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再拜新師
“暮老先生,您怎么來了?”
看到來人后,我的心里也頗為詫異。他是念夕朝生前摯交,為此連忙把他請進(jìn)了屋。
這時,爺爺也聽到了外邊的動靜,隨即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暮行舟先前與念夕朝在黃河古道匆匆一別,可因?yàn)樽窔⑽覀兊娜耸请[山門主,所以未敢收留。
他是念夕朝的故友,在念夕朝死后,他因?yàn)榉判牟幌挛液湍畋?,所以暗中護(hù)送,跟著我倆一路來到了這里。
在表明來意后,爺爺當(dāng)即請暮行舟入座。
而后者朝我屋里四處打量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懸掛在堂屋正前方的太爺爺遺像上。
“林老爺子,你們可是當(dāng)年的懸棺門林家中人?”
暮行舟朝太爺爺遺像注視良久,隨后對爺爺問道。
太爺爺當(dāng)年在道門中好歹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暮行舟顯然對他并不陌生。
爺爺點(diǎn)點(diǎn)頭,“正是,只可惜老爺子還是沒逃得過宗門內(nèi)斗,在十天前不幸罹難了?!?p> “原來如此,當(dāng)年的一代泰山北斗就這么駕鶴仙去,真是可悲可嘆吶!”
暮行舟搖著頭,來到了太爺爺?shù)撵`位前,上了三炷香。
隨后,他杵著拐杖緩緩轉(zhuǎn)過了身,朝我看了一眼,而在這一眼之中,他的眼神瞬間就變了。
“林笙,你的一魂一魄是怎么回事?”
在這一眼之中,暮行舟顯然也看出了我的不對勁,帶著一絲訝異說道。
我對暮行舟的為人和底細(xì)并不清楚,但從他與念夕朝的那番對話來看,顯然也是和念家有著過命的交情。
我也不曾隱瞞,隨即把一魂一魄被勾走的緣由,以及太爺爺為我種下符陣的事兒和他說了一遍。
“唉,可憐的孩子,剛?cè)氲篱T便被奪去一魂一魄,體內(nèi)符陣也四分五裂,能撐到現(xiàn)在已是不易?!?p> 聽完我的講述,暮行舟搖了搖頭,隨后卻是從桌上拿起了一個碗。
在我目瞪口呆間,暮行舟劃開了自己的手腕,蘊(yùn)含著渾厚心力的鮮血當(dāng)即從他傷口中流出,淌入了那道碗中。
“暮老先生,您這是干什么?。俊?p> 看到這一幕,我們所有人當(dāng)即驚詫不已。
暮行舟搖了搖頭,“念老爺子的后人已淪為鬼道,念冰若想繼續(xù)留存陽世間,就必須以你的純陽之血維持,可你已是失魂人,體內(nèi)符陣又遭重創(chuàng)。我?guī)筒涣四愣嗌?,只能以此血水略盡綿力?!?p> 說話間,來自他的血水已經(jīng)淌滿了碗,隨著一張黃符紙點(diǎn)燃落入血中,他原本黝黑的頭發(fā)瞬間斑白,一道道皺紋隨之蔓延了整張臉。
原本看上去只有四十來歲的他,轉(zhuǎn)眼間變成了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
而他端著這碗血符水,卻是遞到了我的近前。
“暮先生,你這是何苦?。 ?p> 一時間,我沒敢去接,而爺爺對于他此舉也是一臉愕然。
暮行舟和我們不過一面之緣,眼下念夕朝已死,可為了讓我們能多一線生機(jī),只在只言片語間卻以犧牲自身陽壽為代價,為我化出一道血符水。
對此,我難以理解,爺爺難以理解,念冰的眼神里也充滿了驚詫。
可暮行舟卻毫不介懷,“喝了它,就當(dāng)是我對故友的一番心意?!?p> 聽了這話,我的心里微微一顫。
他為我所做的一切,皆是因?yàn)槟钕Τ退慕磺?,我這時終于理解,為什么念夕朝當(dāng)時會說能有他們這群故友而不虛世間此行了。
在萬千感激中,我隨即接過了這碗血符水,當(dāng)即喝了下去。
一股熟悉的灼燒感再度朝著我全身四肢百骸襲來,令我痛不欲生。
在持續(xù)了約莫大半小時后,這種痛不欲生的感覺方才得以緩解。
這是繼太爺爺和念夕朝之后,我所喝下的第三碗血符水了,我能感受到體內(nèi)心力洶涌澎湃,自己的道行也隨之又邁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可距離維持體內(nèi)符陣運(yùn)轉(zhuǎn),以心力彌補(bǔ)符陣自身損耗,卻仍相距甚遠(yuǎn)。
“林笙,我不像你太爺爺有著逆天改命的本事,能幫到你的也只有這么多了。以后你一定要潛心修道照顧好念冰,多行珍重吧?!?p> 留下這句話,暮行舟沒有和我們多做敘談,也沒有留下來吃頓晚飯,卻是和我們一一告辭,就朝著屋外走去。
“暮先生,您先等等!”
見暮行舟匆匆而來又要匆匆而去,爺爺當(dāng)即叫住了他。
暮行舟回過了頭,“林老爺子,你還有什么要吩咐的?”
爺爺看了看我,臉上露出一絲躊躇,過了好一會才張開了口,試探性的問道,“暮先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你可否委身為林笙座上恩師,為他傳道受業(yè)?”
爺爺一直都不愿我修道,不想讓我踏足道門,就連太爺爺意圖為我傳道受業(yè),也能激得他當(dāng)場翻臉。
可眼下我已為失魂人,要想活下去唯有修道一途,卻也讓爺爺不得不做出了違背初心的決定。
不僅是我,暮行舟也是一陣詫異,“林老爺子,您本是懸棺門人,又繼承了符道正統(tǒng)一脈,完全可以對林笙親傳親授,為何要讓他拜入我的門下?”
對此,爺爺?shù)哪樕下冻鲆唤z苦澀,“實(shí)不相瞞,我雖然秉承符道一脈,但自從四十年前退出道門隱居世外后,便不曾再有修行。如今的道行依舊停留于四十年前,符道之途也僅僅只摸到地字符門檻,以我的能力若想讓林笙修道有成,實(shí)在舉步維艱?!?p> 在這些天里,我也有聽爺爺和太爺爺說起過關(guān)于符道的構(gòu)成。
符道共分四境,天地玄黃。
所謂黃符,便是我平時最常見到的黃紙符,這是畫符中最基礎(chǔ)也是最簡單的,幾乎毫無門檻,而我現(xiàn)在就停留在這一境界。
所謂玄符,則為比黃符更強(qiáng)一階的符紙,雖然畫法和黃符無出一二,但所需要的心力更甚,效果也越強(qiáng)。玄符通體黑色,當(dāng)初蘇啟山就曾以玄符所畫的鎮(zhèn)魂符對付過爺爺,險些讓他魂飛魄散。
至于地符,則是超脫符紙之外,以地為紙,以血或心力為筆,在大地之上布符結(jié)陣,也就是爺爺他們常說的地字符。爺爺當(dāng)初對付天燈時就有曾用過,卻也因?yàn)榈佬须y以支撐,差點(diǎn)身死人隕。
而天符則是符道至高境界,據(jù)太爺爺所說,哪怕如他也不行修行,只因天符早在百年前就已失傳,成為了符道一脈最大的遺憾。
暮行舟身為道門中人,對符道四境顯然也有所了解。
“以你的道行,想讓林笙青出于藍(lán)在失魂中求得生機(jī),著實(shí)不易吶!”
聽了爺爺?shù)闹v述,暮行舟點(diǎn)點(diǎn)頭,可臉上卻露出了一絲遲疑,“可林老爺子,你知不知道我是所屬何系?”
對此,爺爺搖了搖頭,他之所以有此請求,只因?qū)δ盒兄鄣男湃巍?p> 暮行舟說道,“實(shí)不相瞞,我是黃河古道潛龍鎮(zhèn)一鎮(zhèn)之長,我和我的門人修煉的都是為正道所摒棄的驅(qū)尸馭鬼的陰陽道法,世代都是與浮尸相伴為生的撈尸人。而你林家本為符道正統(tǒng),林笙若是拜我為師,恐怕有辱符道清譽(yù),不妥,不妥……”
陰陽道法?
聽了這話,爺爺也不禁一陣愕然。
關(guān)于陰陽道法,我所了解的并不甚多。
但據(jù)我所知,陰陽道法和鬼道之術(shù)之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唯一不同的是前者是將尸鬼化為己用,后者則是讓自己變成與尸鬼無異的鬼道人。
因?yàn)檫@一道法太過陰邪,一直以來為道門正統(tǒng)所摒棄,見不得光日。
對此,爺爺?shù)哪樕弦渤霈F(xiàn)了稍許猶豫,但片刻便恢復(fù)了堅(jiān)定。
“世間道法萬千,并無貴賤之分,唯有高低之別。只要能讓林笙修行大成,能讓他好好活下去,又何必拘泥于這些毫末細(xì)節(jié)?”
聽了這話,暮行舟也是一陣遲疑,他思量了好一會,時不時朝我看一眼,隨后朝我問道,“林笙,如果我為你傳道受業(yè),你是否愿意拜我這老瘸子為師?”
我的心里一陣訝異,在爺爺短短幾句話之間,暮行舟竟然就答應(yīng)收我為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