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身世
百靈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夜鶯小姐,理智被情感磨滅的一絲不剩。無論多烈的酒,到她嘴邊也都似白水一般,她好像很高興,眼神中卻又透露著凄涼,好像快樂是裝出來的,又好像傷感也不是真的,就這樣,真真假假,五味雜陳。百靈越發(fā)覺得看不透,只是靜靜的等著她開口。
夜鶯摸索了一陣,才發(fā)現(xiàn)腳邊的酒大多都被喝了個一干二凈,當(dāng)她提起了一只小缸的時候,她遲疑了。
盡管嘴中已是各種酒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分辨不清,但這個味道,無論什么時候,只要一聞到,腦海中總會浮現(xiàn)出各種碎片,很熟悉,又很陌生。
桃花釀。
在一次次求索中,卻似乎有一把無形的鑰匙,她忽有一瞬記起了所有的一切,關(guān)于,小桃姑娘。
“你去過云溪嗎?”她忽然抬起頭,看到百靈被她冷不丁一下嚇得一激靈,又把頭低了下去。
“去過啊,那里的人都好好,”百靈去過很多地方,所以對于云溪的印象也僅僅淺淺停留在那座少見的古風(fēng)鎮(zhèn)子,還有每次都嚷嚷著讓她帶飯的犬哥。
再以前,她不敢去回想,過了這么多年,仿佛血還滴在她的心上。
“如果我說,那邊都是死人呢,”夜鶯把頭埋得更深,不用看也能想象到百靈臉上驚異的神情,整合了她原先想起的,她大概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只是,她還沒做好告訴白的準(zhǔn)備,少數(shù)幾次接觸下來,她能感覺到那孩子的心思細膩,遠超她的想象,接著酒的壯膽,也是對百靈的最后一次告別。她想過這一天,所以不害怕。但是她想消失的明明白白,至少有人要記得,不管是哪一個她,“是我害死了他們,鎮(zhèn)上的男女老少,那么多人,我原以為我能保護他們的,結(jié)果還讓他們變成了這樣的怪物。”
夜鶯知道自己的傀術(shù)絕頂,已經(jīng)能騙得過所有去過云溪鎮(zhèn)的人,但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曾叫她夜夜痛苦,輾轉(zhuǎn)難眠。
只要她死了,所有的人都會快速腐爛,有過她刻蝕的傀儡節(jié)會從肉身上脫落,甚至有的人,會跌落成大塊的尸塊,他們身上的針腳也會在那一刻,轟然崩裂。
而現(xiàn)在,更讓她惡心的是,記起了從前,所有人的死因,竟與她息息相關(guān)。
“子規(guī)身邊那丫頭啊,原是我們村里的圣童,沒有人知道她從哪來,當(dāng)她突然降臨時,那里還不叫云溪鎮(zhèn),只是個連名字都沒有的村子?!?p> 很快,他們發(fā)現(xiàn)紙蓮身上的種種奇特之處,她能看到過去,看到未來,她的手能讓撫摸過的枯木重新長出新芽,她走過的土地長出鮮花與嫩草,更加令人嘆為觀止的是,她的血,能治好各種疑難雜癥,就連尋常的跌打挫傷,喝下去都能緩解疼痛,加速傷口的愈合。
接著便是貪婪的索取。
集資重金打造了一副金鎖環(huán),扣住她的雙臂,終日吊在陰暗的柴房中。
她的身上充滿了各種刀子留下的豁口,身上一直隱隱滲出血,不久,不僅是村中的人,更是有不遠迢迢聞名過來求醫(yī)問藥的,花大價錢買她的血。
到后來,她不會說話了,眼神里再也沒有初見時的那團火,那道光,就像是任人擺布的玩偶,無力的靠在木架上,時不時還會下意識抖索一下手腕,妄圖掙脫刻下禁制的金鎖環(huán)。
期間也有人憐憫她,但更多人是忌憚,忌憚她的神秘,忌憚她的力量,一旦開了頭,便沒有人再有勇氣解開他們的最后一張底牌。
更何況還有利益的誘惑,源源不斷,匯聚著八方的財路。云溪鎮(zhèn)建了起來,柴房被拆除,繼而換成了地下的石頭密室,繼續(xù)在隱匿之下做著暗無天日的齷齪交易。
但是很快,這能治百病的傳言便擴散開來,在軍隊的團團包圍之下,他們再次選擇了妥協(xié),交出她,保全其他人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