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
晚上十一點。
洛城都市圈，圣喬治區(qū)。
黑夜如墨，不見星辰。
高檔聯(lián)排住宅建筑，復古紅磚堆砌成的外殼沒刷任何油漆，仰頭望去的一線夜空，掛著一輪滿是斑坑的明月。
公路兩旁停著一串串價值不菲的轎車，打蠟拋光最為精致的保養(yǎng)使得它們如同鏡子一樣，將人和景物悉數(shù)映射。
狄狛穿著黑色夾克和高幫靴子，夜晚里，他的幽綠眼眸如同鬼怪，散射出陰冷如冥界的寒意。
砰……
他揮動高爾夫球桿，砸爆一輛車的車前燈，玻璃碴子碎得滿地都是。
“流年不利啊?！?p> 狄狛順便掰斷這輛車的立式車標，亂丟到了一戶人家的草坪上。
“怎么說?！?p> 一個穿黑色風衣，戴著老式牛仔帽，看不清面貌的男人也拿起高爾夫球桿，打爆了另一側的車前燈。
雖然他本人不愿意這么做，太沒品了，是狄狛提出來要干這種下三濫的事，沒想到意外的解壓，讓他感覺放松不少。
“我說，我是洛城的總負責人對吧。”
狄狛繼續(xù)走到下一輛車前面，用球桿將車側后視鏡砸斷，緊接著又砸爆車前燈。
“你當然是，毋庸置疑?！?p> 牛仔男就這樣和狄狛配合著，沿途將一輛又一輛汽車的車前燈和后視鏡砸爛。
“目前為止我的行動都失敗了，無論是改建大樓，還是幫電影行業(yè)減負，還有些其他檔子爛事，都搞砸了?！?p> 狄狛用高爾夫球桿尾部捅爛一輛車的車窗。
“別小看對策局，目前為止還不能拿他們怎么樣，他們掌握著世界的命脈，時間還長，慢慢來吧，你準備拍部什么樣的片子?！?p> 牛仔男打爆一盞車前燈。
“還不知道，勵志片吧我猜想。重點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亞修……他工作干得太棒了，還他媽沒一個月，所有勢力，全部整合完了，通知我明天去帝冠大廈開會，屆時所有首腦人物都會到場，是通知，注意，是通知，他通知我這個總負責人去開會，而不是……你知道的，向我申請一個會議，屆時需要我出面主持大局之類的，我很沒面子知道么，他一點也不尊重我，所以說我討厭戴眼鏡的人?！?p> 狄狛用匕首扎進車胎，給輪胎放氣。
“亞修么……我和他共事過一段時間，相信我，沒人能比他做得更好，比鐘表都更加精確，徹頭徹尾的工作狂，這應該是一件好事才對，能幫你減輕一些負擔，大家都知道你腦子不正常，峰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是正確的?！?p> 牛仔男用鑰匙把車門刮花。
“整個世界沒有比我更正常的人了，在病態(tài)的世界里，病態(tài)的人才是健康的么。”
“是嗎？那睪丸癌互助會，公益活動，又是怎么一回事？這聽起來很瘋狂知道吧，我聽說你還讓人去整形醫(yī)院的垃圾堆里，去偷那些人被抽出來的脂肪……我只是說，這太恐怖了朋友?！?p> 即使和狄狛認識多年，也還是不懂他腦子里在想什么，牛仔男深感如此。
“這有什么錯誤么？按最樸素的邏輯思維想，人事業(yè)有成之后，不只有投身公益才能減輕罪惡感么？”
啪啪……
牛仔男輕飄飄鼓了鼓掌，回復道：“難以想象你這樣的人會有罪惡感，那些你所謂的公益活動犧牲掉的無關人士，也是公益的一部分么？”
牛仔男繼續(xù)用球桿打爆車前燈，一路砸來，已經對好幾十輛車進行過破壞了。
“你思考得不夠深啊，我的老伙計。”
“怎么說。”
“你知道宇宙中的第一塊肥皂是怎么產生的么？”
“開始了……你又開始了，說吧，講老實話，我喜歡聽你吹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p> “這可是不是花里胡哨，我只闡述客觀事實，當尸體被埋進土壤時，堿性物質土壤中的水分涌入尸體，和脂肪發(fā)生反應，就可以形成肥皂和甘油?！?p> “這又怎么樣呢？”
但牛仔男已經預料到狄狛會給出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因為他總是這樣令人出乎意料。
狄狛動作停了下來，雙手把著高爾夫球桿，撐在地上。
“就像造出肥皂的那些英雄?！?p> “再想想那些用于實驗的動物?！?p> “或是所有被發(fā)射到太空里的猴子?！?p> “沒有他們的死亡，沒有他們的痛苦，沒有他們的犧牲?！?p> “我們將一無所有?！?p> “那些犧牲于這樁正義事業(yè)的人，這必要的流血，革新后的天地于他們而言，就已是他們的豐碑?！?p> 狄狛平靜說著。
好一會兒，牛仔男終于憋出一句話來。
“你真是一個恐怖的男人。”
他扶了下帽檐，這的確有些駭人聽聞。
“你這次來洛城該不會就只是為了找我聊天吹水吧。”
“當然不是，峰會決定讓我去自由城，我過來觀摩一下你們是怎么做的，不過，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來看看我的老朋友。”
“自由城……那可是個好去處，多久過去。”
“明天早上八點的飛機?！?p> “這么早，你該來看看我們開會，亞修估計又要開始他的一大串報告，我可不想一個人聽。”
“忍著吧，你們還會共事很長一段時間。”
“操?！?p> 狄狛揮動高爾夫球桿砸爛一輛頂級轎車的車前燈。
結果這輛車的振動感應相當高級，已經發(fā)出了刺耳的警報聲，這一舉動吵醒了不少熟睡的住戶，從窗戶探出頭來叫罵。
“該死?！?p> 狄狛扔下球桿拔腿就跑。
牛仔男愣了一會兒，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跑，但還是緊跟著追了上去。
……
……
……
翌日下午。
陽光普照，晴空萬里。
洛城都市圈圣路易區(qū)。
帝冠大廈。
即使所有宏偉拔起的極致高樓鱗次櫛比蔓延成鋼鐵洪流，它依然是所有高塔中的霸者。
屹立于地球之上。
帝冠大廈頂樓。
第一百零四層。
可以同時容納下兩百人的超大型會議室。
裝潢臻至完美。
室內噴泉中的征服者凱撒雕塑汩汩涌出清泉。
閃爍著璀璨光芒的水晶吊燈連成兩排。
上級木材用最高工藝拼接的超長會議桌座無虛席。
巴洛克厚重黑色椅子上端坐著一個又一個兇煞至極的人。
即使是西弗也排不上號，只能坐在會議桌末端的位置，他的勢力在這里來說，算是小型的，不過勝在實力，二十多人全是感染者。
還有一些零零散散自愿來投，或是大勢力附庸之類的組織，就算其首領黑白通吃，名震一方，也不夠資格坐上位置。
這就是SCT。
制霸世界黑色產業(yè)的超大型跨國犯罪集團。
哪怕是所謂的軍閥……也只是滾滾車輪下的一只螻蟻。
全景落地窗俯瞰著整座城市，遙望天際海洋交匯的地平線，以及港口燈塔來往的鐵船與翱翔的白鳥。
根據(jù)亞修的粗略統(tǒng)計，總計感染者人數(shù)近兩千人，其中包括不可控的，以及極不可控的，總計包括前科罪犯共三萬余人。
即使是周邊地區(qū)，以洛城為中心輻射的一些南加州都市的人也慕名而來。
但只有首腦才能坐在這個位置。
會議室內氣氛肅殺無比，每個人神情陰郁，一言不發(fā)。
亞修站在會議桌主位邊上，他背挺得筆直，摘下眼鏡用手絹擦了擦，然后目光盯著腕上的手表。
他拳頭捏緊，指甲陷入肉里滲出些許血來。
就在所有人的等待中。
會議室大門被推開。
那是一個穿卡其色風衣，眸子如魔鬼般幽冷的男人。
亞修緊握的拳頭漸漸松開。
與此同時。
上百道目光齊刷刷的向大門處望去。
他們不是暴虐的感染者組織領袖，就是猖獗的犯罪勢力首腦。
這一雙雙兇惡陰郁的眼睛。
如豺狼，豹子，蝎子，兀鷹，毒蛇，鬣狗。
在吠著，嚎著，爬行著，嗥叫著。
一個比一個丑陋。
一個比一個骯臟。
一個比一個兇惡。
但也……
根本鎮(zhèn)不住那個推門而入的人。
因為他是SCT的最高干部之一。
狄狛。
“諸君……”
“戰(zhàn)爭。”
“要開始了。”
他這樣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