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逸如灑脫離開,仔細想想,自己居然紊亂了陣腳,畢竟她們,相識淺淺,團聚短短。
谷逸如什么都沒說。
心意相通的小黑默默在肩頭上緊貼,傾聽她沉重的呼吸。就這樣走了好一會兒,小黑終于忍耐不?。?p> “老姐?”
“怎么了?”
“是不是少了一個人。”小黑道。
哦!該死的,莉雅還在那里!
谷逸如驚叫,把小黑往地上一扔,“早說??!”她立馬掉頭,如釋重負,撒丫子往回跑,小黑一臉幽怨地跟了上去,踏起雪花點點。
一直走在她倆前面的小透明莉雅滿頭黑線,她很想說自己就在這里,但看著急匆匆的趕回去的人終于還是沒再開口,她聳了聳肩,帶著鼓囊囊追了上去。
怎么就把莉雅落在了那里?谷逸如一邊趕路,一邊自責,越走越快,卻是沒注意到此刻自己的速度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個健康女性的沖刺速度,小黑一臉驚奇的跟在后面——它業(yè)已跑動了起來,甚至在追趕!
可惡,小黑也想要小禮物!
風風火火一人一獸很快就回到了了相遇的地方,這一路上她倆細細留意,然并沒有發(fā)現(xiàn)莉雅。
“莉雅會隱身不成?”谷逸如難以置信。
“或者她上山了?”小黑發(fā)表了自己的意見。
谷逸如聞言繼續(xù)前沖,小黑緊隨其后。
咚,咚。
一大一小兩聲悶響,谷逸如揉著腦袋的鼓包,前方平平無奇的路面,可谷逸如,她絕對撞到了什么東西。
谷逸如想到了什么,立馬拎起小黑,反復檢查小黑的尖角上面有沒有血跡。
小黑一臉郁悶,老姐,你這樣真的很丟人。
閉嘴,谷逸如很是暴躁,已經丟了一個人了,萬一呢?很有可能就戳了小透明倆窟窿。
她探著手,朝磕頭的地方走去,一步兩步,很快手掌就憑空貼在了什么東西上面,觸感溫熱,像嫩白的雞蛋,卻十分堅韌。
谷逸如便后退幾步,招呼小黑上前,共同琢磨這個結界。正思索間,她腦子里突然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心念一動,一股暖流從從脊柱流到指尖,跟著,她身前忽得涌起狂風,雪花激揚,又被結界遮擋,就這么貼成雪墻。
谷逸如又呆住了,她這一天都不知道呆了多少次,一定是長時間坐牢搞壞了腦袋。
小黑也想要小禮物。
谷逸如反應過來后,立刻回想剛才的感覺,她的掌心突突抽動,又是一陣狂風從中涌現(xiàn)。她合掌于前,于是,平地龍卷結結實實撞在了結界上面。
落雪為鱗,粗大的龍卷裹挾著無數(shù)積雪傾軋向無形結界,無數(shù)的雪花在動態(tài)的壓縮和破壞中,形成了貼片,純白的貼片在她倆面前無限延伸,高過頭頂,超過冷杉,平地間,雪塵雄關,壁壘飛入云層,再不可見。
風柱崩散,氣喘吁吁的谷逸如再難為繼。結界,風進不得,雪進不得,可她倆最在意的三個人都在里邊!
那她為何不許我上來?
谷逸如回頭去看小黑怎樣,結果,
卻和一張小臉鼻尖對鼻尖。
“莉雅!”谷逸如把她摟入懷里,“怎么回事?”
被迫成為失蹤人口的莉雅一臉無辜,“一直追你們?”
“一直?”谷逸如驚叫,此時小黑又趴到了她的肩頭,“我們回去找你的時候……”
“我就在你們前邊,但你們就像沒看不到我那樣,就好像,我并不存在?”
這時,小黑探出了爪子,上面亮著一個紅色的小點。
“啊哈,雖然明白了什么,但我們還是什么都沒明白?!惫纫萑缤虏??!靶『?,你剛剛解決了貓界難題!”
“哈?”
谷逸如不去管一臉懵逼的兩個家伙。她隨手扭了根修長樹枝,別在了莉雅的包上面?!袄蜓?,在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前,你可能要永遠失業(yè)了?!笨紤]到火柴的銷量,她的損失倒也不大。
谷逸如故作灑脫的不去看結界,看著遠處的大太陽,她老神在在。
“現(xiàn)在下山。”
終于,他們再度啟程。
“等等!”剛走幾步,谷逸如卻又叫停,這回莉雅和小黑齊齊望天,還有什么理由要留在這里嗎?
她將莉雅的大包輕輕摘下,“有我在,輪得到你背包?”。
谷逸如大步流星,走在最前。
山高,雪闊,一貓兩人,跋涉在雪海之上,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她們不過天地宣紙上的小小一點,渺小,可誰又能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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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波比小鎮(zhèn)。
啪嗒。
一只大腳踏入地面的一攤暗紅色液體,液滴潑濺。
“哦,該死的?!?p> 剛剛擠進木屋的男子大罵了一聲,他披散的金發(fā)和身上獸皮斗篷一樣臟污,一條夸張的疤痕沿著眉框骨鉆入胸甲,裸露的左臂肌肉膨脹,布滿細碎的傷寒和黑硬的體毛。
簡直就是踩了狗屎!他嫌惡地抬起了鞋底,拜液體所賜,上面已經冒起縷縷白煙,散發(fā)出強烈刺鼻的氣味。他大聲嚷嚷?!鞍瑐?,放血要接著!我超愛這雙鞋子,里面襯著羊絨呢!”
艾倫并沒有回話。男人察覺到不對,猛得抬頭,見到了那個穿著黑袍的白發(fā)男子——那個沐恩序列心中的傳奇。同伴艾倫橫著短刀,恭謹?shù)亓⒃谂赃叄蛔髀?。他愣了一下,慌忙低頭,屈身行禮,結結巴巴地說,“啊,額,對……對不起,大人,沒想到您大駕光臨?!?p> “你竟敢說名字,竟敢叫我大人?”這個男人跨出一步,居高臨下,逼視著對方。
他在對方肩膀的位置垂下腦袋,低沉開口。這聲音既是一塊沾滿鋼釘?shù)拇盆F,也是沉重的連枷,血銹斑駁。
“我們沒有名字,你明白的!你要死死記住,永遠記住。所有的獵魔人,自誕生起就屬于沐恩序列,沐恩序列沒有大人,也沒有名字。懂嗎?”此時,他的鐵手已扼住了對方的咽喉。
那男人艱難回答:“是的……阿爾法009?!?p> 阿爾法009發(fā)問:“你的戰(zhàn)靴呢?”
“澤塔421外出探查,所以……”被稱作艾倫的男人出聲解釋。
“澤塔400,我沒在問你?!?p> “大……阿爾法009,我……傭兵……酒館……消息……”說話間,他的疤痕已然愈合。
“結論。”
“消……息……屬……實……咳咳咳咳,”澤塔421咳嗽起來?!安ū染驮谏缴?。”
“剛才的疏忽足夠害死你們十三次?!彼麑⑹謴膶Ψ胶斫Y摘開,留下兩處淤血凹點。“澤塔421,切記,戒心永存?!?p> 澤塔421站起身來,無怨無尤,守在阿爾法009的身后。
三人的視線共同定格在房間前端被綁在十字架的物什上面。
澤塔400得到示意之后,俯身切割——這畜生傷口好得真快!
鮮血從它的左腕汩汩流出。澤塔400用手一抹,些許紅光流泄。于是它從昏迷中驚醒,痛苦地嚎叫起來,可刑罰偏生在它要再度昏厥的時刻停下。
“嘿,大狗?!睗伤?00的腳踩在對方尾巴的斷茬子上面,“你也要抓它,所以為什么不說出弱點,這樣至少會有個痛快?!?p> “狼人不背叛狼人?!?p> “即使抓到之后就要立馬處死他?”
“狼人不背叛狼人。”
“可他已經背叛了你們,那是個罪人,不是嗎?”
這句話似乎牽動了什么,但最終,他還是重復道,
“狼人不背叛狼人……狼人不背叛狼人。”它反復念叨這同一句話,以此作為對抗刑詢的最后防線。
澤塔400還要逼問,阿爾法009抬手阻止了他。
他俯下了身子,平視這頭垂死的狼人。
“我很抱歉?!钡统恋穆曇繇懫?。阿爾法009蒼白的左手蓋在它的頭顱上,灰色的煙霧從它的耳鼻口中狂瀉而出。
狼人瘋狂抽搐,煙霧散盡,它的頭顱悶響一聲炸裂。霧氣匯成一個小球,他反掌握住。藍色的光芒自掌心不斷涌出,夾雜幾枚亮白色的威塔符文。那個狼人的面孔便在小球中浮現(xiàn),只是目光呆滯。
“你追捕的是誰?”
“骨冉朵”
“現(xiàn)在的位置?”
“山上的木屋,他化成了一名老婦?!?p> “叫吉安娜的?”
“是的”
“實力?”
“很強。”
阿爾法009換了一個問法。
“他在族內的位階?”
“靈契者”
“罪號?”
“渴血”?!?p> “哦。”
“弱點?”
“暴食……”
至此,狼人難以維持,立馬崩散。阿爾法009隨手將剩下的煙霧拍散,丟下一句,“處理好,別浪費?!北戕D身離開。
房間里,澤塔421搓搓手,撲到了上邊,“啊哈哈,讓我瞧瞧它身上還有什么東西用得上!”
“澤塔421,到酒館待著,等信號。”忽地又響起阿爾法009的聲音。
正要開膛的澤塔421抱怨道,“我討厭延時術!該死的,艾倫,嘿,別那樣看著我!好吧,澤塔400!有啥好東西可別忘了我。畢竟好歹也是一個曾經靈契的老狗啊!”
小鎮(zhèn)酒館里,澤塔421靠在角落里,有一搭沒一搭灌著粗劣的黑麥酒,角落里面醉醺醺的兇惡傭兵或許不是最好的偽裝,但總比背著獵魔人招牌的雙劍坐在這里更好。那些酒鬼,閑漢自然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然而他此刻想要的不過是解悶罷了,反正提前來點開胃菜又怎么樣?獵魔人總會有辦法的。
雖說較之于其他獵魔人,他已足夠隨和,但如何誘導話題還是太考驗這些殺手了。當澤塔421覺得,大部分人都習慣他待在這里的時候,他沖著酒保一招手。那蓄著山羊胡子的家伙就立刻趕了過來。澤塔421很干脆,“和我說說那個寡婦?!闭f著,他把三塊銅里爾推過去。
“寡婦叫梅斯塔夫,小的叫莫妮卡?!本票MA讼聛?,留下話頭。
澤塔421不知道對方眼賊,純粹欺他呆,故意多訛錢,立刻又推了三塊過去。
“詳細說說。”
山羊胡子嘴都合不攏了,趕快賣弄起來,不讓這兇惡的呆貨看出問題。
“嘿,您也清楚的。正經人家都在鎮(zhèn)子上,哪有在山上的?那小寡婦和娃娃住在最高處,關于她倆的故事可多了。女人都嚼舌頭,說她與和附近那窩山賊有一腿,就是那個強盜頭子羅賓。據(jù)說就是在那一顆歪脖子樹低下,那寡婦牽著……哎!您不感興趣就算了,別拿回去啊,行,再說別的?!彼B忙伸手籠絡住了錢幣,然后左右四顧,悄聲說道,“有人說過,她倆其實是女巫。其實也對,連續(xù)七年雪災,她憑甚么活下來?她怎么沒被燒死?您自己知道就好,鎮(zhèn)子上面的巴爾神父罩著她。畢竟神父都說她不是了,誰還敢亂傳?上個亂傳的被綁在村口抽鞭子,差點死掉。您明白就好。嘿,畢竟巴爾神父也是個男人。”他那張滿是紅痘的臉上露出了曖昧的笑容。
“很漂亮嗎?”澤塔421好奇起來,同時將這個事情記在心里。山羊胡子搓了搓手,正要添油加醋。
酒館外傳來一聲慘叫,“啊啊啊啊啊——”
山羊胡子伸長脖子瞧向外面,肩膀被拍,“嘛事兒?!”他不爽回頭,
但見
一對血色窄瞳。
只聽,
咔嚓一聲,頸骨斷折。
山羊胡子噗通倒地。
澤塔421扭動脖子,看著酒館內驚恐的眾人,咧嘴大笑。
——————————
十分鐘前,波比小鎮(zhèn)唯一的高塔上,巴爾神父的視線從雪山上挪開。他不得不想辦法應付突然造訪的主教——那個大腹便便的家伙。
“巴爾,“胖主教親切地呼喚他的教名,笑容很貪婪?!澳惝斈暝谑トR卡修道院很有名氣啊,在這么一個小地方,太可惜了,真的?!?p> 巴爾不露慍色,淡淡回答,“故土難離啊,主教閣下。我的鄉(xiāng)親更需要我向他們指示圣光的教旨?!比绻@堆臭肉想要來刮錢,盡管刮好了,只要……
胖主教的肥掌搭在神父的肩頭,將他攬了過來?!肮?,你看吶,這就是人,各有各的志向。人人都有著自己念頭,幾時,我能幫助你,你也能幫助我?幾時蕓蕓眾生能為他者的心愿落淚?人由神明草創(chuàng),然后彼此增刪顏色,你描我的骨,我畫你的皮。畫好了,卻又要嗤嗤撕碎,因為他們不能理解彼此是如此的相像,可想法的卻又如此不同?!?p> 胖主教大手伸出,攥成拳頭,他俯視高塔下的人群,“你看吶,人們毫不敬畏業(yè)果。他們在仇恨彼此之前,真地應該想想是他塑造了那人,推動了那人?可否想過那可恨可惡的人其實正是他的罪業(yè)所致?是吧,巴爾?唯有神,唯有圣光,能夠凈化雜色,蕩滌雜色,舉世尊享祂的榮光,蒙受祂的教旨。”
巴爾低頭輕嘆,“眾生畏因,殊不知業(yè)果可怕。如神言,妄念者,終無自由?!?p> 胖主教默聲點頭。
胖主教清了清嗓子,語氣更加溫和。
“巴爾,我來這里……”
“我的主教閣下,神光所至,纖毫畢現(xiàn),有何吩咐,直言便可。”
“巴爾,你是值得信任的年輕人?!?p> “主教閣下,你我皆是同行者?!?p> “其實,我來這里,是為了一項秘密任務的?!?p> 巴爾靈覺一跳,
“尊敬的主教閣下,我想重要的秘密在下實在不便與聞?!?p> “你的忠誠毋庸置疑,我越發(fā)欣賞你了,巴爾?!?p> “大人謬贊了?!?p> “但是,我還是要說。而且,你必須得聽著。”
“……”
“尼古斯的妖龍,聽說過嗎?”
“是的大人,即使只是詞語,我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污穢和邪惡。”
“前不久,守衛(wèi)全死了?!?p> 巴爾感覺到不安,想要掙脫出來,可那只大手很厚很沉,牢牢按在肩頭。
“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些蹤跡?!敝鹘搪曇衾煤荛L很輕,話頭話尾,牽出極細極細的絲線,像獵網一樣細密。
巴爾痛呼一聲,嘴巴被牢牢捂住。
“那太危險了,無論在光,在暗,都是禁忌和秘密。連同追獵的我們,也是如此?!?p> “只有派遣我們的閣下才知道,所以……”主教癡肥的臉上一抹惋惜轉瞬即逝?!斑@就是你的業(yè)果啊,巴爾!你本應該有更大前途的……”
泛著幽光的鋸齒匕首從巴爾神父的后背拔出,主教輕輕放低巴爾,讓他枕在了膝上。
他將油膏涂在巴爾的眉心,
“所以祈禱吧,巴爾,祈禱吧。至少在下面,你并不孤單?!?p> 胖主教收拾好,一回身,發(fā)現(xiàn)阿爾法009靜靜守在后面。
“九號,計劃繼續(xù)?!?p> 阿爾法009點頭,一個個獵魔人自陰影中浮現(xiàn),沖出,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大人,我不得不在您完美的計劃中小小聒噪一下?!?p> “嗯?!?p> “撲殺那只靈契狼人后,獵魔人已經折損了很多,目前需要更多……”
“九號?!迸种鹘虛卧跈跅U上,俯視身下的驚慌失措的人群,風吹不動黏在他額頭的金發(fā)。
“雖然那傳奇的頭銜是那么可笑,但我不得不承認,你相當能干。這也是我選擇了你的原因?!彼﹃艘幌陆渲?,碩大的戒面上浮現(xiàn)了繁復的紋路,背后的阿爾法九號,額頭與心臟的位置上同步浮現(xiàn)的光陣與之律動呼應。
“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p> “……”
“九號?”
阿爾法009掃了一眼旁邊的尸體,明智轉移話題。“鎮(zhèn)子上有女巫,尊敬的巴爾神父隱瞞教廷,多年來一直庇護著她們。不過巴爾神父已不必操心這些事情了?!?p> 胖主教聞言,又看向了地上躺著的家伙。
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之前被忽略小細節(jié)。
年輕的神父毫無痛苦,一個如釋重負的微笑綻放在嘴角。
但這一切都毫不重要,計劃已經啟動,主教大手揮手,一道傳送陣憑空浮現(xiàn),趕到下一地點。
高臺上,傳送的風將巴爾的經文翻動:
“……如神言,妄念者,終無自由……”
一道淺淡注解,“受囚旨在他人自由?!?p> 高臺下,尸體橫陳,烈火熊熊,白雪被污血融化,又很快被烈火烤干。
而谷逸如則哼著歌,向著這里,她們,一無所知,快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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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快樂,居然有真人投了一張推薦表,那今天五千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