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未央宮宣室殿內(nèi),漢景帝不停的來回踱步,地上的影子隨之飄忽不定。
他臉上的神情不斷變化,大腦正飛速的運(yùn)轉(zhuǎn)著。
顯然十分的激動。
就在剛剛,劉榮給他獻(xiàn)上了推恩削藩法,令他大受啟發(fā)。
漢廷和諸侯的關(guān)系,或者說中央和地方的關(guān)系,一直都是困擾歷代皇帝的老大難問題。
漢初興之時,對中央威脅最大的是那些異性諸侯王。
因此,太祖皇帝劉邦相盡一切辦法,或誘他們造反,或誣陷他們造反,剪除了幾個異姓諸侯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干這事劉邦可太擅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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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臧荼,眼見劉邦大肆屠戮功臣,舉兵造反,被殺,國除。
韓王信(當(dāng)時有兩個韓信,這是另外一個),因被劉邦懷疑勾結(jié)匈奴,索性真的投降了匈奴,韓國over。
趙王張敖,這個劉邦好大哥張耳的兒子,女兒魯元公主的老公。因?yàn)閯顚埌叫呷杼?,趙國臣子看不下去,意圖刺殺劉邦這個狗皇帝,刺殺失敗。趙國從此消失,張敖僥幸留下了一條命。
楚王韓信,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兵仙,愛好要飯點(diǎn)兵鉆褲襠。別人誣韓信謀反,劉邦用陳平的偽游云夢之計(jì),把他誆來,楚國除。韓信先是被降為淮陰侯,不久陳豨造反,他被斬殺于長樂宮,可惜可嘆。
梁王彭越,這個老游擊隊(duì)員,因?yàn)椤皠e人勸他造反,他沒造反,一定是在心里密謀造反”的理由,被劉邦和呂后輪流算計(jì),無情殺害,并剁成了肉醬,快遞給其他諸侯加餐。
淮南王英布看到劉邦送來的“外賣”,心說太咸了,差評,于是轉(zhuǎn)頭就反了。劉邦無奈,只能帶病出征,雖然順利平定了英布之亂,但自己也在不久后去世了。
燕王盧綰,是劉邦的好基友,在臧荼之后被封為燕王,受到呂后的忌恨。劉邦死后不久,他就逃出大漢,投奔了匈奴。
長沙王吳芮,英布的岳父,早死。他的兒子吳臣繼承了爵位,英布造反的時候,這個反骨仔轉(zhuǎn)頭就把姐夫給賣了。
長沙國因?yàn)閲μ酰瑳]有威脅,成為了唯一一個幸存下來的異姓諸侯王。但是不久,就因?yàn)榻^后,而被朝廷收回了封國,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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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困擾大漢的異姓諸侯王問題被徹底解決了。
劉邦在剪除異姓諸侯王的同時,大封同姓諸侯,希望可以封建親戚,以藩屏漢。
大秦因?yàn)椴煌菩蟹址舛蓝?,大漢的統(tǒng)治者們自然要吸取教訓(xùn)。
在當(dāng)時,分封是天經(jīng)地義,再正確不過的事情了,天下人都是這樣認(rèn)為的。
漢景帝嘆了一口氣,要是當(dāng)時太祖皇帝沒有分封這些同姓諸侯王們就太好了,他如今就不必如此煩惱了。
凡事有利,必然有弊。
這些同姓諸侯王在鞏固大漢的統(tǒng)治,維護(hù)劉姓天下方面,確實(shí)發(fā)揮了很重要的作用。
但是,隨著時間流逝,利漸小而害漸大。
諸侯王們的國力不斷地增長,和皇帝的親緣關(guān)系不斷減弱,野心日益膨脹,已經(jīng)成為了大漢最大的不穩(wěn)定因素。
不削諸侯,天下難安。
太宗文皇帝的時候,諸侯王們權(quán)力無限擴(kuò)張的可怕后果就已經(jīng)開始顯現(xiàn)。
如今,這個問題更加嚴(yán)重,如同懸在頭頂?shù)睦麆?,不知道何時就會掉落。
漢景帝寢食難安。
要知道,朝廷直接管控的土地才不過三分之一,其他三分之二都是諸侯的封地。
他深刻的意識到,若是再縱容下去,天下諸侯們的實(shí)力將發(fā)展到極其可怕的地步。
他和智囊晁錯,早就開始密謀削藩,那時候,他還是太子。
如今,已經(jīng)是他做皇帝的第三個年頭了,他認(rèn)為削藩的時機(jī)已然成熟,這才讓晁錯上了那道削藩策。
今天劉榮的建議,似乎揭示了一條完全不同的削藩道路。
他不斷的盤算著,是否可以通過推恩的方式,平和的解決困擾大漢的諸侯王問題。
如果可以的話,那簡直就是大漢之福。
正當(dāng)漢景帝思緒萬千的時候,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御史大夫晁錯求見。”
聞言,漢景帝眼前一亮,終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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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晁錯正在家中和老父親下棋,接到皇帝的召見命令之后,立刻馬不停蹄提的趕來了。
他猜想,漢景帝的突然召見,定然和今天朝議時候的削藩策有關(guān)。
這些年來,他和漢景帝討論削藩已經(jīng)不下數(shù)十次了。
但漢景帝總是十分的猶豫,畏懼諸侯因此叛亂,下不了最后的決心。
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也要幫漢景帝邁出最后的一步。
見到晁錯,漢景帝剛才還十分焦躁的心瞬間就安定了下來。
此人服侍自己三十多年,一直是他最信任的幫手,聰明絕頂,幫他解決了不知道多少難題。
他太相信晁錯了。
漢景帝簡要的將劉榮所提的推恩令說了一遍。
晁錯聞言,臉色大變,“這是誰的注意?”
漢景帝笑了笑,道:“這是榮兒下午對朕提起的?!?p> “恭喜殿下,榮殿下真乃天縱之資,推恩可稱無解陽謀。”晁錯嘆了一口氣,“哎,只是,可惜了。”
看著漢景帝疑惑地表情,晁錯繼續(xù)說道:
“如果從太祖皇帝時期開始推行推恩的話,想必如今諸侯割據(jù)的問題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p> “如果從太宗皇帝時期開始推行推恩的話,諸侯王們雖然仍會有一定勢力,但也無法對朝廷造成致命威脅了?!?p> “推恩令想要發(fā)揮作用,最快也要一代人的時間,也就是二十年。”
“當(dāng)下,我們再想用推恩的方法解決諸侯割據(jù)的問題,已經(jīng)沒有任何希望了?!?p> “一者,如今諸侯已成尾大不掉之勢,叛亂已是箭在弦上。就算殿下愿意等上二十年,吳王楚王又怎肯等上二十年的時間?!?p> “再者,推行推恩,是用鈍刀子去割諸侯們的肉,得利的是庶子,吃虧的是嫡子,推行起來必然阻力重重,想讓各地諸侯乖乖聽話實(shí)行推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三者,大諸侯們早有不臣之心,他們幾十年如一日的積累財(cái)富,訓(xùn)練兵卒,就是為的有朝一日入主長安。就拿吳王劉濞來人,他痛恨陛下殺其愛子,反叛之心,天下皆知。削藩他會反,推恩他還是會反?!?p> 說道最后,晁錯跪在在地,深切的說道:
“陛下,時間有利于諸侯,不利于我們。再拖延下去,諸侯們的實(shí)力只會越發(fā)強(qiáng)大,到時候勢必釀成更大的禍患。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臣請陛下早做決斷?!?p> 漢景帝聽著晁錯的話,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他不得不承認(rèn),晁錯說的確實(shí)有幾分道理。
難道真的要在朝臣、太后都不支持的情況下,一意孤行,下詔削藩嗎?
他的神情有些疑惑,心中有些迷茫,喃喃說道:
“晁卿所言甚是,削藩他們會反,推恩他們也會反。他們就是一群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p> “只是削藩詔書一下,就在沒有挽回的余地了。以后局勢會發(fā)展到哪一步,我們都難以預(yù)料?!?p> “朕今天詢問了太后的意見,她極力反對削藩,認(rèn)為這是取亂之道?!?p> “晁愛卿,朕想先試一下推恩令。
“若是天下諸侯能夠安分守己,老老實(shí)實(shí)的推行推恩令,總是好的。朕已經(jīng)做了二十年的太子,何妨再等上它二十年!”
“若是他們不能接受,咱們再下詔削藩,也未為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