾薛家子弟們。
說白了,就是要吃絕戶、搶家產(chǎn)!
薛財神的能力強、威望高,平常時候,這幫人只是私下嘀咕幾句,從不敢當(dāng)面說什么!
如今不同了,薛財神身患重病、昏迷不醒,這幫家立刻就跳出來了,成天嚷嚷著要分家產(chǎn),全然不顧血脈親情!
跳的最歡的那只大馬猴叫做薛玉林,算是薛財神的堂侄子,血緣關(guān)系比較近,而且極為貪財,如果分家的話,他能分到最多的一份,故而嚷嚷的最賣力氣了。
原來如此!
弄明白之后,秦鋒用鄙視的目光、掃了一遍上躥下跳的薛家子弟們……有這么一幫白眼狼親戚、真夠倒霉的!
接下來,孫管事叫來幾個家丁,領(lǐng)著耗子、董天豹等人進了一個側(cè)院,用酒菜好生款待去了。
自己則領(lǐng)著秦鋒進入第三重院落的后堂中,這里聚集著十幾個姿色不俗的婦人,一個個淚眼汪汪的,全都是薛財神的妾室。
女公子—薛瑾瑜也在這里,眼圈泛黑、神色憔悴,顯然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見到秦鋒出現(xiàn),連忙迎了上來。
“鋒哥,你來了,家父病重,身邊離不開人,瑾瑜未能出門迎接,還請恕罪!”
“無妨,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且放寬心,令尊平日里積德行善,是一個難得的大好人,上天保佑,一定會轉(zhuǎn)危為安的!”
……
安慰薛瑾瑜的同時,秦鋒發(fā)現(xiàn)后堂人群當(dāng)中,還站著一名身材修長的青年男子,大約二十六七歲,穿著白色長袍,相貌英俊,目光明亮,氣質(zhì)猶如深淵,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與此同時,白袍男子也在上下打量秦鋒,二人的目光頓時碰到了一起,一個陰沉冷靜、猶如萬丈深淵之水,另一個酷烈無比,好似幽冥地獄之火……水火者,天生敵對,永不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