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大隱隱于市,唯誠也
澹臺宣凌年幼時拜入白云書院,初入九品,為了體會《學子行》,也曾跟隨老師走出書院,云游天下,直到儒學修為進入六品儒玄,方才回到白云書院,成為白云書院首席弟子。
這是在那之后她第一次走出書院。
幾日前,圣人廟,圣人像手中的《圣人言》震動。
有朋自遠方來!
那坐落在白云山上的白云學院,傳承了儒家學說上千年,在近三十年,都僅僅只有當年院長突破成為一品先賢,引起《圣人言》的反應,為圣人所慶賀。
她并不知道,究竟什么樣的人才有資格讓圣人稱呼為朋友,也很好奇,究竟什么樣的人能夠和當今白云書院的院長,那位一品先賢相比。
隨著進入獻京,她抱著九分失望和一分希望。
獻京的風氣,讓她一次次懷疑,在這樣的地方權勢熏心的地方,真的會有圣人的朋友?
在迷茫之中召開文會,便是她最后一次對獻京的嘗試。
而隨著召開文會,果然,不出意料地讓她失望了。
這里的儒學之士,一個個都只是穿著儒學的外衣,唯有少數(shù)才是真正將儒學學了一點到心里去,但這少數(shù)也遠遠不夠成為圣人之友。
若是這獻京沒有,接下來,她就只能去大乾的國都看看。
圣人之友,這是白云書院重啟的一次新的希望,無論如何,澹臺宣凌都要將其給找到,請回白云書院。
而就在澹臺宣凌腦海之中思緒閃過的時候,那展示在前的張忠太儒的手稿,那紙張上僅僅有的三個字,先是第一個字,散發(fā)出耀眼的白色文氣。
滔滔文氣化作海浪,轉瞬之間,就把整個會場的三分之一的地方,鋪滿了文氣。
“這是??!”澹臺宣凌驚駭。
“有人的注解,得到了手稿的認可,引起了張忠太儒當初書寫之時遺留的感悟共鳴!”
“聞,聽也,儒學之路,當善于聽,所聽非正,當能辨析,求之于真,另,一事,兩人所聞,可有不同,更需謹證!”
這個注解是非常標準的答案。
但正因為如此,澹臺宣凌才震驚。
二品太儒的手稿注解為何那么難?
那是因為無法撒謊,心中所想,即是注解。
非所想,哪怕是你將標準答案背誦一百遍,背的再流利,通過向別人請教,將其理解地再透徹,甚至舉一反三。
但只要不是你心里真實所想,在這二品手稿面前,也無法蒙混過關。
所注解的文字都將化為妖魔鬼怪,反噬自身。
能夠注解出標準答案,這意味著什么,澹臺宣凌很清楚。
放在白云書院,也沒有幾個人能夠做到這種程度。
澹臺宣凌將視線放開,尋找究竟是何人能夠做到如此。
在這獻京之中,竟然也有如此出淤泥而不染者!
正當澹臺宣凌尋找之時,那張忠太儒的手稿的第二個字也亮了起來,更加磅礴的文氣奔涌,將整個會場三分之二的地方都包裹了。
使得在場的所有人都蕩漾在那磅礴的文氣之中。
“這是第二個字了!”
“究竟是誰?”
澹臺宣凌繼續(xù)尋找。
很快,她的視線就落在了會場邊緣的一個角落桌案上。
乳白色的儒生服,儒帶,面容清秀,氣質宛若謫仙,僅僅一眼,就讓澹臺萱凌無法移開眼神。
“等等,此人是怎么回事,進入會場之時,明明不顯眼,此刻,我專注于他,才發(fā)現(xiàn)身上的不凡!”澹臺宣凌驚愕。
“藏鋒于鞘!”澹臺宣凌喃喃道。
傳聞,內心澄澈之人,非主動示人,能夠隨意將自身的鋒銳藏于鞘中,不被人所矚目。
這在儒學之中,又有另外一種說法,叫做:大隱隱于市!
“前面兩字已經(jīng)亮起,這第三字為何如此慢?”澹臺宣凌看向張忠手稿的第三字“行”。
再看那宛若謫仙的少年,卻是眉頭微微皺起。
片息后,那第三字終于也亮起。
滔滔文氣洶涌。
整個手稿都是亮堂起來,三字之上,幻影頻生,一個七旬須發(fā)老者,面容莊嚴,眉眼帶著一絲慈祥,正在書房之中執(zhí)筆寫字。
澹臺宣凌連忙向這老者行禮。
這赫然是文景,映照出了張忠太儒書寫這三字的時候的真實情景。
待到此番幻境散去,澹臺宣凌才去看那第三字的注解是什么。
他很好奇,前兩字都如此輕松的少年,為何在這個字上開始犯了難。
“行,不知也!”
短短幾字,卻讓澹臺宣凌錯愕。
竟然如此直白寫明不知??!
可不知,為何第三個字會亮起,引發(fā)張忠太儒書寫手稿時的真實文景。
這第三字,李歸耕確實不知。
自穿越以來,李歸耕有所“聞”,有所“說”,卻偏偏無所“行”!
幼年起,便是在那小村落之中,和母親相依為命,年年耕種,不曾走出三里路,而時至十五歲,來獻京,也是被靖山王強行所帶,關押在大獻禁獄,更是不出,后入兵書樓查案,也不過獻京的一些方寸之地。
當此字出現(xiàn)的時候,李歸耕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或許他有很多前世的學識都能夠去闡述這個“行”,但個中都是前世書本而來,而非自己踐行而來。
人云亦云,豈非違背了自己的“聞,說”之見。
那既然不知道,那就是不知道。
老老實實闡述便可!
而李歸耕不知的是,他這如實的回答,卻又從另外一個角度完美注解了什么是“行”。
行,遠行,踐行,而行之目的,本就是不知,因不知,方才遠行,尋求答案,解答疑惑。
澹臺宣凌看著這簡單的幾字,腦海之中卻是浮現(xiàn)出自己年幼時剛剛拜入白云書院的情景。
那時,老師問道:人之苦難,來源于何?
澹臺萱凌不知如何作答,便是不斷在腦海之中尋求記憶,拼湊答案,最終,將自己心中那個自己都感覺不太真實的答案告訴了老師。
那時,老師僅僅只是哈哈大笑。
然后,老師告訴澹臺宣凌:這個問題本身對現(xiàn)在的你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怎么去面對心中的不知的!
而對于同樣的問題,眼前的這個少年給到的答案很簡單:唯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