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開會的大概有個二十人,站好隊后各自把VR設備關(guān)閉,全都進入了掛機狀態(tài)。
相比于老哥們湊一起聊天,領(lǐng)導開會就索然無味了,說的是另一家公司也做起了“陰間生意”,以后夜里送單可能會遇到。
那家公司名為“藍晝”,規(guī)模上與福生集團相差甚遠,但在外賣行業(yè)較為精通,后來又延伸到了送貨領(lǐng)域,總之就是一家主打配送的公司。
兩家公司在配送行業(yè)一直是競爭關(guān)系,但那是白天的事,據(jù)站長說,這次藍晝插手“陰間生意”是與福生達成了某種合作。
話是這么說,落實到外賣員身上就不見得是合作了,在先前試點的城市里,就有大量沖突爆發(fā),其中既包含拿錯同號外賣、出餐排序爭執(zhí)這種經(jīng)典橋段,也有些陰間特產(chǎn)的新狀況發(fā)生,而這往往更加復雜與危險。
可以看出公司對這件事很重視,昨天站長匯總異能者信息就與此有關(guān),今天又是專門開會囑咐一遍。
至于有多少人聽就是另一回事了,姜明滑動屏幕來轉(zhuǎn)化視角,發(fā)現(xiàn)周圍的人全都像棍子一樣立著,看不出屏幕后的人是什么狀態(tài)。
講完最重要的內(nèi)容之后,站長照例做了下工作總結(jié),然后照例發(fā)了會脾氣,一場相當真實的領(lǐng)導開會就臨近尾聲了。
“行,該說的都和你們說過了,送單的時候都機靈點,要是還遇到解決不了的、不知道怎么辦的事就打電話給客服,千萬別自己亂來?!闭鹃L說完最后一句,把會議視頻上傳,然后輕松了不少,“散會散會!趕緊上線,把另一組兄弟替下來。”
站長話音落下,立即有幾個人從姜明的虛擬人物身邊消失了,有幾個還在原地掛機,其余的則是重新連上VR設備,繼續(xù)在火堆旁閑扯。
姜明轉(zhuǎn)動視角四下看了看,走近小木牌,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的廣告。
【幫過特殊單,經(jīng)驗豐富,價格可面議,可現(xiàn)金支付。發(fā)布者:清塵】
一個客戶都沒有。
好歹問問價啊……姜明撇了撇嘴,退出騎手小鎮(zhèn)。
上班。
……
開裂的狹窄路面上,清冷的月光只有薄薄一層,什么都照不亮,路燈上糊著一層又一層小廣告,早就看不清原本的模樣,有些路燈頭都不翼而飛了,有些上面還掛著麻繩子。
一個瘦弱佝僂的身影匆匆趕路,時不時向后張望,他面黃肌瘦,衣衫破舊,有補丁,也有沒縫補的窟窿,懷里緊緊裹著一個布包。
小路遙遠的盡頭還剩一根路燈亮著,他背對著那點昏黃的光向黑暗里扎,動作盡量迅速又輕,微伏著身子小步快跑,像是很怕引起誰的注意。
小心謹慎并沒有得到回報,早就有人在這里等著他了,黑暗中忽然竄出一團陰影,緊接著,一根棍子就夾雜在風聲中直奔他的面門。
干瘦的人影時刻在提防四周,此時也及時作出反應,俯身躲過木棍,順勢在地上打了個滾,匆忙地爬了起來。
起身之后,他沒有繼續(xù)跑,而是轉(zhuǎn)身面對偷襲者,一言不發(fā)。
這是個干瘦的小老頭,雖然年紀只有五十左右,但長期營養(yǎng)不良讓他顯得格外蒼老。
小老頭心知自己年老體衰,逃跑速度不快,他的后背又沒長眼睛,萬一被追上就會很危險,相比之下,他只能正面朝向偷襲者。
對方看模樣不到三十,同樣不健壯,但也沒小老頭那么干瘦,年輕人總是有更多賺錢的門路,能活得好一點。
“二壯?”老頭認出了對方,臉色卻越發(fā)難看了,“這么晚了,你在這干什么?”
他這樣的問法,就像是剛才的偷襲沒發(fā)生一樣。
“這不是等你嘛,要不然誰敢晚上出門?!倍押傩α藘陕暎趾龆樕焕?,“把錢交出來!”
“錢?這個月不是交過了嗎?”小老頭慌張地后退,拿布包的手不著痕跡地落在身側(cè)。
“你少給我裝傻!”二壯向前壓了一步,“昨晚工廠里死了那么多人,你個發(fā)死人財?shù)馁嵙硕嗌??給我拿出來!”
“能賺多少?”小老頭頓時苦起臉,“當時去殮尸的有四五個人,里面就屬我年紀最大,哪搶得過他們?。俊?p> “呸!你把我當傻子哄?!”二壯頓時大怒,提起木棍上前兩步,伸手就搶老頭手里的布包。
小老頭自然不肯放手,驚慌地抓著布包求饒,但他的力氣遠比不上壯年的二壯,被一腳踹倒在地,布包也被扯成了兩半。
二壯頓時眼神一凝,但從布包中掉出的卻不是錢,而是兩個雪白的饅頭,還有一盒咸菜。
饅頭無聲地掉在地上,沾了一片灰塵,小老頭見狀顧不上心疼被扯壞的布料了,連忙撲過去撿饅頭,卻又被二壯一腳踢開。
“行啊,都買得起這么好的饅頭了,還跟我說沒賺錢?!?p> 二壯撿起一個饅頭,隨手在臟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結(jié)果把饅頭大半擦成了灰色,他也不在意,送到嘴邊咬了一大口,用幾乎塞滿地嘴巴問,“快說,把錢藏哪了?”
“這是給我孫女買的,她都幾天沒吃正經(jīng)糧食了……”
“你還知道你那孫女!”二壯睨了小老頭一眼,越發(fā)來氣,“你這老頭子帶個小姑娘怎么活下來的?平日間不是哥們幾個照應,早就讓人給搶走賣了!”
木棍敲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去年冬天,你們爺女差點凍死在棚子里,不是靠老子分你的柴火?你這老東西,別為了點錢不識好歹!”
見小老頭在悄悄后退,二壯扔了手里的饅頭,猛地撲向小老頭,一拳狠狠砸在他枯干的臉上。
“快說!錢在哪!”
“你年輕力壯,根本就不愁吃喝,我們爺女倆忍饑挨餓這么久,好不容易有點買賣,還要給你搶了去賭,去玩女人?!”
小老頭被按著打了兩三拳,終于忍不住發(fā)火,與二壯扭打在一起。
別看他一把年紀,但常年做的都是體力活,胳膊很有力氣,當年也沒少打架,本事絲毫不比二壯差。
“你懂個屁!老子難道像你們這群畜生一樣、每天就為了吃喝活著?!”
或許是身體的疼痛,或許是小老頭的反抗,激起了二壯的真火,他一手按著小老頭,另一只手掄起木棍狠砸,“老子就得去賭、去玩,才能活得像個人!”
“不對,你懂……嘿,你有個那么好的孫女,照樣能不愁吃喝!你不就是想讓她當個人?
“老子也是個人!你要是掏不出錢來,我明天就把你孫女賣……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