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新星
杰克的藏身地點在一個可以俯瞰小河的石崖上，羅德就是在這條河邊被打昏并丟掉了所有東西的。兩岸的石壁在這里形成了一個口袋形的谷地，河水在兩岸間蜿蜒流淌，在崖壁間切出了一塊沖積地帶。這個山洞其實就是由水流沖擊出的凹槽，上面一層石片還保留著，就像是房間的屋頂。石洞下面的崖壁太陡，根本不能攀爬，而頂上的巨石又從上面將石洞保護住了，河水在石崖的下面突然轉(zhuǎn)了彎。進到石洞的唯一辦法是從遠(yuǎn)處的上游爬上石壁，然后貼著石壁爬到這個洞槽邊上，上游的石壁沒有這里的那么陡，他們可以順著石壁的凹槽爬上來。
他們小心地爬上石壁，彎著腰走在凹槽里，腳下的石面既濕又滑。這個石洞只有一邊有開口，相對來說還比較長、也比較深。但是這里卻是一個只有齊腰高的空間，所以只能趴著，只是在洞口的地方才能站直身子。杰克撿起了幾塊石頭，扔進了黑黑的洞中，另一只手握著匕首。“我想家里沒人。”他們手膝撐地爬了進去?！澳阌X得這里怎么樣？”
“如果再高點……能站起來就好了。別的什么東西也有可能像我們剛才那樣走到這里，你真幸運。”
“也許。”杰克在周圍摸索了一陣，他拉出了一些帶刺的干樹枝，堵住了通道，樹枝在洞口形成了一道門，“這是我的警報器。”
“這個東西擋不了任何東西，如果它真的想進來的話。”
“嗯，不過，這樣就會驚醒我，我可以用石頭攻擊它，我在這里搜集了一堆石頭，我還有一對發(fā)光棒?！?p> “我想……你不會說你有一支槍吧？”
“我沒說，但是我的確有，當(dāng)然，在你什么都還沒看見時就開槍并沒有什么用?！?p> “看起來很不錯，實際上……我是說……非常好。跟你做搭檔真是我的榮幸?！绷_德四下看了一圈說：“你有火？”
“我曾經(jīng)因為在白天弄火而遇到了好幾次危險。我吃夠生肉了?！?p> 羅德深深嘆了口氣，“我知道。唉！不過你有什么打算？”
“天就要黑了，我后來再也沒有在還能看見東西時生火，明早我們烤點鹿肝做早點怎么樣？再加點鹽？”
羅德口水都要流下來了?！疤昧?，杰克，我想在天黑前搞點喝的。一起去，好嗎？咱們可以互相有個照應(yīng)?！?p> “不用，你后面有一個皮囊，那里面有水，你自己拿吧！”
羅德為自己能和這樣一位優(yōu)秀的管家搭檔感到非常高興。這是一個小動物的皮囊，因為裝了水漲開了，所以看不太出來是什么動物的。杰克雖然剝下了皮子，但是并沒有經(jīng)過特別的處理，因此皮囊中的水味道非常糟糕。但羅德顧不上味道了，猛地大喝了幾口水，然后用手擦了擦嘴，感覺好多了。
他們沒有立刻睡覺，而是在黑暗中就這么坐著，交流著相互的感受。杰克的那一班早來一天，但是考試要求卻是一樣的。杰克也認(rèn)為早就已經(jīng)過了召回信號應(yīng)該發(fā)出的時間了。
“我想我錯過了召回信號的時間，那時我失去了知覺?！绷_德說：“我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我當(dāng)時還以為我就要死了。”
“不是這樣的，羅德。”
“為什么不是？”
“我一直沒出事，也在記著時間。根本就沒有任何召回信號發(fā)來。”
“你確定？”
“我怎么可能錯過它呢？警報聲在二十公里外都能聽見，白天還有狼煙柱，晚上有射燈的燈柱，法律規(guī)定那樣的信號必須要保持一個星期以上，必須要等到所有人都回來……這些天來它根本就沒出現(xiàn)過?！?p> “也許我們走出了范圍。事實上……嗯，我不知道你的情況，但是我，我得承認(rèn)，我迷路了。”
“我沒有。我就在離我們穿越通道大約四公里的地方。我可以指給你看。羅德，讓我們面對現(xiàn)實吧，一定是出了什么問題，現(xiàn)在沒法知道我們究竟要在這里呆多久?！苯芸似届o地說：“那也就是為什么我認(rèn)為有人做伴是個好主意的原因?！?p> 羅德思量了一下，他認(rèn)為應(yīng)該說出他自己的看法?！拔乙彩沁@么想的。”
“是的，如果只是幾天，實際上單獨行動會更安全，但是如果要無限期地呆在這里，那么……”
“我不是那個意思，杰克?！?p> “嗯？”
“你知道這是什么星球嗎？”
“不知道，當(dāng)然，這個問題我也曾經(jīng)想過。它一定是個新開發(fā)的什么星球，有點像……”
“我知道是什么星球?！?p> “哦？是哪一個？”
“地球，就是地球。”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后，杰克開口了：“羅德，你還好吧？你是不是還在發(fā)燒??？”
“我很好，現(xiàn)在我吃得很飽，也喝了許多水。杰克，我知道這聽起來很愚蠢，但是你聽我說，聽我說完。我們就在地球上，我想我也知道我們是在地球的哪里。他們是有意不發(fā)出召回信號的，他們要讓我們自己找出我們在哪里，然后走出去。這正是馬森喜歡做的事。”
“可是……”
“安靜，好嗎？聽我說完，這個行星很像地球，對嗎？”
“是的，可是……”
“聽我說，恒星也是Ｇ型星，星星也像在地球上看到的一樣，在天空運動?！?p> “可它不是的?！?p> “我也曾犯過和你一樣的錯誤。我在第一天晚上也以為它轉(zhuǎn)一圈要一個星期時間，但實際上我們被一些表面現(xiàn)象嚇壞了，似乎一切都是遙遙無期的了?，F(xiàn)在我更明白了，連自轉(zhuǎn)都那么吻合?！?p> “不，不一樣，我的表顯示，這個星球自轉(zhuǎn)一圈大概二十六個小時?！?p> “那你回去后要找人修修你的表了。要不干脆找棵樹摔了它算了?！?p> “可是……哦，繼續(xù)，接著說吧，我不打斷你了?！?p> “你看，花差不多，草也差不多，我知道他們?yōu)槭裁窗盐覀兯偷竭@里來——是為了省錢。”
“為了什么？”
“省錢！有很多人抱怨學(xué)校的教育稅太高。當(dāng)然，讓一扇時空門就這么開著的確是很費錢的事。再說，鈾也不是像樹那樣能再生的。我知道他們的想法，馬森先生就曾經(jīng)說過，這樣的測驗費用的確是有點高，但是如果訓(xùn)練出來的未來探險者和開疆辟壤的領(lǐng)導(dǎo)者不合格的話，那代價將會更大?！?p> 羅德繼續(xù)說道：“有一天課后他對我們說，學(xué)校管錢的人希望就在地球上選個什么地方訓(xùn)練和考試，不過馬森說生存課的核心就是針對外域未知環(huán)境的，他說如果在地球上考試，那學(xué)生學(xué)到的還是地球上的東西。他說學(xué)生完全可以通過書本就了解到地球上的六種基本環(huán)境狀況，并能應(yīng)對它……不讓學(xué)生接受生存訓(xùn)練，等他成年后直接就把他扔到地球之外去執(zhí)行任務(wù)就等于是犯罪。這樣做就像是在僅僅教會孩子下軍棋后，就直接讓他去參加真實的戰(zhàn)斗一樣?！?p> “他是對的?！苯芸嘶卮鸬溃骸氨静坦僖舱f過這樣的話?！?p> “他當(dāng)然是對的。他發(fā)誓說，如果他們堅持這樣做，他就準(zhǔn)備辭職?？墒撬麄冞€是玩了花招騙了他?！?p> “怎么騙的呢？”
“這很簡單。馬森并不知道，對一個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的人來說，任何環(huán)境都是未知的，所以他們做了手腳，以便讓我們無法知曉。他們先是把我們送到了月球上，月球門總是開著的，也花不了多少錢，這樣就使我們誤以為經(jīng)歷了長途旅行到了外域，然后，我們又感覺到原有的重力環(huán)境——這是他們做的第二步，但是他們蒙了我們，他們又把我們送回到了地球上，送到了非洲。我認(rèn)為他們使用月球通道把我們送到了約翰內(nèi)斯堡旁邊的威特沃特蘭時空門中，他們做的所有的事只是在一個合適的時間連接點進行轉(zhuǎn)換，然后把我們?nèi)拥焦嗄緟怖?。我想這里不是沙卡紀(jì)念公園就是其他的什么原始保護區(qū)。所有的東西都很接近，這么多的羚羊和食草動物，還有捕食他們的許多肉食動物，我還看見過幾只獅子，還有……”
“真的是獅子嗎？”
“好吧！等我干掉一只時，我會證明它們是獅子的。他們還設(shè)置了許多障礙來迷惑我們，天空的景象會告訴我們一切，特別是月亮，因此他們在我們的頭頂設(shè)了幕帳。我敢打賭，就在附近一定有云霧生成器。他們還給我們設(shè)了很多謎局。你被提醒要注意‘斯塔勃’嗎？”
“是的?！?p> “你看到了嗎？”
“嗯。我不能確認(rèn)‘斯塔勃’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能，我敢打賭，沒有人能。‘斯塔勃’根本就不存在，它只是不斷擾亂我們的一個虛構(gòu)的東西。在地球上根本就沒有什么‘斯塔勃’，我們就會以為我們不是在地球上。像我這樣多疑的人都被它騙了——我的確是被騙了，我甚至找了一種我不認(rèn)識的東西把它當(dāng)作了‘斯塔勃’，這正是他們希望我做的事。”
“你的解釋聽起來有點邏輯，羅德?！?p> “因為一旦你認(rèn)識到這是在地球上時，它就符合邏輯了。”他拍著山洞的地面說：“但是他們并不讓我們知道這一點，每件事都在他們的掌握中，但現(xiàn)在就看我們的了。我正在作準(zhǔn)備，只是因為我的胳膊受了傷，我還不能走太遠(yuǎn)。不過現(xiàn)在我們可以一起盡快走出去了，這就是我的計劃。我想這是在非洲，也有可能是南美或是其他的熱帶地區(qū)。這沒什么關(guān)系，只要我們沿著溪水向下游走，然后一路小心，因為的確危險很多。當(dāng)然你也可以認(rèn)為這是在外星球上，就在這里死去。但是一個星期后，或者是一個月，總會有一天我們能遇到一座橋。然后我們就順著公路走，直到遇見其他人。我們?nèi)绻龅侥膫€城鎮(zhèn)，就可以和城市官員聯(lián)系，請他們把我們送回家……這樣我們就可以得到我們的考試證書——就這么簡單?！?p> “聽起來是很簡單?！苯芸说吐曊f。
“哦，當(dāng)然我們會遇到很多困難，但是我們會解決的，因為我們知道該做什么。我原來不想提出來的，你的鹽還夠不夠腌上幾公斤的肉??？我不想每天都得去打獵，這樣我們就能走得快一點了，或者也可以帶上一點干果什么的?！?p> “我有，可是……”
“好！”
“等等，羅德，不是這樣的?！?p> “嗯？我們是搭檔，不是嗎？”
“別緊張，你瞧，羅德，你說的每一件事都很合邏輯，但是……”
“沒有‘但是’。”
“但是這個邏輯……全錯了?！?p> “嗯？聽著，杰克……”
“現(xiàn)在該你聽了，你已經(jīng)講了這么久了?！?p> “可是……嗯，好吧！你說?！?p> “你說天空被屏蔽了，他們在這個地區(qū)的上空設(shè)置了幕帳?！?p> “是的，他們一定是這么做的，至少晚上是這樣。他們不會讓我們接觸到真實的自然天氣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天空中就會顯露出明顯的特征?！?p> “我要告訴你的正是這一點，天空中的確有明顯的特征，它一定不是每天晚上都被遮住的，可能你一直在密林中，或者是天晴時你錯過了。但是我看到過晴朗的夜空，羅德，我看見了星星?！?p> “是嗎？那又怎么樣？”
“不是我們地球上的星空，羅德，真的，我很抱歉?！?p> 羅德咬了咬嘴唇辯解道：“也許你對南半球的星空不太熟悉吧？”
“我還不認(rèn)字時就能認(rèn)出獵戶星座，這些不是在地球上看到的星星，羅德，我能辨別的。在日落點的上方有一個五邊形的很亮的星座，地球上根本看不到。再說，誰都認(rèn)識月亮吧，但這里沒有。”
羅德在努力回想著月亮盈虧的周期，但是沒有想起來，他對月食和盈虧周期只有一個模糊的認(rèn)識。“也許它下山了呢？”
“不可能，我根本就沒有看見我們的那個月亮，但是我看見了這里的天上有好幾個其他的月亮……其中兩個比較小，移動得很快，有點像火星的衛(wèi)星。”
“你不會說這里是火星吧？”羅德揶揄道。
“你以為我瘋了？我難道不知道火星上看到的星空和地球上的基本一樣嗎？羅德，我們在爭什么呢？只要看看太陽下山的樣子不就清楚了嗎？我們爬出去看看，眼見為實?！?p> 羅德沒有說話，他跟著杰克爬了出去。在洞里面除了河岸兩邊黑黑的森林，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見，只有爬到洞邊才能看到被洞口頁巖遮住了的部分天空。羅德爬到邊上抬頭向上看去。
“小心別掉下去?！苯芸溯p聲地提醒他。
羅德沒吭聲，在溪水的斜上方天空中有六顆星星組成的五邊形，其中有一顆星星在中間。這六顆星星很亮，不可能是假的，就像地球上的北斗七星一樣容易辨認(rèn)——從它在星空圖上的位置來看，這個星系在地球上從來沒有看到過。
羅德愣愣地看著，他剛才經(jīng)過辛苦思索才構(gòu)建起來的理論體系一下子就垮塌了。他感到了失落和孤獨。河邊的樹甚至也突然間變得可怕起來。他轉(zhuǎn)向杰克，他剛才的信心已經(jīng)差不多全沒了。“是的，你說得對。”他木木地說：“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杰克沒有回答。
“該怎么辦?。俊绷_德繼續(xù)問：“就這么一直呆著嗎？”
“羅德，五角形中間的那顆星星原本是沒有的?！?p> “嗯？是不是你忘記了？”
“不，不會，我肯定。羅德，你知道嗎？我們看到了一顆新星。”
羅德完全沒有感覺到科學(xué)新發(fā)現(xiàn)的愉悅和興奮，他在努力重新整理自己的心緒。一顆新形成星星的發(fā)現(xiàn)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耙苍S就是你說的那些小月亮吧？”
“不可能，那些月亮大得可以看出圓形輪廓，像盤子一樣。這是新星，一定是！能看見這樣的現(xiàn)象可真是很幸運啊！”
“我看不出任何幸運的地方?！绷_德麻木地說：“它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它也許離我們有一百光年遠(yuǎn)，甚至更遠(yuǎn)?！?p> “是的，但是你不覺得很激動嗎？”
“不覺得。”羅德趴下身體又爬回洞里。杰克又看了一眼也跟著回到了洞里。
兩人都沒有說話，羅德有點消沉，最后杰克開口了，“現(xiàn)在我想睡了?！?p> 羅德自言自語地說：“我就是不明白，我怎么會錯了呢？真的很符合邏輯啊！”
“別想了，我們的分析課老師說過，所有的邏輯都只是相對的。她說，對我們未知的世界來說，你通過邏輯推理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p> “那么邏輯有什么用呢？”羅德抱怨。
“算了吧，你瞧，搭檔，我都快困死了，我想睡了?！?p> “好吧！可是杰克，如果這不是非洲——我現(xiàn)在承認(rèn)它不是——那我們該怎么做呢？他們已經(jīng)走了，把我們丟下了?！?p> “該怎么做？就做我們一直在做的事?。〕燥?，睡覺，活著。這是一顆在冊行星，如果我們一直活著，總有一天會有人出現(xiàn)的，也許是動力上出了什么問題，也許明天他們就來帶我們了?！?p> “如果是這樣，那么……”
“如果是這樣，那么，讓我們閉上嘴，趕快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