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危在旦夕
黃土高原溝壑縱橫，山地深谷，盆地相間，地勢起伏很大，遠遠看去十分不平整，支離破碎。
但在溝壑之間依舊有很多平地，有些像黃土堆成的高臺，人們稱之為黃土臺，或者黃土塬，大多數(shù)城池便是建立在這些塬之上。
慶陽府所在的塬又是黃土高原最大的塬，又稱天下黃土第一塬。
夕陽西下，慶陽首縣安化縣屹立在落日的余暉之中，斑駁的城墻上布滿依舊未曾干涸的鮮血。
城墻下，斷槍，殘刀，還有數(shù)不盡的尸首。
微風一吹，縷縷腥風彌漫大地。
裴知遠站在城墻的西南角，眺望著遠方只剩下一縷霞光的落日，鬢角一縷白發(fā)隨風輕舞。
如果朱思明這時候出現(xiàn)在這里，恐怕都不見得認識，昔日意氣奮發(fā)、四旬都不到的裴知遠，數(shù)日之間好像老了二十歲。
“裴大人，叛軍估計今天不會進攻了，您去休息一下，這里有咱們守著。”
張成不知道怎么安慰這個同僚，同樣也沒人來安慰自己。
曹鼎蛟下落不明，估計兇多吉少，大地禁衛(wèi)的弟兄已經(jīng)損失七八十個，他能夠做的就是將沖上城頭的叛軍殺死。
裴知遠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聲音有些沙啞，“張大人，讓弟兄們辛苦一下，輪班休息，絕不能給叛軍可乘之機?！?p> “裴大人說的是。”
張成神色同樣凝重。
下面這些叛軍的確不一般，雖然大部分都是剛剛放下鋤頭的農(nóng)民，但他們有一頭狼王，還有一頭狽。
想起三日前那場夜襲，張成依舊心有余悸。當時叛軍剛到，沒找到當天午夜便發(fā)動夜襲。
不曾想張成同樣想夜襲，二者撞到一塊兒，兩軍狹路相逢，如果不是大地禁衛(wèi)夠強夠狠，安華城早就易主了。
想到這，張成摸了摸自己的左肩，此時依舊隱隱作痛，兩層鐵甲被當場劈裂，若非同袍相救，自己恐怕已經(jīng)命喪當場。
不是自己實力不行，而是經(jīng)驗，多年廝殺的匪中老鳥的確不可輕忽。
也正是那一場大戰(zhàn)，徹底打掉自己的傲慢，同樣也給了同袍警示，畢竟誰也不能無視那兩層碎裂的鐵甲。
裴知遠面帶憂色，說道:“今天已經(jīng)是第七日，不知道大將軍是否能及時趕到?！?p> 張成眼中寒光一閃，神色變得異常堅定。
“大地禁衛(wèi)死盡之前，敵人進不了城?！?p> 。。。。。。
城外，叛軍營帳。
郝?lián)u旗和宋獻策相對而坐。
郝?lián)u旗一邊啃著干硬的餅子，一邊喝著清水。
宋獻策搖了搖自己早已喝干的酒壺，嘆了口氣。
宋獻策看了看郝?lián)u旗，臉色有些凝重，說道:“老郝，要不今晚再夜襲一次?！?p> 郝?lián)u旗搖了搖頭，“不行?！?p> “為何？你要知道再拿不下安化，說不定援兵就要到了?！?p> 宋獻策有些急眼。
當日，邱彥超擊退大地禁衛(wèi)，跟郝?lián)u旗、宋獻策一番商議計劃。
未免夜長夢多，當天就帶人偷去平?jīng)觯上經(jīng)鍪匦l(wèi)機警，幾人無功。
于是兵分兩路，邱彥超向北席卷固原，郝?lián)u旗取崇信和涇川，然后裹挾饑民圍攻平?jīng)觥?p> 二人一路勢如破竹，沒過兩天便拿下大半個平?jīng)龈灰孟缕經(jīng)龀?，那就大功告成?p> 這時，三人出現(xiàn)一些分歧，邱彥超的意思是二人共同攻打平?jīng)龀恰?p> 但宋獻策則認為應該分出一部攻下慶陽府，有慶陽在手，無論是延安府還是西安府的援兵很難直入平?jīng)?，如此一來也給攻打平?jīng)鰻幦r間，畢竟平?jīng)龀谴_實十分堅固。
另外，還有話宋獻策沒說，那就是那只鐵甲精兵給他的感覺很不好，得知這支精兵就在慶陽，如果可以，必須早日殲滅。
事實證明，宋獻策的感覺是對的，結(jié)果也很快得到應驗。
那次夜襲是宋獻策的得意之作，可就是因為那些鐵甲精兵，最后功敗垂成，之后頂著數(shù)倍之敵的圍攻，硬是守住慶陽城。
眼看強攻數(shù)日，安華城依舊紋絲不動，又不知援軍何時到來，不免有些心急如焚。
再說郝?lián)u旗看到著急上頭的老道士，不禁嗤笑一聲，道:“老道士，論陰謀詭計呢，老子自認不如，可論起打戰(zhàn)，老子甩你十八條街。”
宋獻策臉色有些難看，翻了個白眼，“那你郝大將軍倒是說說看，什么時候能夠破城。”
“三天，最多三天。”
郝?lián)u旗伸出三根手指，在宋獻策面前晃了晃。
“這些天的攻城，老子可不是白混的，雖然死了不少人，廝殺幾場。
哪些人能打，哪些人彪悍，老子一目了然，再過兩天，選出一千精銳，老子親自上陣，一場突擊，定能破城?！?p> 宋獻策心中閃過一絲驚悸，同時又有一絲嘆服。
這個世界鄙視鏈無處不在，牛金星那些正牌讀書人鄙視宋獻策這種不學無術(shù)，宋獻策又鄙視郝?lián)u旗這種大老粗悍匪。
直到此時，宋獻策才算真正認可了郝?lián)u旗，暗贊不虧是百戰(zhàn)余生的老匪，果然有一套。
不過面上可不會認輸，于是不屑道:“切，吹牛皮，誰不會，再說，有三天時間給你，誰知道援軍什么時候到?！?p> “時間多的是，”郝?lián)u旗老神在在的笑了笑，繼續(xù)道:“援兵無非兩個方面，要么西安府孫傳庭，要么延安府，至于寧夏和臨洮府，路遠兵少可以忽略不計?！?p> 宋獻策點了點頭，的確如此，對于孫傳庭，他們是希望他來，卻不希望他早來。至于延安府有些摸不透，聽說是什么神武大將軍掌控。
郝?lián)u旗繼續(xù)道:“西安府短時間來不了，會有人幫咱們想辦法。
至于延安府，聽說來了三四千人，三天前出發(fā)，延安府離此地少說也有七百里，沒個七八天到不了?！?p> 宋獻策眼睛瞪得賊大，“你如何知道如此清楚？”
郝?lián)u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宋獻策一把搶過去，拆開一看，大笑三聲。
“此等朝廷如何不滅，合該闖王得天下，當浮一大白?！?p> 說完端起碗，將整碗白水當酒飲下。
。。。。。。
黑暗，無盡的黑暗。
不，我不要死。
我還沒有振興家業(yè)，我還沒有完成使命。
我不能死，我要活，我要活。
醒來，醒來，醒來啊。
“啊。。。。。?！?p> 一縷光明劃破無變黑暗，猶如開天辟地，天地間萬物衍生，活了。
“這位老哥，你醒了，你的鐵甲好沉啊?！?p> 一個魁梧少年臉上露出驚喜，眼前這個人身上中了那么多刀，有些傷甚至是致命傷。
本來以為沒救了，也就是死馬當作活馬醫(yī)，沒想到居然挺了過來。
“這里是哪里？”
那人聲音有些沙啞，顯然是受傷昏迷太久所致。
“這兒是轉(zhuǎn)角村啊。”
“轉(zhuǎn)角村？”那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是隆德縣，平?jīng)龈〉驴h。”
一個十七八歲的大姑娘走了進來，一巴掌拍在少年后腦勺上，“真是笨得瓷實?！?p> “隆德縣，”那人眼中露出一縷精光，“姑娘，你可知道平?jīng)龈绾瘟?？?p> “你這人真好笑，醒來不感謝我們，居然問東問西，”
姑娘奇怪的看著這人，也沒生氣，笑了笑，說道:“平?jīng)龈畞y成一團，還好咱們走的快，要不然可就遭了。”
“亂了，真的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