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瑜回頭看著張道悉,心中滿是無奈。
他沒想到自己跑了一夜,到最后還是落在這人手里。
張道悉也是驚喜非常,自己和屬下追了景瑜一夜,沒想到到頭來他竟然會自投羅網。
緣,妙不可言。
“介紹下,這是周寧?!睆埖老づ闹拌ぜ绨?,指向坐在木桌后方的青年,隨即又指了指自己身邊,“這位是從六扇門調過來的白小天,以后大家就是同僚了?!?p> 張道悉說‘同僚’兩字的時候咬音極重,目光絲毫沒有從景瑜身上移開過。
位于他身后的青年笑著跟景瑜以及周寧打著招呼,深色捕快服被他穿的松松垮垮,腰間的長刀更像是擺設。
景瑜臉色一苦,他不確定現在跑還來不來得及。
周寧倒是沒有看出景瑜的心情,反倒是興致勃勃的望向白小天道:“你就是一代名伶白玫瑰之子?怎么來咱們化人場了?!?p> 白小天撓了撓頭,語氣坦然:“我和之前的同僚發(fā)生了點矛盾,自己調過來了?!?p> 周寧聽罷點了點頭,認同地拍了拍白小天胳膊,手指離開后在上面映出兩道清晰水漬。
他明白,正常人哪會到這兒啊。
張道悉本來想著周寧昨晚忙了一夜,準備讓他先去休息,但看見水漬和白小天松垮的衣服后眉頭逐漸緊皺。
“周寧,你帶白小天去后院熟悉下咱們的工作?!睆埖老ふf完,又覺得沒能完全表達自己的意思,繼續(xù)說道:“他之前對我們的工作有所了解,你可以放心大膽的說。
對了,把自己的形象整理一下,再讓我發(fā)現這么臟,這個月的俸祿全部扣完。”
周寧臉色頓時塌了下來,卻有不敢說什么,只得帶著白小天前往后院。
“大哥,這兒沒我啥事了,我就先走了?!本拌こ脵C說道,腳下快步朝門口走去。
“既然來了就別想著走?!睆埖老ひ话殉蹲∷囊骂I,直接用胳膊勾住脖頸,語氣聽不出喜怒哀樂:“我在你身上留了標記,想跑是不可能的。
咱倆也算是不打不相識,走,進去聊。”
當即不由分說,拽著景瑜蹬上閣樓第三層。
景瑜跟著張道悉上了閣樓,此處閣樓第一層是大堂,二樓則是一間間聯排房間,而三樓內部有著一張長桌兩把高背木椅,左側木柜上整齊擺放著各種線裝書籍,右側則通向露天連廊,欄桿處更有三兩盆栽。
“說說吧,昨天晚上怎么回事?!睆埖老ぷ陂L桌后方,桌面上放置著兩張硬黃紙,上面一塵不染。
“我就是想出去遛彎了?!本拌ば趴诤a,他發(fā)現整個三樓整潔無比,甚至連個灰塵都找不到。
“昨晚高府有一個仆人死了,今天早上尸體剛好送過來。
聽高府其他人說,他本來是大房女兒的情人,模樣突然變得跟之前失蹤的丫鬟一模一樣,被人當做詭怪活生生打死了。”
張道悉拿起位于長桌左側的紙張開始敘述,隨后遞給景瑜。
景瑜看著硬黃紙上面詳細的記載,沉默片刻后直接了當說道:“我干的。”
說話間他已經準備從生平錄中拿出玄青信天翁,為自己的逃跑拖延時間。
卻沒想到,張道悉直接說了句:“干得好?!?p> 張道悉已經通過問詢,了解過那個仆人的生平,對于景瑜干過的事情,他早就一清二楚。
張道悉身處的位置讓他不便多說些什么,但對于景瑜的做法還是贊同的。
“你能夠保持神智并在白天自由活動,這證明了你并不是被污染人群。
既然你決定來咱們化人場,也要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吧?”張道悉拿起另一張紙細細端詳著,看也沒看景瑜。
景瑜說出自己的名字,正等著張道悉詢問昨晚異相之事,可等了許久也沒見他開口。
“今晚跟著周寧一起巡夜有沒有難度?”張道悉言下之意準備讓他晚上巡夜,眼睛卻越過景瑜望向他的身后。
“沒啥難度,又不是沒干過?!本拌ばΣ[瞇說道,思考片刻后直接將自己心底的疑問提了出來,“你是不是存著讓我逃跑,再擊斃我的打算。”
張道悉聽他這么一問,心底反而松了口氣:“被污染的人,可不會傻到進入化人場?!?p> 說道這里,他頓了頓道:“現在看來你并不是詭怪亦或污染人群,并且你還能在紅月下只有活動,這很符合我們守夜司的特征。
但是你好像只會些拳腳功夫,并不懂得修行法門?!?p> 景瑜默然,他不知道張道悉是在夸他還是罵他。
不過在見到張道悉的手段后,他也意識到自己這方面的短板。
可自己作為初來臥龍的穿越者,什么東西都要一步步探查,這種事情急也急不來。
“我是個武人,不喜歡拐彎抹角的說話?!本拌た粗鴱埖老?,陽光透過連廊將他的面龐映射的無比嚴肅。
“你昨晚讓我的識海差點崩潰,我也讓你顏面盡失?!?p>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張道悉,一句一頓的繼續(xù)說道:“如果你有什么別的陰謀,可以現在使出來。
否則出了這個門,咱們就算兩清了?!?p> “你想太多了,只要你不危害臥龍城,不傷及無辜,我為什么要加害于你?”
景瑜揣測著張道悉的話,他可不知道對方心中的想法。
“晚上跟周寧巡夜的時候多學多看,你那點拳腳功夫對付大淵獻詭怪綽綽有余,但碰上別的恐怕夠嗆?!?p> 張道悉拿起桌上的紙張走向連廊,又像是想起什么,扭過頭認真的看著景瑜說道:“把手上污漬洗洗,太臟了。”
景瑜聽得一愣,他這才發(fā)現因為剛才敲擊化人場空地的木桌,導致手上沾染了些許灰塵。
“你是有潔癖吧?!”
景瑜心中默默吐槽著,結合自己看見的第三層閣樓,愈發(fā)肯定張道悉有潔癖傾向。
不過張道悉這一句話,也導致兩人之前嚴肅的氣氛破壞殆盡。
張道悉沒有詢問景瑜是如何逃脫太歲神相的影響,而景瑜也沒提及雄壯粉的功效。
兩人就這樣默契的把昨晚的事情忘在腦后。
“行了,沒什么事去后院找周寧吧。
他會詳細的跟你介紹我們的工作,巡夜的時候記得少說話多學多看。”張道悉揮手讓景瑜退下,目光再次落向手中的硬黃紙。
景瑜心知兩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既然話說開了也就不再糾結,點頭退出閣樓。
張道悉從閣樓上看著景瑜走進后院,才把手中的紙張拿起來端詳。
上面清晰描述著景瑜在臥龍城的生平:
大寧永觀三年,皇后誕次子取名瑜,于永觀二十八年,在叛亂中背刺身亡。
其兄繼位,沿用永觀年號以念親弟。
“一個死了二十年的人竟然活了過來,并且還是之前的模樣……”張道悉喃喃自語,手指一震,紙張盡數化為飛灰。
“這個世道,越來越離奇了……”
張道悉站起身背著手望向天邊流云,思緒不知飄向何方。
景入守夜,如惡猇據林,似飛龍升天,傳奇開啟——《生平錄·人鬼孰惡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