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免的理智,終是戰(zhàn)勝了這邪門功法的嗜血引誘。
他閉上眼睛,站在原地緩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
看著嵐芯擔憂的面容,他扯著嘴角微笑一下,想讓她放寬心態(tài):“我沒事,但我也撐不住多久了,我感覺自己像一個壓抑了許久的屠夫,我真的很需要一場……”
螟蟲挑了挑眉,口中以一句冷語,接上了白免的話:“他需要一場殺戮,命中注定的殺戮?!?p> 老干舔舔嘴唇,又把后面的話語接上:“現(xiàn)在一切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做好了,接下來,就看老聾怎么表演了。”
老聾儒雅而疲憊的聲音,顫抖著說出了最后一句:“你們……都給我看好了!”
“帝祭壇!給我起!”
老聾儒雅的聲音徹底幻滅,他終于爆發(fā)出了聲嘶力竭的吼聲!
轟!隆隆隆!
遠處那片城池之中,煙塵從地上升起,一根根粗壯的骨血絲帶,扯連著大片的土地,在地表涌動!
若有人從上空向下俯瞰,那么他可以看到,一張好似蛛網一樣的八邊形祭壇,陡然出現(xiàn)在這偌大的城池之中。
嵐芯實力太弱,老干怕她遭遇危險,已經先一步的扶著她去往安全地帶進行躲避。
嵐芯一走,螟蟲趁著天地劇變的空當,歪歪頭,對白免呲牙怪笑:“對了白七,有兩件事,我先前忘了跟你說了,現(xiàn)在我終于想起來了,你還要不要聽?”
白免知道,螟蟲的最終目的,終于要暴露出來了。
心中有了這樣的準備,他的語氣也就非常平淡:“何事?”
“第一件事,是你哥,白四郎的行蹤?!?p> “我從那幾個死掉的吹哨獵殺隊隊員口中,得到了你哥的消息,他們說,白四郎、白六郎兩人,為了離開放逐之地,已經背叛了先兵白家,暗中與魔族公主達成了交易,所以這次先兵白家運送次靈石失敗,其實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p> “白四郎的目的,一方面是通過假死來轉移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面,就是將先兵白家的三位知氣級高手以及你白七帶出來送死,這也算是他交給魔族公主的投名狀了?!?p> 白免沒想到,有關白四郎的消息居然是這種類型的,這跟他心中的預判,可是相差甚遠。
螟蟲緊接著說起了第二件事:“第二件事,血線堂來血腥之海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了啟用帝祭壇!這一點,嵐芯她跟你說過。”
白免點點頭:“對,這事我知道?!?p> “但嵐芯也不知道的一點在于——帝祭壇本身的作用,并不是直接構成傳送陣聯(lián)通玄機大陸,而是為了開解此地的一處封??!可是為了安她的心,我只是告訴她,帝祭壇具有傳送的效果,這話是我故意誤導她的,也就順勢的誤導了你,所以我心里也覺得不好意思,于是我決定給你道個小歉,希望你能原諒我,嘿嘿~”
螟蟲此刻的表情,甚是得意,他這哪是什么道歉?
分明是要當著白免的面,跟白免秀一秀自己消息層面上的優(yōu)越感!
白免面無表情,心里產生了一點擔憂——他知道,自己是真的被算計了。
螟蟲哼哼怪笑,直接開始預測白免接下來的命運:“后面就有好戲上演嘍,老聾會以整個城中的魘族為祭品,動用帝祭壇的力量,解開塵封于血腥之海中的古魔封印!”
“古魔封印松動,囚禁于放逐之地的那只古魔,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搜尋附近的食物,盡可能的補充他千百年間持續(xù)出現(xiàn)的損耗,這時候,哪個食物身上的能量最純粹,哪個就是它最偏愛的!”
“在你沒有修習皇族魘魔決之前,老聾,是古魔最喜歡的食物?!?p> “可是你,白七!你的靈魂太過特殊,你真的太適合修習皇族魘魔決了!以致于,你才初步練成此功之后,你軀體內的血線能量,居然純粹到連我都有些忍耐不住了!”
“我甚至可以預測,如果用你的血脈來養(yǎng)育瓢王,哈!我一定能養(yǎng)出一只有史以來,最肥最胖的可愛瓢王!老聾那邊,更是對我明言,他特別想吃了你,就連一滴血一片肉,都不舍得浪費!”
“但是為了完成我對玉樹的誓言,我是不會動你一根汗毛的!我也不會讓老聾這個蠢豬一樣的饞貓,壞了我的計劃!”
“我會站在一旁,親眼看著你以身飼魔……而我,將徹徹底底的剝掉老聾身上籠罩的死亡陰云,并趁機抽取一些強大的古魔血脈,將我可愛的瓢王養(yǎng)的肥肥胖胖?!?p> “之后嘛,呵呵~哈哈哈!我就能以那神奇的古魔血脈,為血線堂開辟出一條直連玄機大陸的恒久傳送陣!我會成為一個大功臣,成為整個血線堂成立以來最大的功臣??!”
螟蟲特別興奮,紅光滿面的他,好像已經完成了所有的任務,好像那滔天的功績,就在眼前!
而他胸口上掛著的唯一一只瓢王,似乎是感受到了螟蟲的心情,也感受到了自己輝煌的未來。
它頭上的兩根觸須,居然像小狗尾巴一樣甩來甩去,十分靈活。
白免原本還稍顯緊張的情緒,此刻反而平靜下來。
他的態(tài)度,淡然到不可思議,口中甚至開起了玩笑:“哎嘢,計劃被你設計得這么完美,看來我是無論如何都逃不掉了?!?p> 見白免這么上道,螟蟲臉上的笑容無比的燦爛。
他把自己的大頭探了過來,與白免的距離,達到了臉貼臉的程度。
他歡快的唱著婉轉的戲腔,眉飛色舞:“插~~~翅~~難飛呀!這個詞兒,你明白它是什么意思吧?”
白免哼哼一笑,聲音極輕:“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呢?!?p> 螟蟲故作驚訝的扣扣耳朵,毫不留情的嘲笑著白免:
“吼?吼吼吼!這話說的,居然一點都不霸氣呀!要不讓我來教教你應該在這時候說些什么?你起碼應該說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吧?再不濟,你仰天怒吼一句天無絕人之路!我也會高看你幾眼的,可你居然到了這一步,還在癡心妄想,還要給自己留出一線希望?依我看啊,你果真是個草寇無賴,一點見識都沒有,你徹底沒救了你!”
螟蟲說這話的時候,他自己也知道,他這是得意忘形了,但如此的事實擺在眼前,得意忘形又如何?
面前這條小雜魚再怎么扭啊扭的,難道還能翻了他的大帆船?
這是決計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
甚至連個萬一,都沒有!
白免眼中光芒一閃,這一刻,他忽然將腰間挎著的三棱刺刀拔出!
隨后他手腕一環(huán),就將這一拔刀的舉動,連貫為直接的突刺!
白免的三棱刺刀,‘嗤’的一下,就刺穿了螟蟲胸口上掛著的那只——搖頭晃腦的瓢王。
螟蟲的身形半點沒動,他只是低頭看看胸前慘死的瓢王,口中嘖嘖贊嘆:“白七,你這出劍的速度可真是不錯!不過我跟我比還是差遠了——對了,你殺我瓢王干嘛?你難道不知道,我養(yǎng)育一只如此肥胖的瓢王,需要老干身上的半瓢鮮血嗎?它很稀有的!”
白免沒有回答,他快速的促使著靈魂上的吞噬力,吸收瓢王身上的異種能量。
隨后他全力將這一來源于蟲豸體內的特殊能量,全部導入到自身的血線能量之中。
待彼此融為一體,全無差別之后,白免的心神沉寂于能量之內。
然后在死寂般的平靜里,他好像憋足了全身的力量一樣,整個人連呼吸、心跳,都停滯了一下,形成了一個漫長的真空期?。?p> 突然!
他漆黑的眼瞳中,突然竄起了一從烏黑的幻滅光影!
那是一種代表著命運的——黑色火焰!
這一刻,只有白面自己能夠明悟,他在靈魂中點起的,根本就不是哀嚎之火,而是徹頭徹尾的命運之火!
這是《皇極魘魔決》一書中記載的,幾乎不可能出現(xiàn)的終極大殺器!
螟蟲這邊,一直都盯著白免的變化,此刻他望向白免的雙瞳之中,便同步的倒映出了這黑色的火焰光影……
螟蟲臉上那戲謔的表情直接僵硬,他全身的汗毛,瞬間,就炸了兩炸!
冷汗‘滋’的一下,從數(shù)萬個毛孔中冒了出來。
他滿頭滿臉,都是冰冷的虛汗!
他的心中,發(fā)出了痛苦的哀嚎:天哪??!哀嚎之火都出現(xiàn)了,那么命運之電……還會遠嗎?!
更讓螟蟲害怕的是,這小子的哀嚎之火,居然是用一只瓢王的能量引動的!
——瓢王這種東西,別人不了解,他螟蟲還能不了解嗎?
這種蟲豸身上的能量,相比修士而言,真可謂‘小而精’!
小而精不可怕,可怕的是這東西,跟哀嚎之火扯上了關系。
要知道,哀嚎之火的殺傷力其實并不固定,而它究竟能產生多大的威力,主要跟其燃燒之能量源的密度有關!
打個比方,若以劣等樹人體內的靈力燃燒出哀嚎之火,那螟蟲根本就不會害怕,因為他一個噴嚏,就能將那可笑的哀嚎之火給噴滅。
可是哀嚎之火一旦以老干體內的血線能量為基礎,進行燃燒,那可就有點猛了,螟蟲也不敢直接抗衡——他只能采取釜底抽薪之計,慢慢消耗,然后找機會將其擊滅。
可白七眼中的火光,嚴格來說,這東西根本就不是哀嚎之火,而是幾乎不可能出現(xiàn)的命運之火!
這一點,螟蟲看得清清楚楚!他甚至敢斷定,這命運之火之所以能夠燃起,都是因為白七個人的緣故,這絕不是偶然事件!
換句話說——白七此人太變態(tài)了,他把根本不可能做出來的東西,給生生的……擠出來了!
螟蟲這下害怕了!
只有他最清楚瓢王的構造——瓢王沒有精神力,它不會因靈魂的痛苦而產生哀嚎之火{自燃},而且它體內的能量密度,高到離譜,所以它幾乎不可能被人用皇極魘魔決的手段,點起命運之火!
可是一旦有人,將它的能量給點燃起來……
那對螟蟲而言,無疑是一場滅頂之災!
因為螟蟲體內的能量,跟瓢王是同宗同源的存在——甚至瓢王本身那種小而精的能量,其實比他螟蟲體內的能力還要‘高級’那么一點點。
所以在這種局勢下,如果螟蟲敢動手去扒拉白免,那么,根本不用白免拔刀,只需要其使用一個眼神,螟蟲全身的能量,就會被白免的皇極魘魔決當成燃料塊,爆燃成渣!
被爆燃成渣?。?p> 到時候能找到幾縷焦枯的骨頭,那都算是一種幸事了!
唰!
螟蟲整個人晃出了殘影,待他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他已經凌空站在了數(shù)十米外的空間之中。
“啊啊啊??!瘋了!放逐之地的修士不全都是家族棄子嗎?怎么會有這樣天資縱橫的死變態(tài)出現(xiàn)?。∧挲g還這么小,看起來還這么好欺負!這不是故意坑人呢嗎????!”
螟蟲先是破口大罵,待他反應過來之后,又趕緊招呼起老聾:
“老聾!臨風!臨風你死哪去了?!快快放棄你的骨血絲帶,全部給我切斷,而后引爆帝祭壇,計劃暫時停止,我們馬上離開!等這個該死的白七被驚醒的古魔錘死了之后,我們再找機會回來!”
螟蟲想的很美,可問題是,帝祭壇的計劃,已經在老聾的全力催動下,艱難的運轉起來。
這種復雜的計劃想要啟動起來,需要付出無數(shù)的艱辛與努力!
它運轉起來都頗為費勁,又豈能說撤就撤?
甚至可以說,就算老聾愿意將帝祭壇的計劃中止掉,這個過程,也將會是一種緩慢的過程,怎么可能和想象中的一樣輕松?
他以為是打板呀?
咔、咔、咔、的就結了?
于是,那溫文儒雅的聲音,便帶有了氣急敗壞的味道:“結束?怎么可能說結束就結束!螟蟲我發(fā)現(xiàn)你可真是個蠢豬啊!你干嘛惹他呀??!”
螟蟲一時語塞:“我??!我不是故意惹他的!我錯了,錯了!這總行了吧!你現(xiàn)在跟我說這些還有個屁用?。∥夜懿涣四懔?!我?guī)е剐鞠茸咭徊?,你愛走不走!反正我已經讓你離開了,你硬要一心尋死,我總不能陪你去死吧!”
“螟蟲!你敢!你是忘了……你答應我哥什么了?!”老聾發(fā)出了一聲質問,這是帶有一種痛徹心扉瘋狂感的臨終一問!
螟蟲聽出了這聲問話中的隱藏含義,他憋了一口氣,臉色漲紅。
這一刻,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憋屈感,他無力的揮舞著雙手,扯嗓子干吼:“別說了??!你倒是告訴我,我能怎么辦?我剛把他噴了一頓,他怎么可能原諒我?”
說完了這句憋屈到極點的話語之后,螟蟲的情緒一發(fā)泄,他明顯理智了很多:
“臨風!你我都清醒清醒,該放棄的就放棄了吧!——他已經是帝祭壇的掌控人了,你繼續(xù)啟用帝祭壇,你我都會成為陪葬品?。∵@小子有多邪性,你又不是沒看見!他已經燃起了命運之火!接下來,命運之火將燒盡一切靈魂,他完全可以以一人之力,全權控制帝祭壇的威能,誰碰誰死!”
“到時候他再用帝祭壇束縛住古魔,竊取古魔血脈,便能灼盡血脈中的魔氣殘渣,用渾厚的血脈資源,輕輕松松的成就他自己!——這事實都已經擺在這了,你還要執(zhí)迷不悟嗎?你還不住手嗎!”
螟蟲急迫之間,張口亂噴:“你再不住手你就是資敵!資敵明白嗎?!我螟蟲最瞧不起你這種的!”
“成了我資敵?螟蟲!~嗡~嗡嗡嗡……你可真是一顆!天底下最臭的老鼠屎??!”
老聾沒被白免折騰死,倒是差點被這個反咬一口的螟蟲,給活活氣死!
他怒吼著螟蟲的名字,震得整片空氣都嗡嗡作響,于是,這天底下但凡長了耳朵的生物,就沒有聽不見這道聲音的。
嵐芯遠遠的聽到了螟蟲跟老聾的對罵,她雙手捧在嘴巴前邊,喊著問他們:“喂,你們怎么啦!”
被螟蟲氣得精神錯亂的老聾,這時候也不知怎么的,竟然聽到了嵐芯的喊話。
于是他調轉風頭,直接找嵐芯告狀:“螟蟲這個該死的王八蛋,他想殺你的如意郎君,我拼命給你攔住了!嵐芯,你現(xiàn)在快去哄哄白七,讓他別生氣,也千萬別沖動起來提刀殺我,我臨風,以后會是他最忠誠的奴仆!”
嵐芯乍一聽到如此勁爆,卻又沒頭沒尾的消息,她真以為老聾瘋了:“你先告訴我你怎么啦?你沒事吧,老聾?”
螟蟲見此亂象,他什么話都不解釋了,忽然發(fā)動全力,直接沖向嵐芯。
他要帶著嵐芯這個傻主子,先離開這片恐怖地帶……
可白免那雙燃燒著命運火焰的眼睛,卻死死的將螟蟲的動作看在眼里。
這一刻,白免自覺喉嚨發(fā)干,但有些話,他不得不說:“給我放下嵐芯!否則!……我必殺你!”
剛剛出現(xiàn)在嵐芯身后的螟蟲,聽到此話,整個身軀都僵硬起來。
他的雙臂已經張開,但這雙充滿了力量的手臂,卻根本不敢觸碰到嵐芯的衣衫,他生怕引起白免的誤會!
白免微微閉上眼睛,感受著身上那股燃燒起來的能量,他嘗試著,稍稍動用了一下。
就只是這一下,距離,便不再成為任何的問題。
唰……
只是一個剎那的時間過去,他就臉對臉的,出現(xiàn)在了螟蟲的面前。
恍惚記得,上一次兩人保持這般距離的時候,螟蟲還在唱著曲兒的奚落他。
可這才過去了幾秒鐘啊?
彼此的身份,便發(fā)生了驚天的逆轉!
一種心頭浮現(xiàn)的明悟感,讓白免充滿了信心——他感覺螟蟲真的變成了一只可以隨意被燃燒的‘人形能量塊’,只要白免一個眼神刺過去,他眼中的命運之火,就能將螟蟲焚為灰燼!
而螟蟲雖然也在跟白免對視,但他的眼神里,全都是源自心底的懼怕,這是靈魂上的恐懼,無力反抗……
任由眼中的命運之火盡情燃燒,白免微微一笑,他整體的神態(tài),還保留有最初的淡然:“螟蟲,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啊。”
螟蟲再次聽到這句話,當真是五味雜陳!
他再也笑不出來了,他臉上的表情比哭都難看:“您!說的對!”
白免說完這句話,他不理螟蟲的反應,只是伸出手掌,一把抓住了嵐芯的小手,口中輕聲呼喚:“嵐芯,在這兒等我一下,好嗎?”
“你不會有事吧?白七哥哥?”
嵐芯也看到了白免眼中燃燒著的黑色火焰,她突然產生了一種感覺,就好像自己好像將要失去某些東西一樣,一種不舍的情感,讓她的眼眶有些微微的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