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曹保長上門找碴
這人是誰呢?
這人說完話之后,從一頂二人小轎里走了出來,由于太胖,他腳著地的時(shí)候,身子卻還在轎子的座位上,后面的轎夫沒在意,以為主人已經(jīng)下轎了,就習(xí)慣性地把轎杠回了一下,這一回不要緊,正好擋在這位胖乎乎的主人小腿肚子上。
“啊喲,你想摔死老子?。 痹捯暨€沒有落,就聽見“啪”的一聲,轎夫的腦袋被敲了一下。
這個態(tài)度惡劣、嘴里罵罵咧咧的胖子戴一副墨鏡,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肥嘟嘟的大腦袋架在脖子上,把脖子都給壓縮進(jìn)去一大半,只看見他的大腦袋在晃蕩,根本看到脖子在哪;他身穿一件短袖汗衫,腳蹬一雙白色皮鞋;挺著個大肚皮,走起路來一搖三晃,氣喘吁吁。后面跟著一位瘦高個,打著一把白色洋傘,盡量彎著腰精心伺候著他的主子。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曹莊村保長曹世坤。
“啊喲喲,原來是曹保長大駕光臨,有失遠(yuǎn)迎,失敬失敬!”正準(zhǔn)備回房休息的丁德裕見曹保長來了,立馬返身從院內(nèi)走了出來,快步迎了上去。
“我說丁德裕啊,你這越來越不像話了啊,你自家的院子叫丁宅或丁府什么的我管不了,可你把‘縞花坪’改成‘丁莊’那我可要管管了!這也是你想改就改的嗎?如果這樣那還要我這個保長干什么?哼!”
曹世坤說完傲慢地把腦袋仰上天,一手叉腰,一手呼哧呼哧地?fù)u著那把精致的檀香折疊扇。
丁德裕一聽,今兒個這曹保長準(zhǔn)是來找碴的,這丁莊村名早幾年前就改了,為改這村名丁德裕已經(jīng)花了“三條小黃魚”了,怎么還提這事呢?
“啊呀呀,我就是再沒有別人,心里、眼里也有你曹保長啊,你說是不?在這地兒,你就是我日夜祈禱、每日必拜的大神啊,茅山菩薩我不一定每天拜,可您我卻不敢一日不敬??!因您是我們的父母官,我們可希望您給罩著呢!”丁德裕在曹世坤面前又是作揖又是拍馬屁地說了一通令他自己都覺得非常肉麻的話。
丁德裕不這樣說不行啊,這改村名的事都已過去好幾年了,而且改村名的第二天丁德裕就主動去了曹世坤的家送上了三根金條,一方面是希望這位保長對他這位外來人員多加照顧,二來,這改村名確實(shí)要經(jīng)過他這位保長同意。
那天曹保長收了丁德裕的三根金條之后,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講話時(shí)舌頭在嘴巴里打嚕嚕:“啊,哦、呀,這那好意思??!這村名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不就是一地名嘛,叫啥不是叫呢!來來來,我來幫你寫!”
說完,曹世坤叫來師爺從他書房里取來筆墨紙硯,一口氣寫了五幅“丁莊”,最后挑了一幅他認(rèn)為最滿意的那一幅送給了丁德裕。
想到這,丁德裕猛然醒悟:“啊呀,怪不得他還在提村名的事呢,是不是那幅字的潤筆費(fèi)沒給?”
“別盡說那些好聽的,來點(diǎn)實(shí)際的,我問你,你們家的葡萄園、葡萄酒去年交了多少稅?這葡萄園的面積越來越大、酒的銷售越來越多,可你們家的稅多少日子沒長了?難道這些事還需要我提醒?還有上次鄭縣長夫人做六十大壽,你出一百塊大洋也好意思拿出手,實(shí)話告訴你,那天晚上,縣長很不高興!”
曹世坤一邊數(shù)落著丁德裕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水。
丁德裕一聽,天啊!這還不滿意,春節(jié)剛過縣長本人就是生日,過完生日不足兩月,縣長屁股上長了一個瘡住院手術(shù),接著又是中秋,中秋剛過,縣長夫人六十大壽,光縣長家一家丁德裕就花掉了三百塊大洋,兩根金條,這還不算在保長身上花掉的。這樣下去就是造大洋也不夠花?。?p> “曹保長,您先歇息!小六、小六!快給曹保長倒點(diǎn)水,扶他到咱家涼亭上坐一下,永富快去把井里的那個大西瓜撈上來,剖開,讓曹保長解解暑!”丁德裕忙招呼著曹保長。
丁德裕一邊招呼著曹保長,一邊想,今兒個是怎么了?他到底想干什么?為什么總提縣長的事,而不暗示他自己的事呢?難道縣長要升了?早就聽說鄭縣長要升任江海市副市長。到現(xiàn)在也沒個影,難道曹保長得到什么消息了?或者又要想出什么幺蛾子?
“馬三,來,把最近發(fā)生的事說給丁老爺聽聽,他可是我們近方的財(cái)神,對一些新鮮事兒還是要知道的!”
曹世坤一聽丁德裕提到那“三條小黃魚”的事沒吱聲,連忙將眼珠一轉(zhuǎn)對站在他身邊、一直彎著腰的那個大高個子說道。
“好嘞!”
那個大高個子見曹保長發(fā)話了,立馬扯著嗓子對丁德裕說:
“我說丁財(cái)主,不,還是叫你丁老爺吧!我告訴你啊,馬上日本鬼子就要打過來了,鄭縣長昨兒個對咱們曹保長說了,為了防止日本鬼子攻占我們縣城,縣長要加強(qiáng)城墻的防衛(wèi)力量,準(zhǔn)備在縣城的四個角修建炮樓,還要在四個門前修建甕城,城上架設(shè)機(jī)槍。縣長說了,全縣的富紳要有力出力、有錢出錢、有人出人!”
馬三還沒說完脖子下面打了一個呃,愣了一下,想說什么又忘了,只好尷尬收場。
馬三是曹世坤的狗腿子,此人身高在一米八五左右,長著一副典型的漢奸樣,長長的頭發(fā)披在腦門上,一雙小眼睛看人的時(shí)候從不正眼瞧,而是側(cè)目而視,尖尖的下巴下面長了一塊黑色的胎記,遠(yuǎn)遠(yuǎn)看上去就像一片永遠(yuǎn)也擦不干凈的咖啡汁掛在那;兩臂細(xì)長細(xì)長的,像兩條吊著長大的絲瓜;瘦得前胸貼后背,夏天里胸前的肋骨清晰可見,兩條腿根本沒有肌肉,就像兩條細(xì)長的圓規(guī);他長著一雙大腳板,他那雙腳出奇的大,按現(xiàn)在尺碼算足有四十七碼左右,他的鞋子脫下來往那一放,就像一只小破船漂浮在一潭死水中。
“老爺、我、我說完了,重點(diǎn)都說出來了,你看還有什么補(bǔ)充的嗎?”馬三一邊捋著耷拉在額頭上的長發(fā),一邊對曹世坤報(bào)告說。
丁德裕一聽,心想完了,這又是修城墻、又是造炮樓,這得花多少錢??!
“我說丁老爺,你在發(fā)什么愣呢?你千萬別說家里沒錢,鄭縣長看好你哦!”曹世坤坐在涼亭的搖椅上,陰陽怪氣地說。誰知曹保長的話音還沒落,只聽“嘎”的一聲,把個曹保長嚇得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