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第648章
高高的宮門和宮墻矗立在面前，代表著外界與皇室不可逾越的身份地位，人站在宮墻之下，顯得渺小無比。
宮門口空無一人，頭頂?shù)牧胰罩敝钡卣赵诶桕I的身上，黎闕粗喘著氣，然后緩緩抬頭，日光晃眼，就連面前的宮墻仿佛也成了海市蜃樓。
他曾經(jīng)拼了命地想要進宮當(dāng)官，拼了命地想要出人頭地……
“哈……”黎闕突然笑了一聲，空蕩蕩的宮門前他突然放聲大笑。
跟在他身后的宦官驚恐地看著黎闕，心中懷疑黎闕是不是瘋了，這個時候怎么還笑得出來。
而且宮里都已經(jīng)亂成那樣，宮門前怎么可能這么安靜……
宦官六神無主地把懷里的李長瑞放下來，然后慌慌張張地跑到宮門前，蜉蝣撼樹一般敲著宮門，大喊道：“開門！把宮門打開！太傅大人要出宮！都把門打開！”
四周安靜得似乎只能聽見微風(fēng)吹過的聲音，落在宦官耳中，這些風(fēng)仿佛想要將他卷入絕望地獄一般可怕。
李長瑞坐在地上，身上的龍袍也凌亂不堪，上面還濺了不知道誰的血，骯臟的血與他懵懂又稚嫩的臉形成極致的對比。
李長瑞嗓子都哭啞了，幾乎說不出話來，他強撐著精神看向那邊一會兒大笑，一會兒大哭的黎闕，地上石板都被黎闕的血浸染成了暗紅色。
“爹……爹……”李長瑞用氣音喊著。
但是他的聲音很快被一道“咔啦”的機關(guān)聲音蓋過，是宮門被打開了。
緩緩打開的宮門在宦官眼中看來就是一線生機，他立刻轉(zhuǎn)頭，一臉欣喜地對黎闕道：“太傅大人，宮門開了！我們可以出……”
然而宦官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緩緩回頭，臉上的神情期盼又絕望。
宮門全部打開，數(shù)千兵馬整齊地堵在了宮門外，這些都是才從戰(zhàn)場上下來不久的將士們，他們的身上都還帶著未褪盡的殺氣。他們騎在戰(zhàn)馬上，身上穿著黑色軟甲，手中拿著兵器，光是坐在馬背上，氣勢也足以將普通人嚇垮。
宦官帶著一絲僥幸的心理，勉強露出一點笑意，道：“是京郊大營趕來護駕嗎？”
“噠噠”的馬蹄聲踩過地上的石板，宦官看著一個帶著面具遮掩住容貌，穿著深色披風(fēng)的男人騎著馬走到了最前面。
宦官知道這個男人一定就是統(tǒng)領(lǐng)軍隊的人了，他連滾帶爬地跑到男人的馬下，指著宮門里面道：“里面有好多逆賊！他們都是叛徒！你們快去殺了他們，以后太傅大人一定會好好嘉獎你！”
宦官像是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伸手緊緊抓著馬背上的馬鞍。
“確實，叛徒該殺?！蹦腥寺曇羟鍧?，他似是在附和宦官方才說的話一樣，“應(yīng)該將他們殺得一個不留?！?p> 宦官眼中升起光亮，看來這些人真的是來救他們的！
不過宦官欣喜的神色也永遠就定格在了這一刻，長刀揮過，割開了宦官的脖子。
一刀封喉。
面具下，蕭珩垂眸看著死在自己手下的人，沉著眸色，道：“背叛清樂公主的叛徒，一個不留?！?p> 蕭珩率兵踏過宮門，軍隊壓近，黎闕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失魂落魄地跪在了地上。
宮中的戰(zhàn)斗也已經(jīng)基本結(jié)束，謝景明和邕南王也領(lǐng)兵到了宮門前，黎闕已經(jīng)無處可逃。
李長瑞手腳并用地慢慢爬到黎闕身邊，哪怕黎闕往日對他很兇，但是從秦太后告訴李長瑞，這個人就是他的爹爹時，李長瑞從內(nèi)心深處就已經(jīng)對黎闕產(chǎn)生了濃濃的依賴感。
“爹爹……長瑞害怕……”李長瑞抓著黎闕的衣服，看了一眼圍著他們的人。
黎闕眼神灰暗地看向留在他身邊的最后一個人，是他的親生兒子。
但是，他對這個孩子沒有任何的感情。
甚至對秦太后，也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黎闕垂頭注視著李長瑞，李長瑞年紀還小，那雙與他極其相似的眼睛純凈無暇。
李卿凝也從金鑾殿追了出來，邕南王和謝景明為她讓開了一條道，李卿凝緩緩走了過來。
但是李卿凝現(xiàn)在的狀況也不是很好，她的眼睛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血紅色，自后頸一路蔓延開的血線爬上了她的臉頰，她眼前的視線都已經(jīng)被一層血霧所籠罩。
此刻她雖然還殘留著自己的意識，但是長生母蠱也毫不示弱，想要抓住一切機會控制住她。
李卿凝緊緊攥著手中的短刀，步伐緩慢地走到黎闕面前。
“輪到你了，黎闕?！崩钋淠龑桕I說道。
李卿凝無數(shù)次想象著現(xiàn)在這一刻，她以為自己會像對待柏硯那樣歇斯底里的怒吼，但或許是自己也被長生母蠱折磨得沒有了力氣，也或許是清楚的明白，就算殺了黎闕，死去的人也不會再活過來了。
所以此刻，李卿凝的內(nèi)心只余一片荒涼。
黎闕眼光無神地仰頭看著李卿凝，忽地冷笑一聲，道：“看來你也把自己弄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真是可悲啊?！?p> 他也一樣。
黎闕這話像是在說李卿凝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他和李卿凝之間已經(jīng)無話可說，但是……
黎闕看了一眼還抓著他衣角不放的李長瑞，眼底劃過一抹暗色，然后出乎所有人預(yù)料地他猛地將李長瑞從自己身邊扔開，嘴中罵道：“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我才會失敗的！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我今日會變成這樣，都是你礙事！”
“我才不會和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一樣死在這里！”黎闕大喊了一聲，隨即撲向了李卿凝，像是要和李卿凝同歸于盡一樣。
但是顯然他根本碰不到李卿凝，帶著渾厚內(nèi)力的三支箭矢從他的背后射來，力道大到貫穿他的身體。
黎闕被箭矢的力道帶著往前走了兩步，然后重重地倒下，血流一地。
黎闕不甘地睜著眼睛，最后的意識里他好像又回到了金陵黎家，被嫡兄欺辱的噩夢到死都還纏著他，讓他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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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端午安康~今天過節(jié)比較忙，只有一更，明天補上~
四八二、四八三
最后阿左和阿右被罰去處理山下的那些尸體，整整三天都沒能回山莊里睡覺，在山上拿著鋤頭鏟子奮力挖坑的時候，剛大戰(zhàn)完一場的隱衛(wèi)們還幸災(zāi)樂禍地坐在樹上看他們的笑話。要不是阿左和阿右不能說話，非得和這些說風(fēng)涼話的對罵出個高低。
曹向平的尸體被毒蟲啃食的面目全非，然后第二天出現(xiàn)在鄴京城門口，嚇壞了不少人，此事也驚擾了朝廷，但他們沒有那么多精力深究，因為他們面臨著一件更大的事情。
南疆王鴻引將與東夷的王爺鄔侯圖一同出使鄴京，年初之時清樂公主親自前往南疆，讓南疆和大鄴的關(guān)系有所緩和，但也僅僅是表面上的，人的看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所以現(xiàn)在在聽到鴻引要親自過來的時候，每個人都如臨大敵一般。
而且不僅僅是鴻引，還有鄔侯圖，東夷和大鄴至今還紛爭不斷，但現(xiàn)在鄔侯圖卻與鴻引為伍，無異于在告訴大鄴，他們兩國隨時可能聯(lián)手。
他們一直覺得李懷安是個不中用的皇帝，現(xiàn)在李懷安終于死了，朝廷動蕩不安，整個大鄴已經(jīng)搖搖欲墜，內(nèi)亂未止，外亂不斷，許多人又不得不承認李懷安上位這些年給大鄴帶來了短暫的安穩(wěn)。
……
信鴿飛入京城外的山莊，蕭珩正喂著李卿凝用藥膳，藥膳里面加了他的血，李卿凝這才肯張口多吃一些。
但饒是如此，李卿凝消瘦得也很快，蕭珩不知道李卿凝還要多久才能清醒過來，但一直這么下去，他擔(dān)心李卿凝最終還是會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蕭珩看了看李卿凝身上終于快要痊愈的傷，待她的傷勢痊愈之后，他得帶李卿凝暫時離開一段時間了……
用完藥膳之后，李卿凝便撲到蕭珩的身上，拽下他的衣襟，然后咬了上去，貪婪地吸著血。
蕭珩抱著李卿凝，鎖骨處傳來的刺痛讓他輕輕皺了皺眉，他的手腕上還纏著厚厚的紗布，那都是給每日放血留下的傷口。蕭珩身上也有許多李卿凝撕咬留下的傷口，最近唯一對蕭珩來說的好消息大概就是李卿凝已經(jīng)認準(zhǔn)了他。
雖然只是將蕭珩看做自己的食物而已，但李卿凝已經(jīng)不會再隨便去咬別人了。
李卿凝吃飽了便松了嘴，蕭珩的衣服都被她拉開了些許，微微露出的鎖骨上帶著血色的牙印，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飽了？”蕭珩抬手，用指腹擦過李卿凝染血的唇瓣，聲音低啞地同她說著話，哪怕知道李卿凝不會回應(yīng)他。
李卿凝對蕭珩的話毫無反應(yīng)，在聽到外面靠近的腳步聲時，李卿凝轉(zhuǎn)頭看向了外面，繃直的身體像一只警覺起來的貓兒。
是追云前來稟報，“主子，陛下的車架還有三日便能抵達鄴京?！?p> 蕭珩分出一點注意力在追云身上，問道：“陛下一直跟著車隊走？”
在他看來，鴻引可不像那么老實的人。
追云一噎，不知如何回應(yīng)。
蕭珩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猜想著天黑之前鴻引就會過來見他。
隔壁迢迢又在鬧騰了，哭聲一天比一天響亮，李卿凝聽到迢迢的哭聲以后，立刻放開蕭珩，然后往哭聲的方向循了過去。
蕭珩看著李卿凝棄他而去的背影，雖然很不想承認自己在和一個小孩計較，但他已經(jīng)在想要怎么把迢迢丟出去了。
如蕭珩所想的那樣，鴻引果真沒有老老實實跟著南疆的車隊走，而是提前悄悄地靠近了鄴京。
因為是秘密行動，所以鴻引身邊帶的人并不多，在山莊的山腳下鴻引還殺了幾個藏在暗處的探子。
鴻引皺了皺眉，來之前他只是知道李卿凝受了傷，至于傷到什么程度他也不太清楚，但是蕭珩寧愿被人這么一直監(jiān)視著困在山莊上，都不愿意帶李卿凝離開，想來李卿凝傷得確實不輕。
鴻引心里還猜想著小公主該不會缺胳膊少腿了吧，然而當(dāng)他親眼見到李卿凝的時候，李卿凝現(xiàn)在這個樣子可比缺胳膊少腿還要嚴重許多了。
鴻引昨天夜里進了山莊，本想直接來見蕭珩的，但是被阿左阿右攔著了，所以直到天亮了才見到蕭珩。
也見到了被蕭珩牽著走出來的李卿凝。
看到李卿凝脖頸上的那些駭人紋路和血色的眼瞳，鴻引收起散漫的神色，神情復(fù)雜。
“沒想到我們找了那么久的母蠱竟然藏在了她的身上。”
鴻引的身體里還有一只子蠱，許是李卿凝身上的母蠱感知到了子蠱的存在，變得有些躁動起來。
李卿凝掙脫開蕭珩的手，然后往前靠近走了一步，感覺到有危險的鴻引側(cè)身躲過，李卿凝便撲了個空，她不滿的低吼了一聲，又沖著鴻引而去。
“喂喂喂，你清醒一點啊。”當(dāng)著蕭珩的面，鴻引也不敢把李卿凝怎么樣，無奈下只能左躲右閃的，他轉(zhuǎn)頭看蕭珩站在那里一點阻止的意思都沒有，不滿地抱怨道，“你也不管管她?！?p> 蕭珩挑了下眉，道：“你陪她玩玩也好?！?p> “這哪是玩玩，她明顯是沖著要我命來的！”鴻引又一次躲過李卿凝的攻勢，李卿凝明顯是瞄準(zhǔn)了他的心口而來。
鴻引體內(nèi)的子蠱就在心口的位置，當(dāng)年蕭珩孤注一擲地用子蠱給他續(xù)命，鴻引有一段時間是神志不清的狀態(tài)，但是后來也恢復(fù)了正常，除了偶爾會抑制不住自己嗜血的欲望以外，其他時候都與常人無異。
直到現(xiàn)在，鴻引自身越來越強大，子蠱對他的影響也越來越小。以前他失控的時候還要依賴蕭珩幫忙，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能自己壓制住體內(nèi)子蠱帶來的影響。
但是李卿凝的情況不一樣，李卿凝的體質(zhì)本就與鴻引差太多，而且她體內(nèi)附上的是長生母蠱，力量遠比子蠱要強得多。
鴻引方才靠近李卿凝的時候，母蠱顯然是想呼喚子蠱，但是鴻引完全壓制著子蠱，所以并不受母蠱的影響，這才惹得母蠱躁動起來。
鴻引閃躲的同時，也在暗自觀察著李卿凝的樣子，根本看不出來一點屬于她自己意識。
現(xiàn)在李卿凝的樣子……完完全全就是一個被母蠱控制的怪物而已。
躲了幾個回合，鴻引無奈地嘆了口氣，只能運起輕功上了房頂，坐在屋檐上。
李卿凝站在下面兇巴巴地盯著他看，然后原地努力蹦了兩下發(fā)現(xiàn)自己夠不著。
鴻引大笑了幾聲，“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還是這么笨！”
然而才笑完，就被蕭珩扔過來的石子砸中腦門，慘叫了一聲。
蕭珩目光冷冰冰地盯著他看，他知道叫鴻引陪李卿凝玩玩，可沒有允許鴻引這么欺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