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 群龍之首，萬人之敵

　　“七百五十二人？確鑿？”

　　年道：“不信你去廿四劍塔的石碑上看看，每個到訪幽州柳家屯的劍客都會在那留名。”

　　廿四劍塔是幽州西北部偏南的一座塔樓，恰好位于勾吳及關(guān)東北行要道，百余年前曾是炎國北部習(xí)武者的圣地，“廿四”取自二十四節(jié)氣，以劍為百兵之尊，故而得其名。

　　但隨著各國駁雜而新穎的源石技藝與本國技藝交融，傳統(tǒng)武學(xué)凋零，廿四劍塔也由炎國習(xí)武者朝拜的圣地變?yōu)榱诵腥肆裟畹牡貥伺c逝世武者的墓地。

　　自古炎國講求落葉歸根，名門望族自有陵園，如果你能在家中盍然而逝，尋得一處風(fēng)水寶地，也絕不想長眠于廿四劍塔這種荒涼的地境。

　　因此人們常說，那里既是記錄著浪子行程的石碑，也是一處壯志未酬者的公墓。

　　每次提到那個地方，特子也只是傻呵呵地一笑，除了九色鹿以外，誰也不知道那個地方和他有什么聯(lián)系，就算有，也只不過是往事。

　　往事如煙，故人不再。

　　他忽又朗聲道：“我還是問問我兒?！?p>　　他轉(zhuǎn)頭看向路小柳，“兒啊，你年阿姨說得可是真？”

　　說這話時，刻意將“姑姑”說成阿姨，也是為了把歲相說得老上幾歲。

　　年漫不經(jīng)心地冷哼一聲，卻引得周圍的氣溫又陡增一截，顯然被惹得有些不忿。

　　就算是歲相也不能否認一件事，那就是在天亮之前就起來工作是一件極耗心神的苦差事，這番工作之后還要被別人陰陽怪氣，那更是比苦還苦的折磨。

　　令找了個長凳子閉目坐定，對這些如小孩子賭氣一般的事她只看笑話，不插手。

　　小柳眼神純真里帶著誠懇，他點了點頭：“姑姑說得沒錯，這兩年上山的人很多，天冷的時候每天一兩個，暖和的時候人多，大多是成群結(jié)隊來的，最多的一次來了二十來人。”

　　“可是我當年改了身份，連柳行善這個名字都改了，對外宣稱已死，沒有人會不知道吧？”

　　“當然都知道?！绷铋]著眼，很是悠閑地道，“昔年穿越者柳行善與東瀛浪人文川交戰(zhàn)十日夜，天地哀鳴，最后二人同歸于盡死無全尸，僅在廿四劍塔處留了個衣冠冢，這可是轟動全炎國北部的大事。若不是炎國為防內(nèi)亂封鎖了消息，也許整合運動的勢頭都能被你壓下去。”

　　特子笑得很驕傲：“那今天會有幾人拜山？”

　　“你問我？”令雙目微張，淡藍色的眼睛發(fā)著若隱若現(xiàn)的光。

　　“當然，你可比你那兩個妹妹靠譜多了！”特子又將聲音故意拉高。

　　年用一雙眼睛，惡狠狠地打了他一下。

　　“我知道有鄉(xiāng)下人對我頗不服氣，一直想跟我比個高低。”特子直說，“不如我們這回以賭定輸贏，至于賭什么，就賭今天會有多少人來上山比武?！?p>　　令蹙眉一嘆，心想這賭狗又要搞事了。

　　年卻相反，她猛地起身，厲聲道：“好！就賭上山的人數(shù)！先來五百龍門幣?！?p>　　特子點頭，表示贊同。

　　她目光一轉(zhuǎn)，從兜里先是掏出了十枚硬幣，卻不是做賭注，而是塞到了路小柳的手里，問道：“乖小柳，告訴姐姐，每年這個時候，一天會有多少人來？”

　　“兩三個吧。”路小柳道，“二月末三月初來的人不固定，但不是兩個就是三個，差不多一半一半?！?p>　　“那我就押三個。”年下定了主意，看似是志得意滿勝券在握。

　　先下手為強總能給人一種不明來由的自信，歲相亦有同感。

　　“那我只能選兩個了?！碧刈拥?，“就從現(xiàn)在到太陽山開始算。”

　　于是他們就開始等。

　　薄霧被山風(fēng)吹散，朝霞鋪至天際，漫開了一道金色的毯子，照得人很是愉快。

　　路小柳是個孩子，孩子從來都閑不下來，最討厭的就是等，最喜歡的就是花錢，于是拿著硬幣去了山下小賣鋪。

　　可年和特子還在等，等得忘了吃早飯，就連太陽的挪動也淡忘了。

　　甚至還忘了一些很關(guān)鍵的事，直到現(xiàn)在特子才想起。

　　他一拍腦門：“唉！我真是個傻子，直到現(xiàn)在才想起來問你倆?！?p>　　“先是幫我解了圍，又回到我家，你倆到底來找我干啥的？”

　　“你終于問到點子上了?！绷畹男θ堇飵е钜猓斑€是那句話?！?p>　　“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p>　　她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確。

　　她要請?zhí)刈訛檠讎ЯΑ?p>　　每次聽到這句話，特子都有一種不明來由的腦仁疼，就算是跟九色鹿互換身體后，這種感覺依舊很明顯。

　　自穿越者現(xiàn)世，泰拉各大勢力都對這些從異界來的旅人心生畏懼卻又虎視眈眈。

　　怕得是他們作亂，也還指望著他們能為己所用。

　　若一國能引得戰(zhàn)力強橫的穿越者相助，就好比炎國多了幾個頂尖天師，萊塔尼亞出了個比巫王還要強的戰(zhàn)士，必能改變天下縱橫之勢。

　　他其實也早就知道年令二人是來替朝廷來詔安他，因而臉色一沉，開始自說自話的胡言亂語：“絕絕子，太平平。”

　　令道：“江湖上最近傳言，穿越者中，盜劍與樂刃宗，得一可平天下。有詩云‘天地生刀劍，鐵霜尋桐駒’，更是把你和徐樂列在了前四?！?p>　　特子頗有些不滿：“這排名早該變了。”

　　令有些好奇地問：“你覺得自己的排名低了？”

　　特子反駁：“高了，按真本事來說，我現(xiàn)在天天獎勵自己，身體大不如前，加上之前的舊傷難愈，之前打三十個鐵憨憨都要拼了老命，天下第四也只是我平時吹吹牛才說的，沒想到真有傻子當真?！?p>　　兩姐妹當然沒想到特子會來這一出，更沒想到他現(xiàn)在又話鋒一轉(zhuǎn)，變得十分傷感與惆悵。

　　“且不論哪個世界，自古以來都教人‘心懷天下’、‘學(xué)而優(yōu)則仕’云云，你們這種想法是對的。”

　　一向誰也不服的特子，居然會贊成自己的觀點，年和令均是聳然動容。

　　“這么說，你是有替炎國效力的想法了？”

　　特子道：“你說得對，但是《名日方粥》是由某公司網(wǎng)絡(luò)自主研發(fā)的一款全新噶韭菜主題低能抽卡游戲。游戲發(fā)生在一個被稱作泰拉的封閉世界，在這里你將扮演一位名為「博士」的神秘角色，在這里消費爹媽賺的金幣抽角色賞燒雞，和他們一起過家家、看二刺螈紙片人——同時，逐步發(fā)掘三流劇情背后的真相?！?p>　　此語一出，石破驚天。

　　兩歲相聽得有點恍惚。

　　換作是誰聽到這樣的一番話，都難免會有些恍惚。

　　可他居然還問二人：“你知道我想表達什么？”

　　他語出驚人得已經(jīng)不正常了。

　　她們愛管他表達什么就表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