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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甲天下

第五章 赤子童心

富甲天下 雕欄玉砌 3370 2015-04-03 09:59:45

    夜深人靜,莫淺猛然自夢中驚醒,聽得外間的婦人發(fā)出勻凈的鼾聲,她才恍然意識到,自己此刻身處何處。

  白家人尋了個小院安置她,又派了一婦人來照顧。如今高床軟枕,早已不是在野外流浪那些日子了。

  額上冷汗涔涔,如今雖已入秋,天氣卻是依舊熱的很,白日積累下來的暑氣還未散盡,涼席被睡的滾燙,驚醒過來之后,她一時間竟然再睡不下去。

  輕手輕腳的起身,走出門外。

  空氣干凈,沒有光污染的時代,夜晚的星空漂亮的驚人。

  她走到水缸旁,拿瓢打了些水,正要就著涼水擦一擦臉,卻是突然聽得墻頭一少年輕浮的聲音,“你這是真不想嫁人了呀?”

  莫淺聞聲不由得又驚又喜,她抬頭看去。

  小院臨著小巷的那面墻上,一十六七歲的少年爬上了墻頭,深色的衣服與夜色融為一體,他面色較黑,笑嘻嘻的看著她,倒是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來。

  少年毫無形象的趴在墻頭,星光雖璀璨,卻是只能依稀照出他的輪廓,看起來,竟是胖了些。

  “你好了?”她揚聲問道。

  這幾日她心神不寧,日子安定下來之后,心中的羞恥感也漸漸冒頭,想到白家人說打斷腿就要打斷腿的豪邁,她實在是擔(dān)心少年回家后的境遇。

  向人打聽,卻也只得了一個很好的答案,后來還是少年讓小廝來看她,她才知道他挨了一頓打,正在家中休養(yǎng)。

  “我也不想好這么快,”少年翻身坐在墻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莫淺,“奈何家里人的醫(yī)術(shù)太好,就為這個,算起來我每年都要比別人多挨好幾次揍?!彼f完,頓了頓,盯著她懸在胸前的左臂,“喂!你的手會不會留下傷殘?”

  莫淺這才得知少年深夜爬墻的緣故,這番舉動一下子勾起她的心病,她苦笑道,“就算留下傷殘,也是我自找的。倒是你,為了我受過,真是對不起。”

  當日情急,她沒來得及跟白家人解釋,白家人也不是傻子,事后除了幾個下人,沒一個人來看過她,只是好湯好水的照顧著。

  莫淺即便臉皮厚如城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件事做的太不厚道。

  “你是說你故意去擋板子這事?”少年笑道,“你卻不知,若不唬他一下,那老頭兒鐵定要打斷我的腿。此事一出,看那老頭兒以后還敢不敢在外面揍我!該!”

  少年嬉笑,莫淺卻是默然,誰也不是傻子,既然做了必然就會留下痕跡,只是這少年是傻乎乎的真這么以為,還是不過另類的安慰?此刻,她不愿去想,細想之下,她怕是無地自容了。

  見她沉默,少年又道,“你的手到底有沒有事?你倒是吱個聲啊!若真留下傷殘,少爺我也就只有吃虧點兒對你負責(zé)了。”

  莫淺聞言一愣,回神之后失笑抬頭,卻是見墻頭少年不正經(jīng)的表情下,那雙黑眸反射著耀耀星光,在這夜色之中,竟是比天空的星子還要璀璨。

  這竟不是戲言。

  莫淺呼吸一窒,只覺自慚形愧,她妄自活了三十年,品行卻是不及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誰吃虧還說不定呢,”她將心中的感慨掩在似懊惱的表情之下,“我的手好的很!三少你半夜偷溜出來,就不怕被人逮住又是一頓板子?”

  “嘖!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少年嘲笑道,“少爺好意來看你,倒是落了你一通埋怨?!?p>  他頓了頓,見莫淺竟然不反駁,又有些遲疑的道,“喂!你手好了以后打算怎么辦?一個女人,孤身在外終究不是長久之法,想來這些日子你已是吃夠苦頭了?!?p>  他果然是知道的!

  莫淺一默,與白家結(jié)下了這一番恩怨,之前的打算只能作罷。茫茫人海,她還真不知道下一個去處,否則,在這些難以安眠的日子,她早就離開了。

  少年見她沉默,又道,“白家的善堂那邊,少爺說句話還是管用的,你若是不怕吃苦,我過些日子讓白芨帶你過去?!?p>  明明我心懷不軌,你為何還要幫我?

  莫淺想問,最終卻是沒問出口,七日流浪,讓她學(xué)會了坑蒙拐騙偷,這少年卻是僅僅在一面之間,又喚起了她的廉恥心。

  她沉默了片刻才道,“大恩不言謝,若有機會,來日必定相報?!?p>  少年聞言笑了起來,“還是不要了?!币娔獪\面露驚異,他笑道,“我白家如今不缺名聲,不缺銀子,若是要人報恩,只會是落了大難,所以,咱們家施恩從不望報?!?p>  這番言論惹的莫淺啞然失笑,細想之下,卻又未嘗不是這個道理。她想了想又道,“白家行醫(yī),卻也不是全知全能。人生在世,除了生病還有許多的事,報不了大恩,順手的小事我總是能做幾件的。”

  少年聞言靜默片刻,只定定的看著她,莫淺被看的一陣詫異,不自在的摸了摸臉,才反應(yīng)過來這夜色之中,人影朦朧,即便她身上有什么不妥也瞧不真切。

  她笑問,“瞧什么呢?我臉上可是開花了?”

  “嘖!”少年輕嘖舌尖,只覺得這樣的女子聞所未聞,不由得嗤笑道,“舉止粗魯也就罷了,你到底有無身為女子的自覺?這般模樣走出去,怕是要被人道一句輕浮。你這是男裝扮太久了,真把自己當男人了?”

  莫淺聞言一默,心道在現(xiàn)代姑娘我人前面前也能算淑女一名,奈何古今差異太大,現(xiàn)代朋友間的正常的玩笑話,在這時代簡直能被人拉去浸豬籠。

  少年若不出言提醒,她這些日子只覺得身邊照顧的婦人處處約束,竟是渾然沒有留意。

  唾!真是一個蛋疼的時代……

  見她沉默,少年不自在起來,他支支吾吾的道,“其實,你換上女裝還是挺好看的?!?p>  這是變相的安慰?

  誰家孩子養(yǎng)的這么招人疼???

  莫淺笑道,“我可不止舉止像男人,心胸也是一般寬大,就不跟你計較這近乎調(diào)戲之言了?!?p>  少年聞言一噎,面上一陣火辣,直到看見月色下少女臉上朦朧的笑意,才意識到自己這是被她戲弄了。他無語搖頭,倒是對眼前少女的性子有了幾許了解。

  他自幼在白家藥鋪出入,見多了天下間的苦難之人,此刻看見少女面上的笑容,心道,小小年紀淪落至此,卻不似尋常人滿臉悲苦,這份心胸,果真是許多男子也望塵莫及。

  “我聽白芨說你姓錢?”少年話鋒一轉(zhuǎn),問道。

  “趙錢孫李的錢,”莫淺點頭,那日察覺原主身份有異之后,她直覺不能用原來的姓氏,就將姓名顛倒了用,“錢莫,莫言是非的莫?!?p>  少年聞言重復(fù)了一遍,“我看你面上的曬傷都是近來才有的,想來走的路并不遠,可京城附近,我倒是沒聽說過有哪個姓錢的人家出了什么事,你的口音也不對。你到底是何方人士?又是何故才淪落到此?”

  要論如今莫淺最厭惡的古人十大陋習(xí),報姓名之前先報籍貫這一項絕對位列前三。京城龍蛇混雜,全國各地的人匯聚在此,報上籍貫之后,身邊的人總能屈指道出身邊的人與你同鄉(xiāng),下一步便是要攀親故,看似閑聊,誰也不知道里面是否還有探一探陌生人的底的成份。

  莫淺也吃過這件事的虧,正欲用上失憶梗,卻是聽得屋子里一陣窸窣聲。

  “姑娘?你在跟誰說話?”

  婦人似是被兩人的交談驚醒,白良姜聞聲面色一僵,起身沖著莫淺揮揮手,“別說我來過??!過兩日我讓白芨過來尋你!”

  幾乎在白良姜下了墻頭瞬間,那婦人便披著長衫推門走了出來,好奇的看了一眼立于墻角的莫淺。

  這年頭夜半私會男人可不是什么好名聲,她的怪異口音已是讓這婦人好奇不已了,不想再惹麻煩,莫淺主動開口笑道,“屋子里燥熱的讓人心神不寧,還是外面涼快?!?p>  那婦人也感受到了外間的確比屋子里涼爽些許,嘀咕了一句誰家的女人半夜不睡,在外面亂轉(zhuǎn)的,便催莫淺,“姑娘的身子還沒大好,還是莫要貪涼了。”

  莫淺心頭一凜,只暗暗提醒自己,入境隨俗。

  古代對女人約束最嚴厲的時候,其實是在朱理學(xué)興起之后。被人從頭管到腳,莫淺便疑心此刻是明朝或其后。

  折騰了接近一個月,還沒搞清楚自己身在哪個年代,她覺得自己也算是奇葩了。

  百姓,即便是京中百姓,也不是言必稱皇帝的。

  哪年哪月誰坐龍椅,大多數(shù)人都并不關(guān)心。

  不過,這倒是讓她稍稍安心。若是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怕是就連無知婦孺也要議一議前方可打了勝仗,朝堂上的君主與大人們又有什么決定。

  她幾乎無法想象,在許多人都食不果腹的年代,戰(zhàn)爭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情。

  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混混沌沌也不知自己是何時入睡的。

  翌日清晨,竟是睡過頭了,被一陣嗩吶鑼鼓聲自夢中驚醒。

  這處小院她住了有半個月了,環(huán)境清幽,這時代的房子并不遮音,她卻是很少聽見左鄰右舍的聲音。

  不想,今日竟然突然吵鬧起來了。

  外間人聲漸大,莫淺胡亂收拾了一下頭發(fā),便推門而出,望著正站在門口張望的婦人笑問,

  “張嫂,這是出了什么喜事?”

  婦人竟是難得的沒有念叨她,聞言回頭笑道,“隔壁賃房的舉人三甲傳臚,報喜的報子剛過去,可不是大喜。”

  莫淺恍然,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桂飄香。

  當日同被守城的士兵稱為窮酸,已是有人魚躍龍門。

  想到這里,她不禁感到幾許緊迫。

  年代、地址、原主的身份、風(fēng)俗世情……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卻是至今也毫無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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