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這是欺君
“司玉衡，我從出生起，就是個女孩子?！狈綄幵俅沃貜?fù)，“在萬松書院這么久，難道你沒發(fā)現(xiàn)，我從來不和同窗一起去洗澡嗎？”
司玉衡腦子一片空白。
自從重生以來，他從來沒試過這樣。
方寧的話，石破天驚，讓他一時半會不知道是自己在做夢還是喝太多幻聽了。
為什么他會聽到方寧承認(rèn)自己是女孩子呢？
是他之前對方寧太嚴(yán)苛，方寧故意來戲弄他的吧？
司玉衡這時候僅剩的醉意已經(jīng)被方寧所言給嚇跑了。
他依舊維持著呆呆看著方寧的姿態(tài)。
方寧嘆了口氣，彈了一下他額頭：“你是傻了嗎？這難道不是一個很驚人的消息嗎？你居然無動于衷？”
司玉衡這才回過神，他不敢置信地?fù)u搖頭，忍不住自言自語：“定然是我喝太多了，下次不能再喝了?！?p> 說罷，司玉衡再次起身打算往外走。
這樣就可以當(dāng)成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無論什么時候，他都不愿意苛責(zé)方寧，哪怕方寧拿這種事來惡作劇。
方寧抓住他的手。
司玉衡的身子一下就緊繃起來。
他定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自己動了，這些就變成了幻影。
“你沒醉，坐下來，我們好好聊聊。司玉衡，你再這樣，我可就生氣了??！你這叫什么？耍我呢？”
“我沒有?！?p> 司玉衡猛地轉(zhuǎn)過什么。
他定定地看著方寧，一字一頓：“你、你剛才說的是真的？”
司玉衡的語氣里帶著明顯的緊張，是方寧沒有見過的。
“這種事有什么好開玩笑的？”方寧反問。
“我怕自己喝太多，產(chǎn)生幻覺。”
“坐！”
方寧拍拍床沿。
司玉衡愣了一下這才坐下，他坐姿端正，雙手放在膝蓋上，那呆呆的樣子，令他看上去乖巧又軟萌，完全沒有向定和城三家族下手時的心狠手辣。
“我是個女孩子?！狈綄帉⒃鳛槭裁磿划?dāng)成男孩子養(yǎng)的原因告訴司玉衡。
司玉衡依舊有種做夢的感覺。
“我一開始也很崩潰，后來發(fā)現(xiàn)，男孩子的身份給了我更多自由。這個時代對女孩子限制太多，遠(yuǎn)不如做個男人來得自在。你的出現(xiàn)算是意外，我很好奇，我的未婚妻為什么是個男的?！?p> 說到這里，方寧看向司玉衡。
司玉衡有些不太自在。
因?yàn)樗麖膩矶紱]有想過，方寧真的會是姑娘。
哪怕此刻親耳聽到方寧承認(rèn)，他還是覺得不真實(shí)。
他都做好接受自己喜歡一個男子的事實(shí)了，結(jié)果居然還有這樣的反轉(zhuǎn)在后面！
“后來，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你這個人很不簡單。而且，你對我動過殺意，不幸的是，被你盯上，我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太低……”
“我……”
司玉衡想要解釋，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解釋不清。
在全味樓跟方寧見面那一次，他發(fā)現(xiàn)方寧跟自己知道的不一樣，確實(shí)是動了殺心的。
“你不用解釋，我能夠理解，你只是動了殺心，沒有真的動手，后面你教我這么多東西，咱們算是扯平了吧?！狈綄帞[擺手，示意司玉衡不用再說。
“但是我一直瞞著你，也正是因?yàn)橹滥阕銐蛐暮菔掷?，倘若讓你發(fā)現(xiàn)我的身份，懷疑我騙了你，定然會對我們?nèi)叶枷率?，我不敢賭，只能一直瞞下去?！狈綄幫居窈猓兊每蓱z兮兮。
“我好不容易才跟家人從災(zāi)難中活下來，所以特別惜命，而且方家的人對此并不知情，我也不愿連累他們。司玉衡，你現(xiàn)在還覺得我是在故意騙你嗎？”
司玉衡沉默不語。
“你會殺了我嗎？可是你答應(yīng)過我一件事，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不會累及我的家人?！?p> “要這個承諾，就是因?yàn)檫@件事？”
“嗯?！?p> 司玉衡閉了閉眼，揉揉眉心。
“司玉衡，你不能出爾反爾，食言而肥，明明是你先嚇唬我，讓我不敢說實(shí)話的，除此之外，我沒有騙過你任何一件事?！?p> “你掐我一下。”司玉衡卻突然說了句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話。
“啊？”
“掐我?！?p> 司玉衡抓起她手放到自己腿上。
“用力一些?！?p> 方寧不明所以，斜眼看著司玉衡。
司玉衡示意她動手。
方寧只好使勁掐了他一下。
清晰的痛意傳來，司玉衡更加清醒了。
很痛，這是真的！
他看著方寧，一瞬不瞬。
“司玉衡，你在生氣嗎？”方寧心里有點(diǎn)慌，“好吧，你殺我可以，不要連累方家其他人，說到底我爹娘是被逼的，我奶奶他們是蒙在鼓里的。”
司玉衡揚(yáng)起一抹燦爛的笑容，伸手將方寧擁入懷中。
“你聽到了嗎？”他問。
方寧有些緊張：“聽到什么？”
“我的心，跳得很快?！彼居窈獾溃拔一钪貋?，從沒有一刻像此刻這般高興的。”
“方寧，我沒有生氣，我很歡喜。”
如果沒有“方寧”的女扮男裝，他怎么會遇上這么一個姑娘呢？
真好，她是個姑娘。
他可以不用再擔(dān)心她會承受不住世俗的眼光。
他也可以正大地?fù)碛袚碛兴?p> 他真的很開心。
兩輩子加起來，沒有一個消息能像“方寧是個姑娘”來得讓他欣喜若狂。
誰都不能再搶走方寧了。
“司玉衡，你這么聰明，為什么會一直被我騙到？”這也是方寧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按理說，司玉衡這樣的大佬對什么事都很敏銳才是的，難道就沒發(fā)現(xiàn)她有什么不妥嗎？
“一開始我曾經(jīng)懷疑過，但是你的夢話讓我打消了這個疑慮。”
“夢話，什么夢話？”
方寧心頭一緊。
“你說，再見了兄弟們，有緣我們來世再見?！?p> 方寧：“……”
她是不是該慶幸自己沒說老娘？
夢話真是太容易掉馬了！
司玉衡很坦白自己當(dāng)時的心理：“在我的認(rèn)知里，沒有姑娘會說這種話?！?p> “可是你后來不是知道我是行伍出身嗎？”
“所以更可能是男人。”
方寧：“……”
兄弟，你的腦洞不夠大啊！
“在我們那里，男女一樣都可以從軍，說句不要臉的，我算得上軍隊里的佼佼者。”
“我現(xiàn)在知道了，是我認(rèn)知膚淺，所以沒看出來你的真實(shí)身份。寧寧，為什么現(xiàn)在愿意告訴我？”
“我說實(shí)話你會生氣不？”
“你說吧。”
“因?yàn)槲矣X得h你好像很喜歡我，要是我趁這個機(jī)會坦白，你會饒我狗命！”
司玉衡：“……”
還真是很老實(shí)的實(shí)話，他一時間都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高興了。
不過片刻之后，司玉衡覺得自己還是高興的。
其實(shí)仔細(xì)回想起來，方寧很多地方都足夠讓他懷疑的，可偏偏他先入為主，沒往其他方面想。
比如，她好端端的為什么會問科舉搜身的事。
又比如，她突然跟他說了女駙馬的故事?！?p> 這些，換作是其他人，早就讓他起疑了。
可偏偏這個人是他交付了所有信任的方寧，他竟什么都沒懷疑！
要是早些想到這些，他就不用整整糾結(jié)一年了。
“寧寧，我說過，我不會傷害你，不管你是男子還是女子，對我來說，都是最重要的人?！彼居窈廨p聲道，“但你能告訴我，我真的很開心，甚至覺得不真實(shí)。如果我今晚沒來，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這么下去？還是會掩人耳目娶妻？”
“我不會娶妻，如果沒機(jī)會告訴你，就這么過一輩子其實(shí)也不是不行，不過我知道瞞不了多久的?！?p> 司玉衡喜歡她，他的性子不可能真的就在邊上看著祝福她的。
總會發(fā)現(xiàn)她是個姑娘。
只是到那個時候，她會面臨什么修羅場就不知道了。
有些人發(fā)起瘋來會要人命。
方寧不敢保證那時候的司玉衡還會不會有理智。
萬一鉆牛角尖，她的下場可能是死了更好！
當(dāng)然，現(xiàn)在是皆大歡喜了。
司玉衡喜歡她，這就是她最大的底牌。
“我其實(shí)想過，就這么做個假男人也不是不行……”
“我不能讓你這么做！你是不是已經(jīng)讓你爹給你配了藥，抑制你的成長？”
方寧心虛，不敢回答。
“不許吃那種藥?！?p> “可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榜眼，要是讓皇上知道，這就是欺君……”
“有我在，這種事你別怕。”
“司玉衡，我考科舉就是為了入仕的，我不會答應(yīng)你退出去。”
“我從來沒有這個想法，我只是告訴你，一切都有我在前面擋著，你只需要去做你想做的事就行，其他的交給我?！?p> 方寧有些意外：“你能接受女子入仕？”
“為什么不能？寧寧，聽我說，你現(xiàn)在還小，要想被人輕易發(fā)現(xiàn)你是姑娘，至少還得兩年。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我們?nèi)プ龊芏嗍铝?。”司玉衡柔聲道?p> 他想做的事那么多，也不差這一件了。
方寧想要的什么他一直都知道。
他也不會因?yàn)榉綄幨莻€女子，就以為她好的名義強(qiáng)迫她放棄自己的抱負(fù)。
“那兩年之后呢？”
“兩年之后的事需要我們一起努力，寧寧，你這輩子只能站在我的陣營里了?！?p> 司玉衡一想到自己曾經(jīng)那么嚴(yán)厲教導(dǎo)方寧就有些懊惱。
一個姑娘家，是怎么從他手下?lián)芜^來的？
季嘉言、方宇和方宏沒少哭，只有方寧能完美完成他的要求。
“不要吃你爹給的藥知道嗎？我會讓你光明正大出入朝堂的，而且是用你本來的身份，而非女扮男裝?！?p> 這是司玉衡的承諾，也是他的目標(biāo)。
“我不會委屈你做你想做的事，你現(xiàn)在的年紀(jì)能掩飾很多事，所以這兩年你先忍忍。不過，我能不能給你提個要求？”
“什么要求？”
“跟季嘉言他們保持點(diǎn)距離，不然我會嫉妒！”
“他還是個小屁孩，這種你也要嫉妒嗎？”
“季嘉言是男的！”
司玉衡強(qiáng)調(diào)。
方寧還是個“男孩”的時候，他就不能接受季嘉言老是追在方寧屁股后面。
知道方寧是姑娘，那就更不能接受了！
“好吧，我可以不跟他勾肩搭背，但是不能限制我交友自由?！?p> “不會?！?p> 這點(diǎn)司玉衡很肯定。
方寧向來有分寸，他相信方寧。
只是季嘉言不一樣，季嘉言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跟方寧算是青梅竹馬，方寧對季嘉言沒想法，但他又怎么保證季嘉言亦是如此呢？
他生平第一次動心，難免有些患得患失。
“我本來想著，這輩子就當(dāng)個方大人了，沒想到有朝一日會這么輕松說出自己身份?！弊畲蟮拿孛芡嘎冻鰜?，方寧整個人都輕松了。
聽著司玉衡強(qiáng)有力的心跳，竟也生出了幾分安全感。
他們也算是同床共枕一年多了，誰能想到最后會是這種發(fā)展呢？
“時候不早了，我該回自己房間，不然對你名聲不好，寧寧，早些歇著。”司玉衡松開方寧，神色是罕見的溫柔。
方寧習(xí)慣了天天被司玉衡懟，這下倒是有些不習(xí)慣了。
“嗯，你也別胡思亂想，快回去吧?！?p> 司玉衡捏了捏方寧的手，其實(shí)有些舍不得離開，怕明天天亮發(fā)現(xiàn)是自己做夢。
但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再留下來。
以前不知道方寧是個姑娘，想在這里睡就睡了，但現(xiàn)在不同，他不能再這樣。
“你安心去當(dāng)你的編修大人，凡事有我，總不會叫你委屈的了?！?p> “好啦，我不是瓷娃娃，倒也不會承受不住官場的壓力，狀元郎大人，再不回去天亮了?！?p> 司玉衡展顏一笑，燦爛又炫目：“那我回去了，你早些休息?！?p> 司玉衡說完就起身離開。
面上看著已經(jīng)平靜的他，在開門離開的時候，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diǎn)就摔跤，但他滿不在乎，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尤平整個人都是懵了的。
他怎么都沒想到，尤安口中的禍水竟然真就是個紅顏。
這消息的震驚程度不亞于他聽到尤安也有姑娘喜歡。
尤平內(nèi)心波濤洶涌，但他和一驚一乍的尤安不同，天大的事也能保持冷靜。
難得情緒外露的司玉衡關(guān)上房門后，根本就睡不著，甚至有種再喝上一壇酒的沖動。
方寧是個姑娘！
這居然是真的。
而他竟到現(xiàn)在才知道……
一想到這兩年來朝夕相處，司玉衡就覺得自己的心里充盈著滿滿的幸福。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