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話 燒餅
胃口,一個人的胃口可以指肚里能塞下多少食物,也可以指這個人對財富權利追逐欲的強弱,這里我們特指吃飯的胃口。
胃口不是度量,度量反應人的心與腦,胃口對應的卻是人的脾胃,度量大的人胃口不一定好,相反胃口大開的人度量不一定大。
十三人里,每個人都分到了好大的一塊醬牛肉,還有三個燒餅。
當然,那只名叫喬龍龍的狗也有肉吃,而且吃了不少。
但吃得最多的并非是它。
自打在整合運動,浮士德就深知霜星不光在殺人的術法上是好手,在吃飯上也是位頂尖選手。
到了羅德島后,他依然覺得比她能吃的人少之又少,特子見到她大口吃東西,總不免奚落幾句“大肥兔”、“正宗大肥豬”以示羞辱。
而浮士德對這些話只能表示一半的贊同,但他會把自己心里一些有趣的想法和事隱藏得很好。
這或許是他擔任幻影弩手小隊長時就養(yǎng)成的習慣。
——一個優(yōu)秀而成功的領隊,一定要善于掩飾自己真正的想法,運籌帷幄,讓每一位下屬都妥善處于自己應該在的位置上。
可特子顯然算不上浮士德眼里的“成功領隊”。
他大模大樣地吃完了飯,身上依舊穿著那件從羅德島就一直在穿著的員工服,像模像樣地用黑色的衣袖擦了擦嘴,最后望著中間碗里僅剩的幾片牛肉,裝模作樣地道:“你們吃飽了沒?”
大家不是傻子,就已揣測出他的意思:他分明是想獨占碗里的這幾塊肉。
他瞧了瞧眾人的眼神,沖老板喊道:“老板,照著剛才的再來一份打包?!?p> 說完他就起身而立,伸筷子夾肉,這才是他的最終目的。
他自恃周圍大多并非炎國人,而是烏薩斯人,在用筷子吃飯這方面絕不及自己靈活。
可惜他忽略了一點,有些人想吃東西是不需要筷子的,更不用刀叉,而是手。
整合運動的幾人手上沒有筷子,出手卻比他更快。
未動筷子,肉已沒了。
特子悻悻然地坐回了座位上自兜里排出銀兩以用于結賬,卻忽聽老板用老練而沙啞的聲音說道:“幾位客官,您們的飯錢已被雅間的老爺包了?!?p> 霜星嘴里還在嚼著東西,猛地一咽,才悠悠說出了一聲:“居然有人請客,真是不正常?!?p> 她嘴上雖這么說,但語氣里卻帶著難以掩飾的新奇和欣喜,看來就算是整合運動的干部遇到占便宜的事,也會不自覺地開心。
“寄吧誰???誰這么好心?”特子卻不懷好氣,在他眼里,事出反常必有妖,這結賬之人說不好就跟歐陽嵐嵐有聯(lián)系。
甚至可能這個人就是歐陽嵐嵐。
歐陽嵐嵐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找自己究竟是為了什么?他為何又神出鬼沒,到底是在幽州,還是在玉門?
自己手底下現(xiàn)在加上自己一共十三人,包括沒有戰(zhàn)力的幾個和實力不明的幾個,什么是自己這伙人的強項,什么是軟肋,他想不明白。
他忽然覺得在帶領一個隊伍時,要用腦子想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跟當年在龍門屬實是天差地別。
那時候可以聽徐樂的話,他叫自己去哪就去哪,要自己偷什么東西,挖什么地道,只要做好即可,因為他絕對不會害自己。
想到這,他居然羨慕起霜星來了,她臉上雖陰沉冰冷,可心思比起阿莉娜都要單純熱忱些,從游擊隊一直追隨她的父親,再到后面的整合運動唯塔露拉馬首是瞻,就算她知道她在害她,她也還是傻乎乎地跟隊友一起送了命。
有時候,能固執(zhí),能傻乎乎也是一種福氣。
她也的確是個人才,但人才是拿來用的,不是拿去送的,既然她現(xiàn)在要跟隨自己,那可不能再讓這種人才送命了。
依照老板的指示,他緩緩步入了雅間,霜星正緊隨其后,似是準備從腰間拔出刀來,碎骨姐弟倆亦從斗篷里拿出了榴彈槍,蓄勢待發(fā)。
此時此刻,就在他將要把木板門推開的時候,他竟體會到了和塔露拉當年率領整合運動一路自切城殺到龍門的氣派感覺。
這回真的是率領整合運動來炎國最強的軍事重鎮(zhèn)之一——玉門走了一遭,此地不光有天師駐守,還有百萬精兵云集關內(nèi),真若在此發(fā)生流血沖突乃至于大戰(zhàn),這可比塔露拉突襲龍門要狠上太多,名揚天下的速度也會快上太多。
太多太多!
隨著門推開一條縫,雅間內(nèi)的燈光從門縫里擠出,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把門全然推開。
門已開,他卻發(fā)覺自己臉上也出了幾滴汗。
他不光是緊張,也在亢奮。
因為屋內(nèi)一共有七人,這七人正是玉門城里對于他而言絕不想見的七人。
以前他也來過玉門,不光打了人,傷了人,還跟玉門守將結下了很深的梁子。
行走江湖的人深知刀劍無眼,出手傷人乃至出手殺人都在所難免,但最可怕的就是跟人結仇,尤其是王孫貴胄和官兵將領。
前者手眼通天,后者手下人多勢眾。
這七人中有六人都披著鎧甲,剛卸下的披風紅得像血,其中兩人個子極高,即便坐在椅子上也仍像是一座小山。
這兩人的武器原是戰(zhàn)戟,銀色而锃亮的戟,是通過殺敵磨礪出來的,用殺氣塑造的。
不過現(xiàn)在這二人手中并無戟,狹小的房間容不下那般龐大的兵刃,取而代之的只有腰間的短劍。
他們正是幾個月前來龍門與特子一決生死的玉門守將,呂封蕭、呂封寒兄弟倆。
若是只有這二人,特子是絕對不會怕的,因為他們年輕,他們把更多的時間都用在了與邪魔的作戰(zhàn)上,正如深海獵人是專用于獵殺海嗣一樣。
他們精通人與獸的死戰(zhàn),對于人與人的決斗卻是鮮有經(jīng)驗,甚至不及特子身后整合運動的幾位干部。
他怕的也并非是另外四個身披鎧甲,腰挎長劍的年輕戰(zhàn)士,他們用的是玉門獨有的制式長劍。
長劍出鞘,無人可輕視其鋒芒,但若是沒有足夠的氣力,開合二十招內(nèi)若不能決勝負,必然會致體力不支。
然而,顯然這些年輕人遠沒有練出這樣的本事,因為他們的呼吸。
是個人就會呼吸,但就在特子推開屋門后,他清楚地察覺到屋內(nèi)這四人的呼吸明顯地頓了一頓。
急促的呼吸表示緊張,平穩(wěn)的呼吸代表沉著,而呼吸停頓的背后則是出乎心里預料的驚訝,無論是習武者或是干員,緊張和害怕都是允許的,沉著是最被推崇的,唯獨驚訝是大忌。
因為心懷驚懼之人必會手忙腳亂,在臨敵之際,這樣的敵人更不足為懼。
真正令他深感畏懼的,是一女子。
一個坐在屋內(nèi)圓桌最里側,淺酌著瓷杯中陳年釀制的女兒紅的女子。
他有些慌了,簡直想轉頭就走,轉身帶著人一起離開。
那尚在品酒的女子雙目一抬,兩道如利劍般的目光隔空與特子一對,周圍包括霜星在內(nèi)的幾位整合運動的干部也登時看清了她的正臉。
“不可能!”梅菲斯特先叫出了聲,他驚懼,“絕不可能??!”
阿莉娜用右手扶住他,點撥道:“別慌,不是她,只是長得像?!?p> 這女子的確是長得和一個人很像。
很像很像。
看清了她的臉,六名整合運動的干員已不得不回想起一個人。
一個故人,一個無論是身不由己或是被邪術與仇恨蠱惑,終是在龍門燃起滔天怒火的魔頭。
塔露拉。
牛寺啊牛寺
跟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