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世界之心
升上二年級后，我有了在意的人。
伊藤誠。他的名字。
認(rèn)識他是因為一場誤會。
那天之后，我的視線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歪向他。
伊藤在班上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下課也總是一個人坐在位子上玩手機(jī)。
路過他身邊時，我悄悄瞄了一眼。
手機(jī)屏幕上是一頁密密麻麻的漢字。
他還會中文嗎？
伊藤在我心中變得更加神秘了。
我不喜歡太過陰沉的人。
可伊藤身上那種孤獨無依、消沉寂寞的氣質(zhì)，卻格外吸引我。
更別說他幫助剎那的事，讓我知道，冷漠只是他的外表，其實伊藤同學(xué)是個很溫柔的人。
剎那又抽到了伊藤同學(xué)旁邊的座位。
“剎那，拜托了，和我交換吧！”我將號碼遞給她。
“?。俊眲x那像娃娃一樣精致的臉上有些疑惑，愣了一會兒，最后還是和我交換了。
我就知道，剎那是不會拒絕我的。
不光因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那天，我走進(jìn)教室。看見伊藤同學(xué)坐在自己位置上，帶著哲人一樣憂郁的氣質(zhì)，像是在沉思，凝視著手機(jī)屏幕。
他又在看什么？
我向他走去。“喲，伊藤同學(xué)，早上好……”
伊藤手機(jī)上是一個美麗的女生。
我只覺得呼吸一緊，心臟像被誰用力攥了一把，短暫失去知覺，又癢又疼的感覺才慢慢擴(kuò)散開。
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伊藤同學(xué)，這是現(xiàn)在校園里流行的戀愛魔咒嗎？看不出來你還蠻純情的……”
我找到了接近伊藤的辦法。
只是短短一會兒，我和他就升為了可以用名字相互稱呼的關(guān)系。
誠。
阿誠。
當(dāng)這樣稱呼他時，我在心里暗自給自己打氣：這不是很快就拉近關(guān)系了嗎？西園寺世界，就這樣，以此為契機(jī)，接近伊藤同學(xué)……不，現(xiàn)在該叫他阿誠了。
在“暗戀被人發(fā)現(xiàn)”這件事上，阿誠卻表現(xiàn)的比我更加淡然。好像在和人討論今天的天氣。依舊是那副對外事漠不關(guān)心的冷淡神情。
阿誠暗戀的女生，因為外貌出眾，很好打聽。
我沒費多大功夫就知道了她的名字，桂言葉。
趁著體育課，我先找到了桂同學(xué)。和她交換名字，成為了朋友。
桂說她有個在意的男生。
太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安心利用“牽線大作戰(zhàn)”來接近阿誠了。
阿誠，雖然對你來說可能很不幸，但桂同學(xué)和你是不可能的。
你放心，到時候我允許你在我懷里痛哭的。
……
阿誠面對桂同學(xué)時，表現(xiàn)的格外冷酷無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喂，阿誠，你是怎么回事！”
阿誠垂下眼遮住疲倦的目光，神情充滿了孤獨與落寞。
“我覺得我和桂同學(xué)好像不太合適，這件事就這么算了吧?！?p> 我說不出話。
難道阿誠其實并不喜歡桂同學(xué)？
不，他都偷拍了對方的照片，懷著小孩滿心期望收獲禮物的驚喜和期待使用了校園里流行的“戀愛魔咒”。
——只要將心上人的照片設(shè)為手機(jī)屏保，一個月不被別人發(fā)現(xiàn)，就能和對方成為情侶。
毫無疑問，阿誠是喜歡桂同學(xué)的。
那為什么……
莫非是在排斥我？
覺得我很煩，不想讓我參與到他的愛情中。
我心中一痛，感覺胸口又酸又癢。
明明人家都這么努力了，你卻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行！西園寺世界，就這樣放棄的話，戀愛就結(jié)束了。你給我打起精神來！
“喂！阿誠，作為班里的女生代表，又是桂的朋友，我絕不允許你臨陣脫逃，你走了我很為難！”
“世界?！?p> 他輕輕叫了我一聲。
可惡，又是這樣令人著迷的憂郁神情。
我咬緊牙，鼓起眼睛瞪他。
免得自己因他沉迷的表情被阿誠看出。
“你知道嗎，我那樣對待桂，是因為你……”
這一刻，我連呼吸都短暫停滯，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心跳的聲音。
“你，你在胡說什么呢……”
難，難道，阿誠他對我……
“你讓我想起了貓臉老太太，導(dǎo)致我患上女性恐懼癥，所以沒辦法和桂同學(xué)相處?！?p> “……”
“世界醬？”
“西奈！”
啊啊啊啊??！
我捂住臉，有一種想要拼命大喊大叫的沖動。
……
我沒想到，阿誠竟然也會和別人開玩笑。
我覺得好像認(rèn)識了完全不同的阿誠。
難不成，其實阿誠是個很開朗的人？
我這樣想著，卻看見走進(jìn)教室的他又恢復(fù)了我熟悉的模樣。
阿誠對別的同學(xué)依舊不冷不熱，面無表情，目光中似乎隱藏著刻骨的孤獨，對外界毫不關(guān)心。
帶著那種令人著迷的哲學(xué)家的憂郁氣質(zhì)。
只對我一個人是特別的嗎……
不知為何，有點小高興，心里充滿了渺小而又確切存在的微妙滿足和幸福感。
如果我沒有主動出擊，阿誠一定不會這樣對我吧。
桂同學(xué)，謝謝你。
想要更接近阿誠，就必須在桂同學(xué)這件事上下功夫！
阿誠，你的戀愛，就由我來主導(dǎo)！
等你被拒絕的時候，我會摸著你的頭說：“乖，乖，不哭不哭哦……”
嘿嘿……
接下來幾天，我以“戀愛特訓(xùn)”為借口接近阿誠。
我能感覺到，我和他的關(guān)系漸漸變得親密。
……
周末，我和阿誠約好了替他化妝。
雖然遇到了討厭的人，不過因此能去阿誠家，好像還不錯。
沒想到只是簡單的打扮了一下，阿誠就像變了個人，甚至被電視里看到的明星還要帥氣，當(dāng)時我都看呆了。
“怎么樣，世界？”
好帥……
不行不行不行！如果讓桂同學(xué)看到，她絕對會瘋狂迷上阿誠。
絕對不能讓別的女人看見這個狀態(tài)的阿誠！
于是我狠狠地貶低了阿誠一通，看到他眼中流露出來的憂郁和無措，我有些心疼，又夾雜著淡淡地喜悅。
……
“阿誠，我覺得你該主動出擊，向桂同學(xué)告白了！”
“告白？會不會太早了？”
我就是怕你們真的日久生情??！
所以必須當(dāng)機(jī)立斷，一刀兩斷！
“當(dāng)然不會，”我比了個揮球棒的姿勢，笑著說道：“愛情就像戰(zhàn)爭，必須打?qū)Ψ揭粋€措手不及！就像這樣！”
“來吧，阿誠，把我當(dāng)桂同學(xué)練習(xí)一下?！?p> “我愛你……西園寺世界。”
哎？
我一怔，心跳的好快。
可，可惡……
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根本就是犯規(guī)嘛！
必須要忍??！
我用力咬了咬下嘴唇內(nèi)側(cè)：“好老土！根本不可能有女孩子會動心！我看你該做好單身一輩子的準(zhǔn)備了！”
結(jié)果被阿誠狠狠地捉弄了。
……
周一，阿誠決定午休時向桂同學(xué)告白。
我一個人留在教室里，等著阿誠的壞消息——我的好消息——傳來。
最近一段時間，越來越熱了。
畢竟快到夏天了嘛。
吃完便當(dāng)后，我坐在座位上，用手杵著下巴，看著窗外蔚藍(lán)的天。
氣溫漸漸升高。
悶燥的空氣讓人昏昏欲睡。
好慢……
我的下巴從右手上滑落，頭向下狠狠一頓。
隨即整個人一激靈，瞬間清醒了過來。
如果阿誠知道我差點砸到桌子的話，一定會狠狠嘲笑我吧。
就在這時，我看見阿誠帶著那種落落寡合的氣質(zhì)，雙手揣在制服口袋里，低著頭，眼神嚴(yán)肅的像在看一本透明的書籍，緩步走了進(jìn)來。
這種仿佛隱藏著刻骨的孤獨的畫面，讓我心里一緊，放松后，心中又癢又麻。
好想抱著阿誠，輕輕撫摸他的頭發(fā)，對他說“不怕不怕，我在這里哦”。
我站起身，朝他走去，伸出右手，準(zhǔn)備拍一拍他的肩，好好安慰阿誠。
“喲，阿誠，告白怎么樣，需不需要我把肩膀借給你……”
今天之后，想必我和阿誠的關(guān)系會變得更加親密……
“她答應(yīng)了?！?p> 哎？
阿誠往后走去，坐到他的座位上，只留下我一個人舉著右手僵在原地。
怎么……回事？
桂不是說她有心上人了嗎……
……
體育課，我們又和桂所在的D班一起上。
桂因為身體不好，一向都是在旁邊看著。
我借口身體不舒服，和體育老師說了一聲，走到桂身邊坐下。
“喲～桂同學(xué)。恭喜你和阿誠開始交往了?！?p> 桂害羞地低下頭，雪一樣潔凈的臉上飛上一層淡淡的櫻花。
為什么她這么可愛呢……
而且胸也很大……
如果我的身材也能像桂一樣好，阿誠會不會喜歡我……
“西園寺同學(xué)，你還記得嗎，我對你說過，我有一個很在意的男生……”
我怎么可能不記得，就是因為你這樣說，我才會帶阿誠來接近你。
我用力咬了咬下嘴唇內(nèi)側(cè)，抬頭，露出一個爽朗大方的笑：“桂，既然你都有男朋友了，這件事就算了吧。千萬不要在阿誠面前提起哦，別看他那樣，其實阿誠是個很敏感的人?！?p> “不是啦，”桂有些不好意思，露出了讓女生也會為之心動的溫婉甜美地笑，“我在意的男生，就是伊藤同學(xué)。”
“伊藤同學(xué)可能不知道，我曾在電車上遇到過他。他總是神情落寞地望著窗外，好像在思考什么嚴(yán)肅地問題。那種樣子真的很吸引人……”
“哎？”我驚疑出聲。
雙向奔赴的戀情？
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是什么老套的少女純情漫畫！
可惡……
明，明明是我先來的……
第2天午休，阿誠叫上我，準(zhǔn)備像往常一樣，一起去樓頂。
我拒絕了。
“喂，世界，你這樣不是搞得好像我有了女朋友就拋棄朋友嗎？”阿誠目光中隱藏著淡淡的憂郁。
拜托了，不要對我這么溫柔……
我抿嘴，呵呵笑道：“妨礙別人戀愛可是會被馬踢死的。你們剛交往，我就不打擾你們love love了，以后再慢慢說啦～”
我雙手抵著阿誠的背，將他推出教室：“快去吧，可別讓桂同學(xué)久等了。”
一個人看著手機(jī)屏幕上阿誠的照片，又有了想要流淚的沖動。
“明明都快滿一個月了……”
啪，啪，啪……
冰涼的水拍在臉上，自來水的味道一下嗆入鼻腔。
一定是因為鼻子里的酸痛感，我才會流淚的。
一定是這樣。
對著鏡子，我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
放學(xué)后，我叫住了阿誠。
“阿誠，能送一送我嗎？”
面對我突兀提出的要求，阿誠想也沒想便答應(yīng)了?！翱梢??！?p> 車站前，也許是我不停抬頭引起了他的疑惑，阿誠問道：“世界，你有什么事很急嗎？也許我可以幫你……”
“沒有啦！”我站起身，看著遠(yuǎn)方的軌道，不讓阿誠看見我的表情。
終于，我期盼許久的電車來了。
我沒有上車。
就這樣站在阿誠面前。
“世界？”
我沒有回答。
一直到電車上響起了叮叮叮的提示音，我才彎下腰，抓起阿誠的衣領(lǐng)，將我的臉印了上去。
阿誠的嘴唇并不像我想的那樣冰涼。
得手后，我連忙轉(zhuǎn)身逃進(jìn)電車。
“世界！”
就在下一秒，電車門關(guān)上，向前駛?cè)ァｉT外阿誠帶著驚愕的臉變成了不斷流逝的灰色景象。
“鈴鈴鈴……”
電話鈴聲響起。
果然，是阿誠打來的。
掛斷。
阿誠打了很多個電話，我都沒有接。
回家后，我躺在床上，看著手機(jī)上的阿誠。直到外面被黑暗吞噬。
媽媽又沒有回來。
家里好安靜。
我在黑暗中，一個人睜著眼睛，看著手機(jī)屏幕。突然感覺眼角有點濕熱。
——怎么樣，伊藤君，我?guī)湍愕玫搅怂南?，你要如何感謝我這個恩人？
——獎勵你我的香吻要不要？
“這樣……就可以了。”
我用右手食指輕輕撫摸著嘴唇，仿佛還能感受到殘留的溫度。
對啊，只要這樣就可以了。
這就是最后的告別了。
是時候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找出阿誠的照片，選擇【刪除】。
只要這樣就可以了……
我將右手手臂放在眼皮上，擠壓著酸痛地眼球，難受地眼睛舒服了一些，另一只手按下確定鍵。
“阿誠……”
……
?。ā洞貉肪硗?p> 下一卷《奔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