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嬰和劉榮同乘一車,向著內史府行去。
中國古代是一個講“禮”的社會,無時無處不體現(xiàn)在尊卑等級觀念。
就那坐車來說吧,以車左側為尊位,車右側為卑位。
所以劉榮毫不客氣的坐在了左側,竇嬰坐在了車右。
車右又稱參乘,意思是陪坐。
讀史書時經常常常會看到,如果皇帝特別器重某個人,這個人就會經常參乘。
車內,兩個人正襟危坐,誰也沒有說話。
一樣的神態(tài),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心境。
竇嬰想的是正事,怎么著手查案,如何抓捕人犯等等。
劉榮滿腦子都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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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默默無言,不多時就來到了內史府。
漢代的內史府和太上廟在同一位置,被太上廟的圍墻所包圍。
太上廟就是祭祀歷史上第一個太上皇,也就是劉邦老爹劉太公的地方。
這里還有一個有趣的小故事。
當初晁錯在這里擔任內史的時候,每次進未央宮都要從東門出去,繞好大一圈,特別的不方便。
于是,他就在太上廟的圍墻上開了兩個小門,方面出去。
這事情被當時的丞相申屠嘉知道了,大怒,想要上奏誅晁錯。
在當時,這可是一樁大罪了。
晁錯知道后,連夜進宮,向漢景帝求情。
于是,第二天申屠嘉上奏其事,請求將晁錯下廷尉獄處死。
漢景帝笑呵呵的說道,我知道這件事,晁錯鑿的墻并不是太上廟的墻,而是廟外側的低矮圍墻,所以無罪(此非廟垣,乃壖中垣,不致於法)。
皇帝和晁錯一伙兒,這官司還怎么打,于是丞相申屠嘉怏怏而歸。
他恨恨的說道,我就該先誅殺了晁錯,再上報皇帝。
不久,就因為此事被活活氣死了(遂發(fā)病死)。
最讓劉榮氣憤的是,在真實歷史當中,漢景帝最后搞死原版劉榮的罪名,就是他在封地因為修筑宮殿而毀壞了祖廟的墻壁。
原版劉榮表示冤啊,我看晁錯干了沒事我才干的呀!
漢景帝,真是大漢知名雙標狗。
難怪你有個劉老狗的外號(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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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嬰和劉榮二人下車,沿著晁錯當初鑿開的小門進了內史府。
劉榮嘖嘖稱奇,竇嬰這個假內史,第一天上班,居然不走大門走小門,還真是起了個怪了。
很快他就明白了為什么,因為小門是真的方便。
相比于走東側的正門,這個小門能夠節(jié)省不少的時間。
竇嬰是個實用主義者,不在乎所謂的排場和繁文縟節(jié)。
他必須抓緊時間工作,因為劉榮已經浪費他太多的時間了。
竇嬰大踏步進了內史府。
內史屬員盡在,他們知道新的內史即將上任,正等著拜見呢。
竇嬰簡單認識了一下主要官吏,任命了幾個自己人,就讓眾人散去了。
不安排點自己人,工作正當沒法推動啊,懂得懂得。
隨后,竇嬰就將劉榮晾在了一旁,開始工作了。
劉榮卻并不怪罪,反而在一幫認真的看著竇嬰審案。
且看看此人手段如何。
前任內史的工作不可為不盡心,在短短三天的時間里,他竟然整理了上百卷的卷宗。
當這些卷宗被七八個彪形大漢抬上來的時候,劉榮險些驚掉下巴。
看著眼前如同小山一樣的竹簡堆,劉榮算是真切的明白了什么叫做汗牛充棟。
這些卷宗對應的,就是前任內史這些天抓到人犯。
不多不少,整整三百人,如今的內史獄中早就人滿為患了。
查案你不行,抓人有一套,呵呵,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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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嬰一邊閱讀著案件的相關卷宗,一邊提審著犯人。
他的最如同連珠炮一般,不停的發(fā)問,主簿在旁飛筆記錄。
這些犯人們的年齡、性別、身份、相貌雖然東部相同,但精神狀態(tài)卻出奇的以至:萎靡不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同受到了什么驚嚇一般。
好多人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可見他們這幾天過得究竟是何等的生活。
劉榮聽了幾個,就覺得有點不耐煩了。
大部分人都是最近三天路過霸陵,就被抓了來。
還有一些是居住在附近的居民、農夫什么的,也被抓來湊了數(shù),審問起來,一問三不知。
剩下的就是守衛(wèi)霸陵的士兵,這些人是此次事件的直接責任人。
他們全都是被抬著上來的,顯然之前已經收過了重刑。
當初他們受刑的時候都什么都沒招出來,今天就更不會有什么新鮮的供詞了。
盡管如此,竇嬰還是仔仔細細的審問,生怕錯過了什么細節(jié)。
當天所審問的犯人當中,對答最流利的當屬霸陵的陵園令了。
他是專門負責管理霸陵的官員,官職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
事發(fā)之后,他第一時間就被內史抓了過來,所幸并未受到什么拷打。
見到竇嬰,陵園令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民如死灰,聲音如柴,冷冷的問道:“我還有活命的機會嗎?”
竇嬰同樣冷冷的回答:“若是你能戴罪立功,或可免你家人一死,充官為奴?!?p> 兩個人都是實在人,直來直往,有啥說啥。
出了這么大的事,活命就不要想了,爭取死的舒服點吧。
這個陵園令目光呆滯的搖了搖頭,隨后沒有任何感情的將事情的原委從頭說了一遍。
劉榮已經聽過太多回了,幾乎都要聽吐了。
不過,這個提供了一條有用的線索:事發(fā)之后,他在霸陵東側方向的路上,撿到過一些瘞錢(陪葬的錢),因此估計罪犯可能已經逃亡東邊的山里或者逃亡關東了。
聞言,劉榮頓時來了興致,終于有點眉目了。
竇嬰的臉上卻毫無表情,照例進行著詢問。
將犯人押下去之后,劉榮提議道,不如明天直接到東邊的山中搜索。
竇嬰?yún)s搖了搖頭,道:“障眼法而已,錢出現(xiàn)在東邊,說明人很可能在西邊?!?p> 劉榮不禁頭大,這也太武斷了吧。
隨即,他將那日看到幾個形跡可疑的游俠告訴了竇嬰。
竇嬰聞言,只是點了點頭,并沒有多說什么。
就這樣,竇嬰一直在提審人犯,直到深夜才結束。
此時,劉榮已經哈欠連連,竇嬰?yún)s仍在聚精會神的研讀著案子上的卷宗。
看樣子,今天晚上是不打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