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姚與施
隨著姚啟圣發(fā)話,當(dāng)即便有兩個小廝引導(dǎo)蔡、朗二人來到自己的座位上。
等二人落座后不久,便聽見一陣爽朗的笑聲從外間傳來,姚啟圣臉上的微笑微微僵了下,轉(zhuǎn)瞬恢復(fù)正常。
被笑聲吸引的朗卿顏向門口望去,便見一個胸前繡著麒麟補子的武官龍行虎步進(jìn)入院中,等離得近了,才看清此人方臉大耳,腦后辮子花白,看著比姚啟圣還老幾歲,但他舉手投足之間充滿自信,行止干練,聲音爽朗,一看就是久經(jīng)行伍之人。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施瑯,他這兩日正巧在福州催要水師糧餉,趕上了此次宴會。
朗卿顏控制著自己的表情盡量表現(xiàn)的若無其事,心中欣喜,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
“施大人如何來的這般晚,兩位貴使都已到了?!?,姚啟圣開口便帶著質(zhì)問之意
施瑯聞言并不在意,沖著蔡、朗二人拱拱手道:“軍務(wù)繁忙,故而晚至,貴使見諒?!?p> 蔡稟和朗卿顏連忙起身回禮口稱無妨,施瑯矜持倨傲地略點點頭,自顧自走到右側(cè)第一個座位,正對著福建巡撫董國興坐在姚啟圣下首。
“哼?!?,看見施瑯的矜傲作派,姚啟圣輕哼出聲。
“在外使面前,何等失禮!”
施瑯聞言抬頭看了眼姚啟圣,沒有吭聲,自顧自地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姚啟圣見到施瑯無視自己的樣子,心中怒火越來越濃,董國興見情形不對連忙打圓場道:“施軍門,還不快給部院大人賠個不是?!?p> 施瑯聞言笑道:“董撫臺此言差矣,兩位貴使都說了無妨何來失禮,況且姚部院心胸寬廣,怎會因為這樣的小事發(fā)怒,想來是因福建糧草匱乏部院心中憂悶,施某只是湊巧被遷怒何須賠禮?!?p> “你!”,姚啟圣臉上閃過一絲憤恨。
坐在施瑯旁邊的福建陸師提督萬正色輕咳一聲,“兩位大人,外國使節(jié)在場還請注意禮儀?!?p> 朗卿顏聞言恨不得沖上去讓萬正色閉嘴,他全程沒說一句話,便得到了一個重要消息,福建缺糧,水師也缺糧。
他此刻真的很想起身告訴他們他這個外使并不在乎,你們請繼續(xù)吵,但也只能是想想。
聽見萬正色的話,姚啟圣輕哼一聲不再理會施瑯,施瑯本就懶得和他爭吵,自顧自地飲酒自酌。
兩位大人停止了爭吵,宴會的焦點再次轉(zhuǎn)移到兩位使臣身上,觥籌交錯間朗卿顏謹(jǐn)守禮儀,對身旁官員詢問的琉球情況也都一一作答。
眼見已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正在朗卿顏猶豫要不要主動開口打探消息時,施與姚再次針鋒相對起來。
不知是因為喝了酒還是情緒激動,姚啟圣和施瑯兩個人面色都有些泛紅,姚啟圣猛然拍桌怒喝道:
“三姓家奴賊性不改!若不是我與吳大人、李大人聯(lián)名保奏,你能當(dāng)上這福建水師提督?可你看看你是怎么做的,赴任之前居然向皇上請奏在攻臺事宜上行提督專斷之權(quán),過河拆橋,卸磨殺驢,我姚熙止真是羞于與汝這等小人共伍!”
施瑯這次沒再沉默,姚啟圣罵他三姓家奴戳到了他的痛點,他譏諷笑道:“我是上書了皇上讓攻臺戰(zhàn)事交予我全權(quán)負(fù)責(zé),姚公不也上奏了圣上要求總督提督共同指揮嗎,無需多言等皇上圣裁便是?!?p> 他怒哼一聲,“至于我為何要請專斷之權(quán),姚公莫非不清楚?兵分多路攻臺這樣的戰(zhàn)略你也好意思提,我看姚公仍想著招撫東寧吧,我來之前聽說姚公帶著福建水師日日練兵,朝中諸公都道你想盡快攻下東寧,可我清楚不過是想恐嚇東寧讓其接受招撫罷了?!?p> 被一語揭破心思的姚啟圣臉色變得猙獰,“招撫又有何不好,你到任后屢次派遣福建水師深入到澎湖、雞籠一帶挑釁鄭逆水師,又落得什么好,白白損失水師戰(zhàn)船!”
“姚公招撫一說未免一廂情愿,不說去年瓊州淪陷,就說自鄭氏新偽王繼位以來,整軍備戰(zhàn),發(fā)展商貿(mào),更有消息稱他正在全力建造西夷巨艦,種種所為怎么也不像會接受朝廷招撫,姚公還是早日清醒,做好與之一戰(zhàn)的準(zhǔn)備為好?!保┈樢桓笔饬枞说臉幼臃瘩g道。
聽完他這句話,不僅是姚啟圣,包括董國興、萬正色等許多在座官員的臉色都變了,無它,對鄭氏是招是撫永遠(yuǎn)是福建官場最重要的爭論焦點。
大部分官員無論文武都支持以招撫東寧為主,不愿輕啟戰(zhàn)端。
唯有新到任的施瑯和少部分文武是堅定的主戰(zhàn)派,而施瑯被起復(fù)為水師提督本身就一定程度上代表著康熙的意志,他眾目睽睽之下將話挑明,言之必有一戰(zhàn)讓很多人心生不安。
姚啟圣暗嘆口氣,心中不禁有些埋怨對岸的鄭克臧,他認(rèn)為就是因為去年攻陷瓊州一事讓康熙皇帝堅定了攻滅東寧的決心,若按他的謀劃,東寧遲早能被招撫不需再起刀兵。
但他力倡招撫并非心憂生靈涂炭而只是為了自身功勛考慮,瓊州之戰(zhàn)后他察覺到康熙心思發(fā)生了變化,果斷調(diào)整了策略。
他聯(lián)合吳興祚和李光地一起舉薦施瑯作為福建水師提督,因為他覺得施瑯與他有師徒情誼,能更好地配合自己,即便最終要訴諸戰(zhàn)爭,功勞也得攥在自己手中不可分給他人。
沒想到施瑯和他想到了一起,在離京赴任前就上奏康熙帝要求提督專司攻臺一事,總督負(fù)責(zé)后勤就好。
消息傳到姚啟圣耳中把他氣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大罵施瑯過河拆橋,奸詐狡猾,連忙上書康熙請求總督提督共司攻臺之事。
故而自施瑯到任福建以來,姚啟圣處處針對,這樣的爭吵已經(jīng)爆發(fā)了不止一次。
見姚啟圣臉色變幻不定,施瑯懶得與其再爭辯下去,拱手道:
“軍務(wù)在身,施某先行告退,水師的糧草還請姚部院盡快籌措妥當(dāng),不然休怪施某不講情面參劾姚公,告辭!”,說完不待眾人反應(yīng)自顧自地離席出院。
姚啟圣臉色鐵青,一把將桌上酒杯掃落在地,“無恥匹夫!敢如此欺我!”
眾官紛紛勸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