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他腦中閃過一個想法，似乎知道她從那么遠的地方來找他是為什么，但又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出于禮貌，他邀請黎汘去食堂吃個早飯。
黎汘并沒有一上來就說她的目的，見到他之后她貪婪地享受著獨處的時光，她真的好緊張，就連他端來的早飯都食之無味。
冷靜下來她好厭惡自己，竟然喜歡別人的男朋友，壞透了，太差勁了，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隨之而來的是悲傷，哽得她連話都說不出，這本就是她控制不了的。
早飯吃完了，黎汘沒有理由繼續(xù)呆在這，也不能耽擱易湛青學(xué)習(xí)時間，她坐在易湛青對面，看著他拿喝粥勺的手，指節(jié)凸起，修長有力，清晰的骨骼感，看起來很溫暖的樣子，她好想握一下。
“你和萬云白怎么樣了?”
半晌，她磨磨唧唧說出這樣一句已經(jīng)知曉答案的話，前幾天她才看見萬云白的動態(tài)，盡管經(jīng)歷幾次離合，但……他們一如既往的好。
“挺好的。”易湛青修眉俊目，眼中含笑，似有光華流轉(zhuǎn)。
一片寂靜。
黎汘赴死一般說出她心底打過無數(shù)次草稿的話。
“易湛青，我喜歡你，高一見你第一眼就喜歡上了。怎么說呢？并不是太陽般熾熱，我一直都知道你和萬云白很好，對，在你們公開以前我就知道了，所以我小心翼翼地藏好。你不用感到奇怪疑惑，喜歡一個人沒有那么多為什么，你也沒有做什么讓我誤會的事，喜歡你僅僅是我一廂情愿的事，我不是想要增添你的煩惱，只是我實在受不了了……對不起，我嚇著你了吧？你放心，我是真心祝福你們的?！?p> 黎汘說完四周都靜悄悄的，沒有聲音，易湛青也沒有說話，她鼓起勇氣看向他，只見他面色平靜，仔細看帥氣臉龐上有細微的變化，那一雙眼眸，平靜而專注地盯著她，黎汘心臟狂跳如雷。
隔了好久好久，久到黎汘因說話而漲紅的臉變成了死灰，易湛青溫暖干凈的聲音才響起。
“還記得于老師講過嗎？要是遇見喜歡的人喜歡的事，不努力一下會后悔一輩子的。所以我和云白才走到了一起。但是如果一開始就知道結(jié)果，那樣堅持真的值得嗎？我并沒有否定堅持的意義，只是覺得撞了南墻很疼，很苦，甚至于你的痛苦在以后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無法治愈，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們是朋友，是同學(xué)，我真心希望你可以想明白?！?p> 易湛青的目光里有安慰有憐憫有釋然有開解，黎汘總是會想易湛青這時應(yīng)該以什么樣的目光看她，甚至在語文老師于老師講起這句話的時候她就在想。是聽她說起的撕心裂肺，還是蒼白哭訴，可從未想過是從他口中說出的釋懷坦然。
這就是易湛青了，他溫柔善良，體貼禮貌，處事周到，從容自信，是她喜歡了五年多的人，他怎么可以這樣美好！她閉眼，狠狠深呼吸了幾次，把翻涌至喉頭的情緒全部壓了下去。
可說話的時候還是有一絲鼻音，黎汘睜眼看他，“真的對不起，打擾你了，你們一定要好好的?！?p> 黎汘說完靜靜地望著他，不出意外這是這輩子最后一次這樣近距離的打量他了，她感覺自己身體越來越冷，食物帶來的熱氣慢慢抽離她的身體，直至最近一絲不剩，她清瘦的臉龐蒼白無比，可憐到讓人忍不住悲憫。
易湛青沒有躲閃她的眼神，他坦坦蕩蕩，沒有了高中時期的羞澀軟糯，變得成熟干練，目光似可以穿透人心，讓她躲在內(nèi)心的僥幸無處可藏，顯得卑微骯臟。他只是淡淡地笑，很溫柔，就像對要不到糖果撒潑無賴的小孩子那樣無可奈何，他的聲音溫暖而堅定。
“你會遇見那個人的?！?p> 是嗎？
是吧？
黎汘都佩服自己，現(xiàn)在竟然能笑起來，后來她想起，應(yīng)該是不想讓自己更狼狽。
她笑著對易湛青致謝，感謝她給她一個機會，也感謝他對她說了這么多話。
沒有待下去的理由了。
黎汘起身離去，沒走幾步就停下，她轉(zhuǎn)身，目光誠懇又惶恐。
“你以前知道我喜歡你嗎？”
一向是安靜隱秘的，無人問起過，自然也沒人知曉，黎汘靜靜等待著。
“算知道吧?！?p> 短短四個字，絲絲點點躥進耳里，黎汘眼睛猛地睜大，幾乎下意識的，她腦中閃過萬云白的臉，她是如此玲瓏剔透的人，那易湛青‘算知道吧’也不為過了。
她腦中千回百轉(zhuǎn)，但也不過眨眼一瞬，收好表情，這次是真的道別了。
“再見?！?p> 聽到易湛青禮貌回復(fù)的那句“再見”后，黎汘轉(zhuǎn)身離去，起先很淡定，一步一步走，到后面越來越快，直到小跑逃出易湛青的視線范圍內(nèi)，她沒有回頭，跑出校門她才停下，大口大口喘氣。
結(jié)束了，終于結(jié)束了。
沒有她想象中那么難堪，說不上來什么感覺，只是心里空了一塊。她輕輕地掐住脖子，溫度一點點傳遞在指腹，脈搏跳動得很規(guī)律，沒有偏離航線。
她在路邊蹲了下來，把頭埋進臂彎，這是解脫，應(yīng)該沒有很難過，可是眼淚根本不受控制，一直往外冒，剛開始黎汘還打算控制不讓它流，后來干脆放棄，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
如果沒有遇見易湛青該多好啊。
如果一直是她一個人該多好啊。
如果早些開口該多好啊。
她自嘲，這本就是她的選擇，何苦再歸結(jié)于此，她想，如果不是這已然成為負擔(dān)的感情，恐怕她一直會背負著它，不會反抗，成為最忠實的奴隸。
沒有如果了。
黎汘站起來時，被眼淚打濕的衣袖已經(jīng)凍成硬硬的一塊，她發(fā)現(xiàn)雪又開始下了，白茫茫的，風(fēng)呼呼地刮，越來越冷，刺骨的疼，她拖著發(fā)麻的雙腿，直直往前走，再怎么樣，公交只有固定時間才會到站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