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東延是突然驚醒的。
他夢到盛景在浴缸里慢慢沉沒,清冷的眸子盯著他,問他為什么不救她?
后來畫面一轉(zhuǎn)他站在殯儀館里,四周寂靜得可怕,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沉重,筆直嚴(yán)肅的黑服渲染了一抹肅殺。
他在開的鮮艷飽滿的菊花叢間看見了盛景的遺照……
楞楞的坐著大概五分鐘后,抬手把額前的頭發(fā)都抹到了后面,掀開被子下床,身上還冒著冷汗,額間些許碎發(fā)緊貼著他硬朗的輪廓,平添了幾分慵懶又不失高貴的氣息。
陸東延看了看四周,熟悉的景物映入眼簾,這里儼然是他自己的家。
他是怎么回家的?
陸東延百思不得其解,記憶中他還在三十號房,后來有幾個穿著白大褂神似醫(yī)務(wù)人員的人按住了他,往他體內(nèi)注射了什么東西。
景兒。
這樣一想,眼前晃過了盛景被抬走的那一幕,她,就在他面前,明明就在他面前,離得那么近!陸東延兩手緊握著,自責(zé)與悲憤在心里穿梭混合,最后化成一把匕首狠狠的插在了心上。
都怪他太沒用了。
她明明就離自己那么近,而自己卻無能為力,什么都做不了了。
這個大男孩突然頹坐到地上,抱著頭失聲痛哭。三十年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因為一個女人哭,從來沒有這樣頹廢,無力,悲傷過,就算在建立公司之初經(jīng)受了百倍千倍的困難,他也沒有哭過。
盛景!你最好別給我出什么差池!
周妍麗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場面——
空酒瓶幾乎占滿了地,連個站腳的地方都沒有,而頭發(fā)凌亂的男人雙臂大張,頹廢的倒在地上,完全看不出一點商界帝王的樣子。
她蹙著眉,“陸東延!”
“姨母?”看見來人他微微張了張眼皮,又很快閉上了,“你來做什么?”
周妍麗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那個女人走后你就是這副鬼樣子嗎?看著陸東延這樣半死不活,喪到極致的頹靡樣,心里頓時升起一股火氣,不禁抓起他的衣領(lǐng)往上提,迫使他面對著自己的臉。
“陸東延!你是個男人,別忘了你身上還流著我們陸家的血!你難道忘了你父親是怎么死的嗎?愛上仇人家的女兒?!敝苠愓f到這有些頭疼,卻又沒有辦法,那個女孩什么都好,只可惜她生錯了人家,姓盛。
僅僅是因為這一點,她絕對忍受不了。
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即使喝得酩酊大叔,連路也看不清,他不容許任何人在他面前說一句盛景不好的話,即使面對的是自己的姨母,他也憤然懟了回去:“她是個好姑娘,好妻子!”
“呵呵。”好姑娘?聽到這句話周妍麗冷笑了幾聲,咬著牙道:“只要她是盛家的女兒,光就這一點你和她是不會有好的結(jié)果的!”
為什么自己這個侄兒就是這樣油鹽不進,頑固不靈呢?
她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陸東延,要不是他是自己尤為在意的人,她大可對他不管不顧,任他蕭灑,但是不行,陸家的重擔(dān)就指望壓在他身上了。
半響,陸東延突然壓低了聲音,讓人聽了卻能感覺到他的真誠以及執(zhí)著,他說:“姨母你知道嗎,我喜歡的人在我眼里,不管她什么樣子都是我最好的。”
周妍麗咬著牙,扔了一句“頑固”便轉(zhuǎn)頭不想再理會他。
咕嚕咕嚕
滿滿的一瓶酒被陸東延灌進了肚子里,隨手一丟又重新開啟了另外一瓶的瓶蓋。
周妍麗的臉上閃過一絲擔(dān)憂,陸東延卻難得看向了她,俊逸的臉上布滿了寒霜,問:“盛景是被你和艾迪一起聯(lián)手綁架的吧?”
“只有胡麗琴那個傻女人才會笨到當(dāng)了你們的擋箭牌?!?p> 周妍麗卻不以為意,一點也不把胡麗琴當(dāng)回事,嗤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胡麗琴能為我所用那是她的榮幸?!?p> “那姨母知道胡麗琴死了嗎?”
“知道,當(dāng)然知道。”
“她是被你們害死的?!?p> “胡說!”她叫道:“她是自己掉下去的?!?p> “沒有你們她自己會跑到郊外,會導(dǎo)致后面的事情嗎?”陸東延繼續(xù)刺激道,語氣把握得恰到好處,讓人聽了仿佛事情現(xiàn)在就在眼前上演。
“混賬!”
周妍麗氣急反手甩了他一個耳光,陸東延的左臉迅速高腫起來,五個鮮紅的印記掛在他白皙的皮膚上尤其顯眼。
這一記耳光在他的意料之內(nèi),情理之中。
周研麗卻愣住了,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右手,掌心傳來一陣密密麻麻的痛感,剛打出去那一刻她就后悔了。
急忙捧起陸東延的臉,顧不上剛才到底在爭執(zhí)什么,叭嗒一聲眼淚就掉了下來,心疼得心都抽了,整張臉擰作了一團。
“東延,姨母不是故意的,疼不疼?”邊說邊轉(zhuǎn)身上了樓,“我去給你拿醫(yī)藥箱,對,醫(yī)藥箱,醫(yī)藥箱?!?p> 她嘮叨著,由于太急險些摔倒。
看著女人驚慌失措的模樣,陸東延嘆了口氣,顫抖著手摸出了一根煙,放在嘴里,點火,接著皺著眉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可以違抗任何人的命令,唯獨姨母讓他反反復(fù)復(fù),猶豫不決。
是她把他接回了陸家,讓他知道自己是誰,最終給父親報了仇。
他知道姨母是愛他的,就像他也深愛著她一樣。
煩躁的掐滅了煙頭,一轉(zhuǎn)身正好看見她抱著醫(yī)藥箱下來,她的眼神充滿了濃郁的愧疚和心疼。她坐在沙發(fā)上,招手讓他過來。她看著他慢慢過來在她面前跪下,好讓她給他臉上上藥。
心里泛著滿滿的愧對,她不知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表情去面對他,最后嘴角動了動扯出一抹僵硬的笑答,小心翼翼的用棉簽沾了藥水后輕輕涂抹到他臉上。
陸東延垂下眼簾,眼神飄忽不定。
心里咚咚咚敲打著速度極快的鼓聲,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一顆心七上八下凌亂的跳動著。
最尊敬的姨母卻綁架了他最心愛的女人,這讓他難以接受,也無法接受。他知道姨母對盛家始終心存芥蒂,即使知道盛景不是盛成業(yè)的親生女兒,她還是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