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雀無聲。
哪怕是袁紹身邊最紅的逢紀也不禁低下頭,只當什么都沒看到,什么都沒聽到,歷來但凡摻和到奪嫡事件中的就沒有一個好下場,哪怕自己已經(jīng)決定輔佐袁熙,眼下也絕不是自己出頭的好時機。
心中倒是暗暗埋怨袁熙,做人實在是太驕傲了,哪怕你稍稍退讓一步,事情恐怕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退讓,這絕對是袁熙字典里沒有詞。
面對怒氣沖沖的袁紹,袁熙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異樣,慢慢地轉(zhuǎn)過頭看著袁紹,淡淡地自嘲道:“看來我又做了一件令人討厭的事情,早知如此,我真的就不應(yīng)該來這里,不過既然父親問起了,那我也就說幾句,首先我要強調(diào)一點,我對這個大將軍位置根本沒有半點的興趣?!?p> 咦?
逢紀暗暗皺眉,袁熙這話是什么意思?他是真的沒有興趣呢,還是避嫌的說法?
要是真的沒興趣,自己豈不是又下錯注?
“哼, 誰信?!痹兄刂氐睾吡寺暎谱匝宰哉Z,聲音卻大得恰好所有人都能聽到。
袁熙扭頭看了他一眼,不屑道:“我說這句話,是因為我覺得我有資格當這個大將軍,你呢?除了喝酒狎妓之外,你又會些什么?”
當著眾人的面,袁熙突然將袁尚最想隱瞞的一面給揭開,使得殿中的氣氛一下變得極為古怪。
“你……”袁尚驕傲的小臉瞬間漲著棗紅色,眼神兇巴巴地瞪著袁熙,看樣子恨不得撲上去一口就咬死他。
袁熙毫不示弱地瞪了回來,冷笑道:“怎么,難道你覺得我說得哪里不對嗎?論打仗的經(jīng)驗,你沒大哥豐富,論功夫,你又不是我的對手,更別說你從小到大打過幾次勝仗?立過多少軍功?恐怕連一只手都能數(shù)得過來吧?如果把冀州的命運交到你這樣人的手里,我袁熙第一個就不干?!?p> 一句句的話猶如一根根鋼針般刺中袁尚的胸膛中,痛得幾乎讓他無法喘過來氣,自己很想辯駁袁熙的話,自己覺不是袁熙口中的那種人,自己真的有在做事,只是你沒看到而已。
袁尚試圖辯解,只是嘴巴張開又慢慢地合上,張開合上,往復幾次之后,自己終于頹然地發(fā)現(xiàn),袁熙說的好像真沒有錯,比起他們,自己的確拿不出什么亮眼的成績。
看著袁尚驕傲的頭顱緩緩的低下,似乎所有人都以為袁尚馬上就要服輸,偏偏在這時,他身旁卻有人噗嗤笑了一聲,幽幽道:“二公子說得如此這般大義凜然,說到底,還不是嫉妒三公子當了一軍統(tǒng)帥嗎,老夫倒有一言想問問二公子,假如三公子不當這統(tǒng)帥,誰又配當這統(tǒng)帥?二公子總不會說的就是自己吧?”
詢著聲音望去,不出袁熙所料,果然站出來的又是審配。
嘴角流露出一絲譏諷,袁熙冷笑道:“聽審公的話似乎有挑撥我兄弟情誼之意?不過既然審公問到我了,我也有件事想問問審公,你受我袁家俸祿幾十年,不應(yīng)該效忠我父親嗎?可偏偏為何一直在替三弟說話?莫非審公已經(jīng)改換了門戶不成?”
審配原本面帶得色,本以為自己反將一軍之后,袁熙必定不好意思再與袁尚爭這統(tǒng)帥之位。
誰料袁熙話風一轉(zhuǎn),卻突然懷疑到了自己身上,而且一擊就中,直指自己當下輔佐袁尚的事實。
雖說這件事大家心里再清楚不過,可是只要沒有人說,這就不算什么大事,像自己這樣做出選擇的謀士絕對不在少數(shù),可是袁熙突然當著袁紹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一下就讓審配變得尷尬不已。
要知道袁紹平生最討厭的便是這種三心二意之人。
審配心里頓時‘咯噔’一下,偷偷地掃了袁紹一眼,果然此時袁紹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難看,明顯是把袁熙的話給聽了進去,審配心里頓時一急,口不擇言地解釋道:“二公子久不在鄴城,有些事你并不清楚,我替三公子出謀劃策之事,可是受了主公應(yīng)允的,在這一點上老夫絕對問心無愧?!?p> “哦?那審公的意思是說我沒事找事了?我再問你,去年官渡之戰(zhàn)時,你明知我還在南岸阻斷曹軍糧道,只要再相持一陣,就能大獲全勝,卻為何一直攛掇我父強攻曹營?最后大敗而歸?”
“當時已有消息,羌人大舉犯境,速戰(zhàn)速決也是主公的意思。”
“你的消息來自何處?為何只有審公知曉?回城之后可見羌人的兵馬?”
“這……”審配對此早有心里準備,冷笑道:“二公子管得是不是太多了?我消息的來源似乎沒必要全都告訴你吧?”
“那我是不是可以這么理解,審公在外面居然還有一支屬于自己的力量?”
審配臉上的表情頓時愈發(fā)的難看,心中暗罵袁熙真是陰魂不散,總能找到自己言語中的破綻之處。
猶豫了一下,審配表情平靜道:“在下心屬主公十幾年,身邊只有十數(shù)個農(nóng)資,又怎么會有屬于自己的力量,消息來源不過是軍中的探子而已。”
“探子?那報消息的人現(xiàn)在何處,審公可敢讓他來當面對峙?”
“袁熙!”
一直以老好人形象示人的審配突然爆發(fā)了,猛的一拍案幾站了起來,指著袁熙的鼻子喝罵道:“老夫已經(jīng)忍你很久了,你左一口懷疑,右一口消息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話你可以明說,不用這么拐彎抹角的?!?p> 袁熙哪會被他的話給嚇倒,冷笑道:“審公你急什么?事不辯不明,理不講不清,若是你真的問心無愧,又怎么怕我盤問?”
“你……”
就在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袁紹突然補充了一句,淡淡道:“老夫倒也覺得熙兒問的沒錯,審公不如派人把傳消息之人召喚進殿,也好把事情解釋清楚。”
見袁紹親自過問,審配頓時沒了剛剛的囂張氣焰,連忙苦笑地解釋道:“稟主公,不是屬下不想找,實在是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我哪里還記得那人長什么模樣?”
“說來說去,還不是找不到人?!痹跻慌匝a了一句。
“你……”審配不甘地瞪了袁熙一眼。
“好了,都住嘴?!痹B出聲再次打斷了兩個的對話,深深地看了審配一聲,沉聲道:“眼下曹軍與羌人大軍壓境,這些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以后誰也不許再談及此事,咱們還是先商量退敵之策的好?!?p> 說完,袁紹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后落在袁熙的臉上,沉聲道:“熙兒,剛剛你說尚兒的能力不足以統(tǒng)領(lǐng)大軍抗敵,那你可有好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