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沁湄挑了挑眉,向朱牡丹點頭道:
“是么,朱大小姐,如此多謝了,日后總還有見面的機會……若是有那么一日,還請朱大小姐記得今日與小女子打賭的結果,莫要隨意發(fā)作!”
朱牡丹被她說得一愣,總覺得她似乎意有所指,待要細問,卻聽又一個女聲響了起來:
“小湄姑娘,老身可是來晚了?”
卻見寧媽媽一臉喜氣,一手抿著鬢發(fā),一手提著竹籃自人群間擠了過來,沖著方沁湄與方嫂子一笑。
方沁湄搖頭笑道:
“寧媽媽說哪里話,您來得正是時候?!?p> 寧媽媽回頭瞧見朱牡丹雙眼噴火的模樣,心下微奇,不過她今日心情極好,卻是無心和小姑娘們置氣,當下攜住了方沁湄的手笑道:
“小湄姑娘可是幫了老身的大忙,若是日后有用得著老身的地方只管開口,老身必當為你籌劃的!”
又親親熱熱看向了方嫂子:
“方嫂子,您這閨女可是了得,竟然構思得這般精巧的物件兒,當日看見,老身差點把眼珠子粘在上面拿不下來……”
朱牡丹瞧著他們一群人熱熱鬧鬧地便自向遠處去了,當下氣得鼻子差點歪了,正在擰帕子跺腳,就聽身后腳步聲響,卻是朱掌柜緩緩走了出來,沉聲問道:
“為父從遠處瞧了瞧,那物事構思果然精巧,不似她一個貧門弱女想得出來的,看來那件東西怕還是落在這方家母女手里!”
朱牡丹聞聲,臉上那種氣憤頓時淡去,換了一種厭惡冷淡的神色道:
“咱們的師祖果然偏心!”
朱掌柜喉嚨里冷笑了一聲,眼神怨毒:
“人老了,心長得偏,也無甚出奇!不過既是已然可以確認那物件在她們手中,以后便要著力搜尋了!”
…………
方沁湄自然不知道朱家父女在籌謀什么,她笑著任由寧媽媽牽著自己的手走到一個偏僻之地,方斂裙整容,向著寧媽媽一拜,正色道:
“寧媽媽,您卻不必跟我說那些感謝的話語,原是該小女子感謝您才對!”
她又向跟了一路的打魚老何施了一禮道:
“另外,也是老何先生信了小女子能做出與眾不同的首飾,放心將珍珠交給我折騰,幸而未辱使命!”
老何卻是臉上一紅,有些訥訥地道:
“方姑娘,你這是客氣話!老何那幾顆珠子若不是方姑娘有這等巧思,也只好去些許買幾文錢,打磨成粉而已!再說,為方姑娘打賭一事,老何現在可獲了不大不小一注財呢!”
方沁湄大奇,轉眼卻也想明白了,笑道:
“原來老何先生兩邊都下注了么?”
老何咧嘴一笑,喜得抓耳撓腮,告辭道:
“正是,總之托賴姑娘,老何這就先去領錢了,日后給姑娘您家送幾尾活魚過去,權當是老何給您的謝禮!”
當下老何招呼一聲,領著自家的親朋好友便自去了。
剩下方沁湄與方嫂子及幾個鄰居、寧媽媽站在僻靜處,雙方言笑晏晏。寧媽媽自袖管內又掏出一個手絹包來,里面窸窸窣窣的顯然有些銅錢,正要塞到方沁湄手里,卻見方沁湄堅決地搖頭說道:
“寧媽媽,且莫如此,小女子有一事相求,還望媽媽幫我!”
寧媽媽一怔,見她說得鄭重,當下便停了手,又有些好奇,瞧了瞧一旁有些忐忑的方嫂子,笑道:
“好,你且說說看?!?p> 方沁湄因笑道:
“敢問媽媽,小女子隱約聽您說過,打造這件首飾是為了您家小姐要在詩會上使用,是也不是?但不知這詩會,都有何等樣的人會參加?”
“哦……說起這詩會嘛,乃是本地第一大戶程家的長房,程知府的千金程大小姐一力承辦的,所以呢,參加此次詩會的多是程氏一門。”
說到這里,寧媽媽目光閃爍,上下打量了一番方家母女,自以為曉得了她們的心事,因抿唇笑道:
“莫不是方姑娘想著要在這詩會上尋覓有緣之人?此事倒也無可無不可,只是有一件事,因這程氏乃是此間第一大戶,家族中人數眾多,自是人多眼雜,很有些只認衣服不認人的?!?p> 說著,她的目光在方沁眉身上打了個轉,又掀起了自己隨身的籃子蓋布,露出了里頭簇新的兩件絲綢衣服并一條裙子:
“瞧,老身也在為自家小姐籌劃著呢!”
方沁眉了解寧媽媽的暗示,笑著擺了擺手,目光清澈:
“寧媽媽,小女子求您的是另一件事,且此事說起來,對您家小姐也是有好處的……”
…………
程棟正在書房中獨坐誦書,又偶爾提筆寫上幾個字,就聽門外響起了少年恭敬的問候聲:
“先生,午安!”
腳步聲響,宋常云端正文雅的面容出現在了書房門口。
程棟對自己收的這位弟子觀感尚可,點頭招呼他進來坐下,問到功課有無不懂之處,宋常云一一答了。
程棟聞言,卻是蹙了眉頭道:
“怎的還在研讀《詩經》?你年紀不小了,總要下場科舉的,還是早日將《四書》讀熟了方是正經!”
當下拿了自己正在研讀的一本書冊與他講解起來,宋常云十分恭敬地聽著。
這師徒二人一開講,便講到了暮色漸合之時,程棟滿意宋常云的態(tài)度,當下微笑道:
“你領悟極快,實乃好事,明日若是得閑,為師便為你起個題,領你做一篇文章?!?p> 宋常云唯唯,卻又抬頭道:
“老師費心了,不過學生明日家中有事,還望做題之事延至后日可好?”
程棟聽了倒也不在意,當下點頭應了。宋常云見日頭西斜,便起身告辭,將將走到院落影壁處,就聽門口一陣女子的快活笑聲并推門聲響起,卻是寧媽媽攜著一個瘦小的少女快步走了進來。
兩下里一見面,雙方都是略怔了怔。
當雙方還正在彼此打量的時分,院內程玉燕的房門又是一響,程玉燕笑吟吟地跳了出來,喜滋滋地向著門口喚道:
“宋師兄,這便要走了么?明日之事,可還記得?”
宋常云臉上頓時露出不自在的表情,程棟卻已然聽見,當下臉色很有些不好看,問道:
“明日何事,玉燕你怎么又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