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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魂玉

第六十六章 最重要的記憶

鹿魂玉 二十秈米 3034 2022-05-30 10:48:32

  瘟疫解藥煉制的消息傳得很快,令日日因瘟疫緊繃神經(jīng)的百姓們放松了下來,撒開了歡,直奔幾個月都沒染指的酒樓青樓賭坊等人群聚集之地,有的甚至當(dāng)眾摘下了面巾,被巡邏的官兵看見,一陣呵斥又不得不戴上。

  魏相帶著管家穿過金銀樓嘈雜的一樓大堂,金銀樓的在瘟疫期間的生意便絡(luò)繹不絕,此時解藥研發(fā)在即,生意更是紅火了不少,兩人繞過派對的人群,上了頂樓,進(jìn)入了早些時候差人預(yù)定的包廂。

  姜流比他早到一些,魏相訂的這個包廂正對著皇宮的方向,金銀樓是長安城最高的建筑,頂樓的包廂是專為朝中重臣和皇室準(zhǔn)備,不會有任何閑雜人等,格外清凈。

  “魏相?!苯鞴笆值?。

  “姜公子不必多禮,約公子來到宮外是有要事相商,莫要見怪?!蔽合嗔罟芗颐撓铝怂谏砩系拈L袍,兩人在窗邊的番龍眼座椅坐下,一同望著表面上風(fēng)平浪靜,暗流涌動的皇宮。

  隨從給兩人沏了兩杯茶,便在一旁候著。

  “今日朝上,本相把姜公子所說之事稟報了圣上,誰知那萬永之突然改了口供,直指太后,但圣上念及母子之情,未對太后有什么發(fā)落,只不過……”

  姜流心中有數(shù),那萬永之定是受了李元朔脅迫,才會突然改口潑曲沄楓臟水的。

  魏相停頓了一下,又道:“只不過李元朔向來激進(jìn),今日面對萬永之對太后的指控,他竟面不改色,一副公正嚴(yán)明的樣子,今日陛下沒有下旨,本相擔(dān)心他暗地里沉不住氣,私下計劃惹出亂子,便約了姜公子出來議事,在太醫(yī)院的顧公子和凌姑娘我也告知過了,完事之后莫要回鳳鸞殿隔壁那處院落了,怕引火燒身,這幾日,幾位暫且搬到本相府上吧?!?p>  “魏相思慮周全,姜某佩服。”姜流微笑點(diǎn)頭。心中對魏相有些許敬意,他對朝中形勢如此了解,深知李元朔為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預(yù)判到了李元朔會用強(qiáng)硬手段逼宮太后,也難怪他能夠長期穩(wěn)坐宰相的位置。

  “魏相既如此顧忌李將軍,何不提醒圣上和太后?”姜流問道。

  魏相抿了一口茶,沉吟道:“姜公子不是朝中之人,說與你也無妨,那李元朔自負(fù)戰(zhàn)功顯赫,又是將門之后,在朝中行事十分囂張跋扈,再看長孫將軍身為長孫皇后的兄長,為人卻忠厚穩(wěn)重,絲毫不以皇親國戚的身份居高自傲,行事待人公正溫和……哼,圣上,恐怕早已有了借口除之的想法?!?p>  姜流略微意會了一番,他對于凡人之間的勾心斗角只是略微了解,但作為力量至上的血脈,心底里是十分唾棄的,尤其是這種帝王家的權(quán)謀之術(shù),連骨肉至親都可以相互利用。

  “可曲太后……畢竟是皇帝的母親啊。”姜流沉吟。

  魏相朝隨從招了招手,接過來一本簿子,道:“至于曲太后,那就有本相的私心在里面了?!?p>  姜流接過簿子一看,第一頁記錄的是曲沄楓的一生,從西涼國公主變成中原太后的過程,不過也記錄了和親之前的經(jīng)歷,不像是中原的史官記載的。

  又往前翻了翻,原是她每一次汲血咒之后,便會經(jīng)歷渾身的換血,容貌變更,同時也會換了個身份,這往前翻了幾頁,已經(jīng)翻過好幾個她曾經(jīng)用過的身份了。

  “公子指證太后是妖物,我便命人偷偷進(jìn)入弘文館去查閱太后手記,那份手記除了太后本人和侍女韻兒,任何人都不得查閱,我的人將其重要部分抄了下來,原來這曲太后,真的是以邪術(shù)謀得長生的妖婦!她這份手記,記載著每一個她曾經(jīng)使用過的身份,最早,可追溯到前朝晉元年間,也就是三百年前?!?p>  魏相說及此處,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放在腿上的手掌都出了汗,作為一個初窺這世間超越凡人認(rèn)知的妖邪之物的人,魏相的反應(yīng)還算平靜,對得起他的身份。

  “既然她當(dāng)真是那妖邪之人,那正好借著李元朔的手,為我朝除患?!?p>  姜流深覺得這長期游離于朝中的宰相,心思屬實(shí)可怕了些,看上去什么都沒做,卻又把他以為的有害之人全部除去,用的,還是他和李長空找來的證據(jù)。

  這才是最高境界的借刀殺人吧。

  姜流假裝不感興趣,繼續(xù)翻著那本簿子,翻到最后一頁,竟只有簡簡單單一個“關(guān)”字。

  那隨從見狀,面帶歉意的解釋道:“屬下是從后往前抄錄的,抄到最前面的時候,太后的侍女韻兒突然也來了弘文館,屬下便趕緊離開,沒能抄完。”

  魏相似是對屬下辦事不利在外人面前丟人很是不滿,沉著臉道:“手上動作慢,腦子可記下來了?”

  隨從面露難色,回想著手記上的內(nèi)容,期期艾艾道:“好像……好像是西北御龍關(guān)人士……叫……叫什么……”

  “御龍關(guān)?”姜流皺起眉頭,他想起來曲沄楓閑聊時曾說過,她年輕時和父親鎮(zhèn)守御龍關(guān),不過近百年來,中原改朝換代,唯一不變的就是對御龍關(guān)的放養(yǎng)態(tài)度,不再往那里派任何守將,一律歸雍州管轄。

  御龍關(guān)最后一任守將,是三百年前的關(guān)劍山,姜流的養(yǎng)父。

  暗的沒有一絲光線的鳳鸞殿內(nèi),曲沄楓伏在案幾上,纖纖細(xì)手死死摳在桌角,幾乎要摳出幾道指印。

  頭上的玫瑰晶步搖,在黑暗中黯淡無光,隨著曲沄楓的痛苦而微微顫抖,此刻的搖曳生姿,更像是垂死掙扎。

  案幾上的白瓷碗中呈著一碗暗紅的鮮血,那是夜鴉的血,是顧云清射下來那只身上的,曲沄楓第一次汲血咒吸的是夜鴉王的血液,而夜鴉一族,只有王族能化為人形,其余夜鴉心智尚淺,只會被動跟隨夜鴉王,于是,曲沄楓之后喝的血,都是從跟隨的夜鴉身上獲取的。

  她只要喝了那碗血,身上如被千萬冰錐刺穿般的極寒與刺痛便能即刻緩解,她只需睡一覺,便又是那個母儀天下,溫柔嫻淑的太后,隨之而去的,是她僅存的記憶,和她保存記憶的能力。

  每喝一次血,就像投了一次胎,她會忘了自己是誰,記憶力也會變得更差,那份手記不是用來記錄她的身份的,而是她自己用來提醒她是誰的,在這將要飲血的最后關(guān)頭,她猛然想起了記憶中最重要的事,即便此時受著萬箭穿心般的痛苦,她也不愿意把那碗妖血喝下去。

  外面好像有人闖入,她聽見了太監(jiān)和宮女們的慘叫聲,她心里清楚她只要喝下這碗血,補(bǔ)充了妖力,外面那些凡人如何是她的對手?

  但是此刻被痛苦刺激出來的清晰的記憶,竟是比外面那些宮女太監(jiān)的命都重要,同樣,也比她自己的命重要。

  即便失憶了再多次,她也沒有忘掉對于她來說最重要的那件事,沒有忘掉她的弟弟,但是她不敢賭,她怕她下一次醒來,便真的什么都忘了。

  忍受痛苦的時間是如此的漫長,外面的激斗聲不知過了多久,殿門被轟然撞開,一個男人背著光立在門口,曲沄楓看不清他的臉。

  她用虛弱的聲音囁嚅道:“阿流……是……你嗎……?”

  魏相的隨從一拍腦袋,對魏相和姜流道:“我想起來了,手記上寫的什么,關(guān)啊女啊月啊的……也許她姓關(guān),叫關(guān)娟,是御龍關(guān)守將的女兒。”

  魏相白他一眼,訓(xùn)斥道:“關(guān)娟?將軍女兒能叫這名字嗎?!荒謬!”

  隨從被喝的往后縮了縮,急忙道:“魏相贖罪,屬下再想想……哦——!想起來了,手記上寫的是‘關(guān)家有女名月瑩’,關(guān)月瑩!”

  “什么——?!”姜流如受晴天霹靂,大驚之下失態(tài)地從椅子上站起,圓睜的眼睛把隨從嚇了一跳。

  “她叫什么?!”姜流再次詢問。

  “關(guān)……關(guān)月瑩啊?!?p>  魏相對于姜流突然失態(tài)也很奇怪,站起來道:“姜公子,可是有何想法?”

  姜流直直盯著隨從,問道:“你可想清楚了,沒有看錯?”

  “當(dāng)然沒有,因?yàn)榻幽阋彩怯堦P(guān)人,我看到那里時,心里覺得真巧,公子你居然是和太后一個地方出來的呢?!彪S從理直氣壯道。

  姜流的腦子里嗡嗡作響,兩人的話語在他耳邊都成了過耳云煙,半句都沒有聽清楚。

  “我年輕時,父親是鎮(zhèn)守御龍關(guān)的將軍?!?p>  “我有一個弟弟,是父親收養(yǎng)的,他與家人起了沖突,遠(yuǎn)走高飛了……”

  “姜公子與我弟弟容貌有些相似,可否幫本宮個忙?讓本宮把公子畫下來?”

  “本宮所持之記憶,大多都支離破碎,難以聯(lián)系了……便只有本宮的弟弟一人,是萬萬放心不下,忘卻不了的。”

  曲沄楓的一席席話語,此刻連接成了一條小蛇,一口咬在了姜流腦海中,那個儲藏著短暫的家庭的記憶的地方。

  他從窗戶望向深邃的皇宮,渾身激動地微微發(fā)抖,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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