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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方舟的抽象復活賽:初生

第五十八話 槍,劍,劍,槍

  這一次,霜星沒有先動手,她只是看著菲亞梅塔手里的槍。

  她的眼神空空蕩蕩的。

  菲亞梅塔忽然感覺手里的槍有些冷。

  是霜星的眼神,居然讓她有了冷的感覺。

  在拉特蘭,這種冷讓她覺得很沒面子。

  但霜星看向菲亞梅塔的雙目,卻覺得很熱,仿佛再與她那雙火紅色的眼睛觸碰上一下就會被她灼燒似的。

  眼前這人的槍銃也尚未出手。

  槍響之后,又會怎樣?

  那是一種灼燒的感覺。

  拉特蘭以槍為尊,菲亞梅塔雖不像薩科塔人那樣善用槍銃,但研習射擊技術也已超十五年有余。

  陽光普照、四季如春的拉特蘭反倒讓菲亞梅塔養(yǎng)成了種要強的個性來,她自小以弓弩入門,后改弓弩為短銃,再成功駕馭了足有一人多高的長炮。

  這也是她的絕技:爆矢、火槍、燃彈。

  當然,她也給這三招起了更正式的名字,即:你須直面、你須愧悔、你須償還。

  菲亞梅塔眼神一凜,裝上了一發(fā)爆彈,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第一槍就向霜星身上打。

  陳墨立在一旁袖手旁觀,看得全神貫注,忽聽莫斯提馬輕聲說了句:“這就是‘你須直面’?!?p>  “直面”在《圣經》當中可以延伸出不止一層的意思,既可以指信徒直面邪惡之人,亦或直面現(xiàn)實,直面不堪回首的過往。

  但對于菲亞梅塔的爆彈而言,“直面”則意味著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霜星知道對方是拉特蘭的一流好手,單從出槍的時機和角度上就已經無可挑剔,最可怕的是這枚子彈飛得雖然看著并不算快,但劃過的路徑無從琢磨,亦無從預料它將會飛去何處。她全神貫注在正面凝成冰墻,總算是堪堪防住了這一槍。

  面對霜星如此招架,菲亞梅塔神色未變,似乎是從一開始,她就已預料好了霜星會用這樣一個法子。

  她冷笑一聲,抬手又是一招“你須愧悔”。

  自筒中射出了一發(fā)炮彈。

  這枚彈卻與上一發(fā)爆彈不同,這是支帶著火的子彈,同樣飛得不快,但它飛過的地方處處都會被火焰所籠罩。

  它掠過地面,地面就燃燒,劃過墻壁,墻面也落下了火痕。

  一發(fā)灼痕彈,不足二十步的距離。

  霜星已被火焰所籠罩。

  她應對不了。

  不僅是因為子彈引燃的火焰太亮又太熱,也因為這招的名字——“愧悔”。

  她在北荒養(yǎng)傷的那段時間也曾讀過拉特蘭宗教相關的書籍,同基督教一樣,拉特蘭教也告誡教徒去懺悔自己的罪孽,而后要去贖罪,這些本是經書中所寫的道理,卻被菲亞梅塔用在了戰(zhàn)斗上,完全變成了射擊的招式。

  愧悔,人生在世,又有誰能說自己心中無愧,心中無悔?也許某件工作做得不好,某次考試失了利,心里就會羞愧難當,后悔自己沒能做得更好些。

  可以說,越是對自己要求高,期望越是高的人,就越容易后悔,越容易慚愧。

  霜星縱然不覺得,自打她當上了雪怪小隊的指揮官后,自己也就成了個容易“愧悔”的人。

  眾人已意識到,看來這招不僅靠火焰的光熱殺敵,更能影響人的情感,摧毀對手的心智。正應了自古兵家的那句話——攻心為上。

  這看似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成了壓在霜星心頭的兩座大山,落在沉重而灼熱的的火光里,撼也撼不動,砸不碎,逃不出。

  她用足源石技藝,凝成兩柄冰刃,一口氣使出烏薩斯戰(zhàn)法中專門應對火焰侵襲局面的“橫斬”、“轉刃”、“北境風”,卻仍是沖不破這層火網。

  她不禁覺得自己要敗了,她的心里已經生出了將敗將亡的念頭。

  或許是她心中的愧太多,才被這招壓制住了吧。

  就在這時,她透過火光,望向右手邊的巷子,看到了一位白衣書生打扮的年輕人在舞劍,翩翩起舞。

  那人舞得算不上輕快,卻投入極了,高興極了,仿佛自己眼下這場戰(zhàn)斗,跟他毫無關系似的,而且從霜星這個角度看,他像是在火中舞劍。

  忽然,她又聽到了個熟悉的聲音:“別多想!”

  這是特子的聲音。

  霜星一愣,若有所思,竭力琢磨著他這嘴里蹦出這兩個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可一時間也沒想明白。最后她無奈便照著特子舞劍的姿勢,攻出幾劍。

  恰好使出了“往、事、如、煙過、一、笑、泯、恩、仇”共計十劍。

  這十劍雖仍不能沖開火網,但霜星卻有了種著實意外的收獲——這十劍的劍勢細密如雨,力道輕若鴻毛,但若是對上菲亞梅塔的第一槍“你須直面”,那必然可以全力接下,甚至能化解好一部分沖擊反擊回去。

  這句話是《笑傲江湖》中所留下的名句,在原著里寫的是令狐沖見師妹嫁人,便拋卻了過往的情感糾葛與恩恩怨怨,后也引申為江湖人放下過去的云淡風輕。

  這句詩在霜星手上使來,用劍發(fā)出,恰好克制那招“你須直面”。

  可惜現(xiàn)在她要應對的是“你須愧悔”。

  霜星又聽特子向她喊:“看!”

  這又是重復的一句話,霜星卻現(xiàn)學現(xiàn)用,當即又用出了“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币贿B十二劍。

  這十二劍揮得酣暢無比,雖仍未能盡數(shù)破去火網,卻令霜星又有了種新的體悟:這是她頭一回自揮劍之中感受到了輕松的滋味。

  但這只是她右手所使之劍法,與此同時,她左手同樣握著柄冰劍,接連施出“人、生、于、世、皆、有、悔”,“頂、天、立、地、我、無、愧?!边@句詩對應的一連十四劍。

  這三式,連起來便是:“

  往事如煙過,一笑泯恩仇。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

  人生在世誰無悔?頂天立地我無愧!”

  每一式劍招都比前一式多兩劍,這兩劍多的不光是威勢與氣勢,就連意境上也同樣是一式強過一式。

  到了最后一式,辭藻已幾近直白,劍招卻更如疾風驟雨,頓時,遍布于四周的火焰頓熄。

  菲亞梅塔暗道了一聲“好”,抬槍、卸彈、裝彈,動作連貫,再欲進擊,這一次打出的,已是“你須償還”。

  這是她三招中威力最強的一式。

  這一槍與前兩招不同,這一次是朝天而發(fā),架著的槍就如迫擊炮。

  彈矢直沖上天,變成了振翅高飛的兇獸不死鳥。

  這一招仍有破綻,但每一次破綻都好比高空飛鳥的雜毛,任你看得再遠,也無從下手。

  剎那間帶著火焰的爆彈就會呼嘯而至,無論是左躲、右避、前進、后退,被爆彈的沖擊波及到已成必然。

  這招名為“償還”。

  有些債,也總是要還的,你可以用無數(shù)種方法去躲避,也總歸有償還的那一天,每個人都會迎來那一天。

  也就是死亡的那天。

  可霜星還不想死,她飄零半生,好不容易從煉獄的生活中僥幸活過來,后面的生活還在等著她。

  她為什么要去死?

  縱然是要償還,也絕不是用命去還,用血去還。

  她唯有贏,得了勝利的人才有不去償還的資格。

  片刻思忖后,霜星心里一亮。

  菲亞梅塔的那三招,看似無從破解,但其招式理念都源自于拉特蘭教的教律,那是千百年前已有的舊東西。

  而剛才特子在一旁暗中指點自己的劍招,前兩句都是出自前人的詩句名篇,后一句卻是他自己即興所創(chuàng),縱然格律辭藻遠不如前兩句,但也還是創(chuàng)作出來的。

  臨敵對陣正如做文章,亦如研習學說、信仰宗教,最忌諱的正是因循守舊。

  ——他正是在教我,教我以劍招之新破解其槍銃之陳舊。

  若要求生求勝,唯有求新求變!

  霜星猛然一省,心里忽然變得很亮,有如冰晶般透亮。

  她立即拔出了手中的冰劍,透明而清澈的劍,劍指向天。

  這時,在菲亞梅塔那個角度看來,冰劍恰好與天上的太陽重疊,折射而來的光不偏不倚地如花叢里竄出的黃蜂般“刺”了她眼睛一下。

  她眼前猛地一黑,再等到她抬頭時,光已變成了冰,冰化成了劍,劍又變成了水。

  水,又剛好包住了懸在天上的那顆將爆未爆的燃彈。

  火一般的燃彈遇到了水,下落的速度自然就緩了,只見蒸汽朝四面蔓延。

  菲亞梅塔急忙看著手中的槍。

  手中的槍卻不知何時早已被水淋濕。

  就連她全身也都已被水淋透。

  菲亞梅塔心里一驚,再想要出招已遲。

  她只聽得霧中飄來了一句話:“若是蒼天亦有原罪,戴罪之身何處償還?”

  她是拉特蘭的干員,她并不怕刀劍無眼,招式還沒來得及擊中她,但這句話就已經擊敗了她。

  還幾乎挫敗了她的斗志,甚至動搖了她的信仰。

  她現(xiàn)在終于有些后怕。

  她極不甘心地追問:“你這是什么劍法?”

  恰逢此刻兜著爆彈的水球緩緩而落,霜星用手接住了水,水又凝成了冰劍,她從容地收劍入鞘,說道:“這招并不是劍法,亦不是什么粗暴的源石技藝,只是我回想起以前的事,又看到你這三招都是出自拉特蘭的教律,于是心中有了些感觸,你想不想聽聽?”

  菲亞梅塔聽得很認真。

  “既然拉特蘭都認為上帝存在,可是當人們受苦受難的時候,上帝又從不以真面目示人,到頭來幫助人們度過難關的還是人,而非上帝,那他到底還值不值得人們去信仰?”霜星有些傲然地說,“也正是有了這個問題,我才以疑問破了你的招,不再困于你的‘直面’、‘愧悔’、‘償還’三道命令之下,求得新變化,打破了陳舊的律法桎梏?!?p>  莫斯提馬聽得饒有興趣,對她這番話大為欣賞。

  菲亞梅塔又覺得發(fā)冷了。

  剛才霜星的那一招既然能以冰折射陽光,令她雙目暫盲,又以冰生水,撲滅了燃彈的火,那她絕對有十足的把握出劍,要了自己的命。

  縱使莫斯提馬能出手相救,自己也還是有很大概率被她重傷。

  她著實替自己感到慶幸。

  霜星卻笑了笑,問:“這兩個人我可以帶走了嗎?”

  菲亞梅塔久違地拿不定了主意,莫斯提馬上前一步說道:“如果剛才的約定算數(shù),你也只能帶走陳墨,貝小五畢竟是拉特蘭公民,他須要聽從我們發(fā)落?!?p>  就在這時,右手邊的巷子里走來了一個人,也恰好是個沒有了右手的人,他身材不高,卻站得很直,臉有些微微發(fā)圓,眼睛瞪得很大,既看起來有些喜感,又有些倜儻。

  興許是一路匆匆忙忙未經打扮,他的下頜長了層薄而密的胡子,這倒更讓他多了幾分屬于他那個年齡段的男子氣概。

  一見到這個人,莫斯提馬的法杖也開始不住地顫抖。

  

牛寺啊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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