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章 淺灘村
“唉,我的好孩子,來到陰陽界的這些日子,為師無時無刻都在掛念著你,可看到你真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為師心里真是說不出來的難受吶!”
暮行舟看著我,忍不住發(fā)出一聲嘆息。
雖然彼此有過血海深仇,可暮行舟和我一樣,自始至終沒有將我當(dāng)成他的敵人,只以師徒相稱。
對此,我也不曾計較過往仇怨,回之以苦澀一笑,“人各有命,師父莫要擔(dān)憂?!?p> “可當(dāng)初為師臨死前,已將冥鬼以及畢生道行都交付給了你,按理說整個道門已無幾人是你的對手,可你究竟是死于誰手,莫非是因為永生門?”
和凡念一樣,暮行舟對人間之后的局勢也同樣一無所知,朝我這般追問道。
我搖了搖頭,“永生門已經(jīng)覆滅,他們的兩位門主已盡數(shù)死在了我的手中,弟子不復(fù)師父宏愿,方外世界的眾鬼道人,也事后重獲新生?!?p> “那可太好了,鬼道人兩百年來一直蜷縮方外,你能讓他們重見天日,看一眼人間的陽光,這對陰離門而言可真是功德無量!”
暮行舟眼中流露欣慰,“既然你立下如此曠世奇功,想來一定在陰離門坐穩(wěn)了我大長老的位置,甚至還被陸消川欽點為未來門主繼承人了吧?”
“……”
此時的師父就好像倒豆子一樣,各種各樣關(guān)于道門關(guān)于人間的問題層出不窮,卻是讓我不知該如何應(yīng)答。
畢竟后來道門所發(fā)生的一切,早已與他的料想背道而馳。
隨后,我將暮行舟死后,道門之中所發(fā)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知了他。
黃沙之禍,陰間之行,再到之后的鎮(zhèn)壓蒼天,斬殺祖龍,在我滅世之前所經(jīng)歷的種種,都一一道來。
而聽完我的敘述,暮行舟整個人徹底呆住了,他把手放在了我的額頭,還以為是我發(fā)了高燒說起了胡話。
畢竟暮行舟只是一個凡人,即便擁有過冥鬼,也僅僅只能算一個人間半神,他的認(rèn)知尚且停在人間道門的爾虞我詐中,對于更深層次的三界神明沖突幾乎一片空白。
“鎮(zhèn)蒼天斬祖龍,好事好事……我暮行舟能有一個成神的弟子,這可真是福分不淺吶!”
暮行舟欣慰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隨后起身走到門口,忽然扯起了嗓子,“凡老弟,待會給林笙弄點好吃的補補身子,他的腦袋被守墓人給打壞了!”
“……”
就這樣,三天的時間匆匆過去,而我身上的傷勢在師父的細(xì)心調(diào)養(yǎng)下恢復(fù)了些許,也終于能勉強下床走動了。
這個村子名為淺灘村,除了暮行舟凡念之外,還有一個人間故人是為張育澤。
暮行舟告訴我,眾生魂飛魄散后,在陰陽界有無數(shù)個復(fù)活地界。
為了能夠?qū)⑦@些降生于陰陽界的眾生置于自己的統(tǒng)治中,陰陽界所有的獨裁者都會在復(fù)生的地點布下結(jié)界抑或埋伏人手,將初來陰陽界的眾生充做自己的囚徒。
而守墓門就是這么一個獨裁者,凡念死后也同樣被落入了守墓人的手中,差點淪為奴隸。
可幸好他佛法高深巧舌如簧,一番慧言金句后,擒拿他的守墓人被他的佛法所感化,竟是還了他自由身。
在張育澤和暮行舟陸續(xù)來到陰陽界后,凡念又變賣了自己所有家當(dāng),又將他們二人從守墓門手中買了下來,一起暫居在了淺灘村中。
人死恩怨消,凡念雖被暮行舟視為棄子反目成仇,但雙方于道門之初衷是相同的,在魂飛魄散赴入陰陽界后,也隨即一笑泯恩仇。
而自從成為神明后,人間的仇恨我已逐漸看得淡薄,最終也默契的與凡念張育澤他們對過往恩怨選擇了閉口不談。
此時,我從屋子中走出,天空已不再下午,照耀出了明媚的太陽。
之前在黃河古道時,暮行舟因受心魔所困,半步不得踏入黃河中,成為他一生之遺憾。
如今來到陰陽界,他終于可以自由出入江河中,此時正撐著那破舊的烏篷船下水打漁。
而被斬下頭顱與佛門絕緣的凡念,此時正在樹蔭下抄寫著法華經(jīng)。
不遠(yuǎn)處屋子里的張育澤,此刻則將一些壇壇罐罐從屋子里搬了出來,里頭盡是一條條由他精心培育而成的毒蛇,只說要給小蛇崽子們曬曬太陽。
不再陰謀算計,放下了道門紛爭,落入陰陽界的他們,反而得到了久違的平靜。
待到中午時分,師父專門為我煮了一大鍋魚,隨后又在張育澤罵罵咧咧的叫喚聲中,從他的罐子里掏了幾條最肥的蛇一頓宰了做成了蛇羹。
自打上次我說起鎮(zhèn)蒼天斬祖龍之后,師父便再也沒有問過我關(guān)于人間的事兒,也許他真是將我所說的當(dāng)成了胡話,也許是他察覺出了我身份的不尋常,不敢多過問我背后的事兒,而我也默契的選擇了閉口不提。
而在這幾天里,我也仔細(xì)的觀察了一番這一帶的眾生。
住在淺灘村的,多是來自人間的凡人,此地雖然偏遠(yuǎn),但也免除了外界的紛爭,樂得一片安寧。
過去在人間時,暮行舟凡念以及張育澤,都是道門之中的聲名赫赫的強者,但我觀察了他們好幾日,卻發(fā)現(xiàn)他們的實力竟然連先前我遇到的那群守墓人都不如。
暮行舟修行陰陽道法,可留存在他體內(nèi)的心力竟是稀薄得可憐,甚至還比不過我第一次喝符血時。
凡念雖然佛法高深,但體內(nèi)的佛力有若游絲,身為馭蛟人的張育澤體內(nèi)更是一片死寂,活脫脫一個普通人。
“師父,你們在陰陽界已經(jīng)有些日子了,為何修行一直都不見提升?”
帶著這一疑惑,我在吃飯的時候朝暮行舟問道。
暮行舟往我的碗里夾了一大塊蛇肉,說道,“在陰陽界修行,可不比人間吶!”
“人間之中,四處皆有龍脈縱橫,黃河古道更是龍之主脈所在,靈氣充沛人杰地靈,在黃河古道修行自然如日中天??申庩柦缰?,所有龍脈盡集中在那些掌權(quán)者的手中,而自詡?cè)碎g大人物的我們,在此間不過一螻蟻,又怎配獲得絲毫靈氣庇身?能安安穩(wěn)穩(wěn)存活在這偏僻漁村里,對我們來說已經(jīng)是萬幸了,至少比給他人充當(dāng)牛馬奴隸強?!?p> 暮行舟發(fā)出一聲嘆息,眼神里也滿是無奈。
聽了這話,我的心里不禁一陣凝重。
畢竟我自愿身魂俱滅赴入陰陽界,目的是為了將當(dāng)初在滅世浩劫中死難的眾生,從陰陽界中帶回三界,但現(xiàn)在我已淪為普通人,一切從頭開始。
既是從頭開始,便意味著我必須重新修道,可此間若無靈氣涌動,那豈不是意味著我的修行之路將陷入死胡同?
若真是如此,那么我恐怕無法在這淺灘村久留,必須前往有靈氣充沛的地方才行。
一想到這兒,我一下子沒了胃口。
可暮行舟還在不斷的給我夾著菜,不一會,我碗里的魚肉蛇肉已經(jīng)疊得老高。
“孩子,你雖然還稱我一聲師父,但我知道你的野心抑或志向早已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不知道你前來陰陽界究竟是被迫還是自愿,但你肯定有自己宏愿在心。”
這時,暮行舟看出了我眼中的神色變化,說道,“為師在這陰陽界中,注定難以再大展宏圖了,但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你若前去遠(yuǎn)方,為師不攔你,能再見你一面,對我來說已經(jīng)是莫大的驚喜,但前途坎坷,還希望你砥礪前行?!?p> 暮行舟對我過往雖然不曾多過問,但內(nèi)心卻如明鏡,一眼看出了我的不平凡。
聽了這話,我的心里不禁一暖,“師父哪里的話,弟子可不急著遠(yuǎn)去,還想在這兒多陪陪您老人家呢!”
“那就好,那就好!”
暮行舟欣慰的笑著,隨后開心的吃起了飯。
咚!咚!咚!……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陣詭異的鐘聲卻忽然從陰陽界的北方響徹而起。
這一鐘聲聽來似乎來自非常遙遠(yuǎn)的遠(yuǎn)方,卻是清晰的響徹于世界的每一處角落。
而聽到這一鐘聲后,暮行舟放下了筷子,“林笙,咱們先別吃飯了,現(xiàn)在已到了禱告的時辰了?!?p> 禱告?
聽了這話,我微微一愣。
“一方世界一方神,據(jù)說陰陽界是由一尊了不得的神明所主宰,而我們都是神明的子民?!?p> 暮行舟耐心的解釋道,“按照陰陽界的規(guī)矩,每隔七天,陰陽界的眾生都必須對神明虔誠禱告,否則必降天罰,而神鐘鐘鳴之日,便是我們?yōu)樯衩鞫\告之時。”
聽了這話,我不禁一聲苦笑。
畢竟我曾是創(chuàng)世神,我曾是那尊享受眾生敬仰的神明,奈何龍游淺灘遭蝦戲,如今竟要對其他神明奉獻自己的信仰之力,想想可真是諷刺。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也只好跟著暮行舟一道走出了門。
而此時,包括凡念張育澤在內(nèi)的所有淺灘村村民,此時也紛紛從屋子里走出,他們紛紛面朝北方匍匐跪下,隨后雙手合十發(fā)出聲聲虔誠的禱告。
神明,去他娘的神明,待到我重歸往日巔峰,定要讓你這陰陽界天翻地覆!
我在心里暗罵了一句,隨后在暮行舟的拉扯下不情愿的跪下,裝模作樣的朝著那所謂的陰陽界主宰發(fā)出了禱告。
轟隆??!
可就在我跪下的剎那,原本陽光明媚的天空忽然變得陰沉了下來,黑壓壓的烏云只在瞬間就籠罩了淺灘村上空,滾滾的雷鳴更是從云層中響徹而起。
看到這一異象,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