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沒有跟陳靜聯(lián)系,她也沒有回家。
我回家自斟自酌,一方面讓自己喝了可以好好睡一覺,另一方面,我也在體會沈玉的感受。當所有的壞消息碰到一起的時候,最初的那一刻,其實人會非常鎮(zhèn)定,特別是有一些壞消息你之前已經(jīng)預(yù)料到過。如果這個時候身邊有個人陪伴,會更弱化負面情緒。但是當這件事情重新被關(guān)注,而且又是一個人獨處的時候,這種感受就會被極具放大。
對于本身心理有一些問題的人,焦慮、抑郁或者躁狂等等,都會被刺激并且放大。
窗外下著很大的雨,心情猶如天空的烏云一邊陰郁,這一刻的無助感,使我放聲痛哭。
每個人對生活都會有自己的理想或者期待,當理想和期待在自己面前一個一個瓦解的時候,就會激發(fā)起死亡恐懼。而死亡恐懼激發(fā)到一定程度,就會激發(fā)起過激行為。而適當?shù)尼尫旁诋敃r是有一些好處的,喝酒和痛苦會刺激交感神經(jīng)興奮,導(dǎo)致內(nèi)分泌紊亂,從而釋放多巴胺。所以很多人痛苦的時候選擇喝酒或者哭泣。
第二天,我去公司辦了離職,離開了這個工作了多年的公司。
長時間在一家公司工作,很多時候會形成一種生活習(xí)慣,所以有的人辭職了之后,第二天又按照原來上班的路去上班,突然發(fā)現(xiàn),應(yīng)該不用去那里了。還有一種習(xí)慣是心理上的習(xí)慣,熟悉的人、事、物,在內(nèi)心總有一些牽掛,所以離開一家工作很久的公司,也會有一種強烈的失落感。
回家后,看著空蕩蕩的家,孤零零的只剩我一個人了。沒有經(jīng)歷過這些的人可能無法想象我此時的心情,這是一種處于絕望之中的悲哀,而且我無處訴說。吉娜有自己的家庭,我不可能總是去跟她說這些。沈玉自己都已經(jīng)處于崩潰的狀態(tài),而且我不知道她是否還能聽我說些什么。父母就更不可能去讓他們煩心了。所以這一切,需要我一個人獨自面對。
更要命的是,兩天之后,我收到一封郵件,是陳靜發(fā)給我的。
“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有必要把這個發(fā)給你。是你的沈玉和她的朋友在她房間里,我錄下來的。”附件是一個音頻文件,我打開后,聽到的是一段男女喘息的聲音。我聽起來女聲確實像是沈玉的聲音。
我不知道陳靜發(fā)這個音頻給我的用意是什么,但是確實使我進一步崩潰了。我把手提電腦砸了,把電視機也砸了,當然還有我的手機,我不想看到任何能顯示圖像和發(fā)出聲音的東西。
除了去樓下買酒和方便面,我基本上足不出戶,就這樣,我在家里待了一個多月。我沒有跟任何人聯(lián)系,包括我的父母,陳靜也沒有回來過。
在一天昏昏沉沉醒來,沒有蓋被子,寒冷的刺激,好像滲透到了大腦。我拉起身邊的被子,坐在床上,開始思考我應(yīng)該怎么辦。如果這世上的一切對我已經(jīng)不重要了,那么贍養(yǎng)父母可能是一種作為子女必須的義務(wù)。小釘子生下來之后,除了最初的一個多月以外,我很少見到他。我覺得我不可能完全放下他們離開這個世界。
那么我的選擇還有什么?我應(yīng)該活下去。那怎么活下去?要先擺脫所有的這些負面情緒。
即使不能改變些什么,但是至少不能再繼續(xù)滑下去了。我起床刮了胡子,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這段時間以來,我第一次走出我住的這個小區(qū)。
走到馬路上,并不強烈的日光也讓我有點頭暈?zāi)垦5母杏X,我看到的人都有些變形,大概他們看我也會有這種感覺。走在馬路上會有一些恐懼,怕背后突然有人撞我,怕汽車沖過來。我大概有點跌跌撞撞,但是至少我有重返社會的感覺了。
我先去理了個發(fā),讓理發(fā)師剃得盡可能短些,這樣看上去更精神一些。理完發(fā)再走到馬路上,感覺日光更強烈了,又是一陣眩暈的感覺。我定下神,在路邊坐在花壇上抽了根煙。我想了下,下一步應(yīng)該是把手機弄好。
我走進路邊一個手機店買了個新手機,把裝在一個塑料袋里的碎的舊手機拿出來,把電話卡裝進新的手機里。雖然我不知道是不是要打給誰,但這是我回歸正常人的重要一步,至少我自己這么覺得。
手機里有不少短信,我沒敢看。我先穩(wěn)定下情緒,給父母打了個電話。我謊稱出差了很長一段時間。我父母一般我不給他們打電話,他們不會打給我,這是我規(guī)定好的。他們也怕影響我工作,所以平時就不大聯(lián)系。
安撫好父母,我走進一家小飯店,點了一個菜一個湯和一碗米飯。吃完出來,我又不知道該干什么了。
我想了想,想去人多的地方。我打了一個出租車,去外灘。外灘游客很多,很多人在拍照。我慢慢走,一走快就會頭暈,而且會呼吸困難。太陽下,微風習(xí)習(xí),我像一個游客,四處逛逛。有的時候找個地方坐下,看看四周走過的行人,我看到很多人笑容滿面,還有小孩在奔跑嬉戲。
我想到散步還有一個原因是我想稍微活動活動,身體長時間坐或者躺,心腦血管都會有問題。這個辦法好像挺有用的,我的眼睛看東西開始一點一點清晰了,大腦好像重新開啟了思維的模式。
我覺得能夠大腦恢復(fù)正常,可以進行思考后,第一個想到的,又是沈玉。我不知道此刻她在干什么,對于同時經(jīng)歷著痛苦的我和她,大概擁有差不多的心境。那段音頻,對沈玉在我內(nèi)心印象的損壞雖然很嚴重,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此刻我依然很珍視她。
下一步我要做的,是想辦法拿回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