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月光下的玉雪峰,如一位亭亭玉立的天宮美人兒,蓋在山峰上的皚皚白雪是她的飄揚長發(fā),丁零散落在山上的雪花,是圍繞在她身邊起舞的精靈,這座山峰是昆侖群峰中最別具一格的存在,孤高寒冷,美麗清靈,令人遠觀著,向往著,躍躍欲試著想要接近她,但那股沖動在觸及她的冰冷之后,戛然而止。
懷隱站在西王峰距離玉雪峰最近的青玉閣前,那一條和玉雪峰遙遙相連的棧道上,遠望著月下的玉雪峰,如癡如醉,若有所思。
他好像在看玉雪峰的夜景,也好像在看如那山峰一樣高冷若仙的美人兒,藏在白雪之中的女子。
一位扎著丸子頭的古靈精怪的女子,也就是他的瑤歆師妹,悄悄地靠近懷隱,趁他出神,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嚇?biāo)粋€機靈。
“師兄!看什么呢!”
懷隱正發(fā)著呆,被突然嚇得一蹦,定睛看著蔓延好奇的師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平復(fù)了下心情之后,期艾道:“我……我在,在想事情。”
“什么事???”瑤歆順著他剛才面朝的方向,望著那潔白的山峰,想到了什么,問道:“掌門師姐回來了么?不會還在山上吧?”
懷隱面露失落,微微搖頭,道:“掌門這幾日白日都不在門中,著急去尋姜師弟的下落,傍晚回來之后,便一直待在玉雪峰上……唉,原來掌門在門派中時,好歹一日三餐都是我負責(zé),還有個著落,現(xiàn)在嘛——”
懷隱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瑤歆覺得好笑,打趣道:“掌門修為極高,又不是小孩子,哪會像小孩子一樣不好好吃飯啊,師兄你有這閑心,還是多關(guān)心下姜師弟吧!”
懷隱苦笑一聲,他這瑤歆師妹心直口快,雖然聽上去只是多關(guān)心了下她的小師弟,但對懷隱何嘗不是一種提醒。
杜瑤光有如人間謫仙,哪是他們這等凡人惦記的了的,即便碰上什么麻煩,也輪不到他伸出援手——光這昆侖派之中,傾慕他們掌門美貌的弟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雖然杜瑤光行蹤難覓,但是對于這樣的絕世美人兒,傾心只是一眼一瞬的事。
本來是看懷隱一人沉悶,想來活躍氣氛來著,結(jié)果一番話說得懷隱更加失落了,瑤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處于雙峰之間的沉淵谷下,突然冒出了大量的妖氣,深邃的黑暗中,一雙雙幽藍色的眼睛,從一個兩個的星星之火,突然形成了燎原之勢。
懷隱和瑤歆,兩個修為并不算高的昆侖弟子,看到這一幕,頓時便呆住了。
堂堂五絕之一的昆侖派中,居然會出現(xiàn)這樣多的妖物!如此大膽,怕不是妖族八部之一來替北冥鯽族報仇的?可西王峰四周都是歷代掌門人布下的法陣結(jié)界,這些妖物是如何不觸發(fā)法陣的情況下偷襲到山上的?
沉淵谷下那個個藍色的光點,正慢慢爬上沉淵谷。
姜流三人從昆侖群山之中御劍回西王峰,用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看日頭的位置大概是晨時三刻,昆侖弟子的每日晨練已經(jīng)過了一刻的時間,可西王峰的大門口,卻是一個守門弟子都沒有。
昆侖派紀(jì)律嚴(yán)明,守門弟子又是十分重要的崗位,要是被抓到偷懶會被重罰,此時又不是換崗時間,桑禹道這條上山路上,不可能一個守衛(wèi)弟子都沒有。
三人莫名其妙地在門口站了好久,還想了一下今天是不是什么祭祀或者節(jié)日,望著門內(nèi)空空如也的御劍廣場和無極殿,乃至遠處的入云臺上,除了西王峰頂灌下來的瀑布,竟然一個會動的東西都沒有。
顧云清第一個打破了平靜:“壞了,凌珊,姜大哥,這樣子和話本子里描述的滅門一模一樣?!?p> 兩人狠狠瞪了他一眼,讓他閉上烏鴉嘴。
姜焱凌就不信,除了他本人,還有哪一方勢力有這個本事攻上昆侖派。
打得過他師父杜瑤光嗎?
“今天你要是騎一只土螻上來,絕對沒人攔你?!苯魍诳嗨?。
“門派內(nèi)這樣安靜,非比尋常,一定是發(fā)生什么大事了!”凌珊突然生出一股不安。
姜流回頭看了她一眼,以往只要自己在時,凌珊都是十分放心和鎮(zhèn)定的,可是今日,女子的第六感似乎凌駕于在了她的安全感之上。
此時的玉雪峰,被兇殘的暴風(fēng)雪席卷著從山頂?shù)缴侥_的每一寸,就如那歲月靜好的美人兒突然發(fā)了狂,變成了瘋婆娘,玉雪峰下的眾弟子長老,沒有一個能夠靠近的,而他們的掌門此時正在玉雪峰上和半夜襲擊昆侖派的妖物纏斗,斗到清晨也沒分出個結(jié)果,偏偏山上狂風(fēng)暴雪,又沒人敢上去查看戰(zhàn)況。
這些妖物來的突然,杜瑤光自從殺了北冥鯽族的妖王之后,身上便負了傷,未曾休養(yǎng)過一刻,就日日下山尋找姜流的蹤跡,可以說是一點沒留給自己休息的時間。
昆侖眾人圍在青玉閣前,那暴雪的范圍越來越龐大了,沉淵谷下已被積雪填了一半,遠處棧道的盡頭已經(jīng)看不清了。
懷年心急如焚,他心里清楚杜瑤光這幾日帶傷出行,身子損耗不容樂觀,此時和被困在玉雪峰上與群妖纏斗,自己卻又重傷未愈,一點忙都幫不上。
他實在是氣極了自己,每次在杜瑤光遇險時只能袖手旁觀。
“大師兄!大師兄不可沖動!你身上有傷!”懷年剛往前一步,便一陣胸悶,咳嗽數(shù)聲,被其他弟子攔了回來,他現(xiàn)在虛弱之軀,進了這暴風(fēng)雪就是有去無回。
眾弟子中突然沖出來一個男子,望著狂風(fēng)暴雪纏繞著的玉雪峰,他怔了一下,當(dāng)下便要施展御劍飛行沖進暴雪之中,被幾個弟子攔了下來。
“姜大哥!”身后追來一男一女兩名弟子,對著那男子喊道。
“姜師弟?你……”眾人定睛一看,剛才沖出來的弟子,竟然是失蹤多日的姜流。
“你們看著我干嘛?我?guī)煾改??!”姜流心里著急,他這一路趕來,看見不少慌里慌張的昆侖弟子,雖然形勢看上去險峻,但昆侖派的人還算整齊,唯獨少了杜瑤光這個掌門。
看一派的人支支吾吾,都望向那暴雪席卷的玉雪峰,姜流自然也明白了形勢,這暴雪中夾雜著的仙氣與妖力,顯然是一場激斗產(chǎn)生的。
“來者是哪一方妖物?”
“冰魄獸,他們半夜突襲,幸被懷隱師弟和瑤歆師妹撞見,但他們未曾襲擊西王峰,反倒是沖著玉雪峰去了?!睉涯昊卮鸬溃哉Z中充滿怨懟:“掌門力戰(zhàn)妖王,未曾休養(yǎng)便下山去尋你,此刻才被那幫妖物趁虛而入!”
若是其他妖物,姜流也許還對杜瑤光有些信心,但是冰魄獸女王姳奚……她手上有他送的凝寒淬,而且前一段她剛借用了劍冢的鑄劍爐,不知道煉就了什么法寶,此時攻上昆侖派,定是有意而為之。
她的思路無比清晰,只要干掉了杜瑤光這個昆侖派的頂尖戰(zhàn)力,剩下的長老弟子,都不足為懼——她這是要在妖族大會之前揚名立威。
“對方蓄謀已久,掌門恐怕情形不妙??!”鑄劍廳長老玄臨說道。
“住口!”同樣的一句訓(xùn)斥,居然異口同聲地從懷年、姜流和玄慈長老三個人嘴里說出來。
玄臨覺得臉上無光,便指著姜流罵道:“黃毛小兒休要得了便宜賣乖!按照昆侖派的慣例,掌門若出了什么意外,親傳弟子便是下一任掌門,你小子身份不明,平??瓷先ケ阈男g(shù)不正!恐怕現(xiàn)在心里樂開花了吧!”
姜流匪夷所思地瞪了一眼玄臨,這表面上輩分大他兩輩的長老,居然被他瞪得不說話了。
于公,他算是獄教跑來的細作,于私,他是聽了子漁的勸告,才混入的昆侖派,其中還夾雜著一些對杜瑤光莫名的好感,但是他這不明不白的身份,何時想過能當(dāng)掌門了?
他當(dāng)這昆侖派掌門做什么?!
“你這賊老頭,平日就看我?guī)煾改昙o(jì)輕繼任掌門不順眼,天天盼著她出什么岔子,現(xiàn)在倒還反咬我一口?!”姜流指著玄臨長老的老臉,毫不客氣地罵道。
這一罵,罵的本該看姜流不順眼的懷年心里也十分痛快。
“我?guī)煾溉粲袀€三長兩短讓我當(dāng)了掌門,我先收拾了你!”姜流罵完,便又要沖進那暴雪中,被玄慈一把攔住。
“姜流,我知你和掌門作為師徒,不能袖手旁觀,但這暴雪由靈力激烈碰撞所激發(fā),御劍難以保持平衡,且視線受阻,萬一撞上懸崖峭壁跌落,可是會粉身碎骨,連尸首都找不到的?!?p> 話語間,暴風(fēng)雪的范圍又?jǐn)U大了幾分,身后修為稍低的弟子,被逼得步步后退,幾乎無法站穩(wěn)。
姜流和玄慈站在這暴雪中寂靜無言,任由鋒利的雪花打在兩人臉上,他們卻誰也不愿后退一步。
那玉雪峰上安危難料的人,可是在他們心中無比珍重的人啊。
姜流回頭給了玄慈長老一個堅定的眼神,一個超越了生死的堅定的眼神。
“懷隱,借你劍用一下。”姜流掙開玄慈,不聽任何人勸阻,拿走懷隱的佩劍,手上捏個訣,一道白光沖入了暴雪中,頓時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