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書衍這時卻沉默了。
江傲月回想起初次見子書衍的情景:“當(dāng)年我睜眼問你叫什么名字時你曾脫口一個魏字,難道子書衍也不是你的真名,你究竟是誰,為什么恨我?”
子書衍依然不語。
“你說?。 苯猎缕惹械叵霃淖訒芸谥械玫酱鸢?。
子書衍卻仍舊一言不發(fā)。
江傲月有些急了,一把抓住子書衍的衣襟往下摔。
子書衍的后背頃刻被地上突起的筍尖刺穿,疼得喊出了聲。
江傲月怒聲質(zhì)問:“你到底是誰,今日你不說出個所以然,我便讓你死在最愛的竹上!”
一旁的隨從被這一幕嚇壞了,趕忙上前,卻被江傲月一袖震開,她緊緊地盯著子書衍希望他能說出真相。
子書衍蠕動了下嘴唇,還是什么都沒說出來。
江傲月憤怒地從子書衍手中抽出竹笛抵在了他的胸膛上,慢慢向下按壓:“你既不說,那我便隨了你的意!”
“呃……”子書衍再次痛呼,可依然不肯開口。
江傲月不可置信:“你平日里用小刀削個竹片指尖出血都疼得受不了,現(xiàn)在寧死都不愿說出真相,到底是為什么?”
子書衍眼底有愧疚有掙扎,就是不愿作答。
江傲月的怒氣越長越高,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卻在筍尖即將沒入子書衍心臟的那一刻猛地將竹笛扔了出去:“你這該死的,就是仗著我會對你心軟!”
子書衍看著丟在地上的竹笛難以置信,隨即苦笑一聲:“你果然還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阿氓?!?p> “我不是,我已經(jīng)被你逼回皓月山莊重新成為了江傲月,你也不再是我的十年好友而是個不知身份潛在我身邊的陰險之人罷了!”江傲月從懷中掏出了那根藍(lán)色發(fā)帶:“這條發(fā)帶是你十年前送我的,如今你我之情就猶如此發(fā)帶一刀兩斷!”
“阿氓!”子書衍慌亂,下意識地握住了江傲月的手,搖頭祈求。
江傲月錯愕不解:“明明是你先拋棄我的,現(xiàn)在卻又……”
“阿氓,阿氓……”子書衍只是一聲一聲地呼喚著江傲月的名字,眼里似乎壓抑著不舍與痛苦,讓人止不住生憐。
江傲月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與子書衍經(jīng)歷的一切。
他們曾一同河邊捉魚,夜里數(shù)星,就著月光在水里打鬧。
他曾輕柔地替她綁上發(fā)帶夸她好看。
她也曾陪他一起做竹笛竹椅拿下山售賣,是她千瘡百孔的心上唯一的光。
可為什么這一切一瞬就變了,她心亂如麻,竟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先生!”
就在此時,一道略急的聲音從后傳來。
她恍惚回頭,還沒看清來人,就被一只修長的手拉了起來,看清來人是秋子聞后,錯愕不已:“你怎么來了。”
“如此算計您之人您萬不可再被他哄騙。”秋子聞將江傲月拉到了身后,冷冷地看著地上的子書衍:“子書公子,你將先生逼到此種地步還奢望她留在你身邊是不是太過無恥了?”
“無恥?”子書衍撐著地面一點(diǎn)點(diǎn)將身體從筍尖里拔了出來,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這是我與她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你插手吧,你別忘了可是我救了你把你送上不出山你才有今日。”
“你對我之恩我自不會忘,但先生是我的先生,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若再算計她,我不介意也算計算計你?!鼻镒勇劜槐安豢旱卣f完便拉著江傲月離去。
子書衍慌忙去拉,卻僅僅扯下了江傲月手中的發(fā)帶,身受重傷根本無法追去,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走遠(yuǎn)。
江傲月有些不知所措地被秋子聞拉著走,著急呼喚:“子聞……”
秋子聞似乎帶著怒氣,越走越快,讓江傲月幾乎想用輕功:“子聞你怎么了,是不是生氣了?”
一向尊師重道的秋子聞竟沒有應(yīng)聲。
“你是不是氣我回到京城不告訴你,多次與你相遇也沒坦承,我只是不想把你們牽扯進(jìn)我的事情里……”江傲月急忙解釋,秋子聞卻忽然回頭,一下撞在他的胸膛上。
秋子聞鮮少地急了色:“你就這么在意子書衍?”
“啊?”江傲月顯然沒想到秋子聞會這么問。
秋子聞的失望顯而易見:“他都那么算計你了,你竟還對他有所猶豫?”
江傲月吞吞吐吐:“我和他相處了十年,要是一點(diǎn)都不猶豫也說不過去吧,萬一我真欠了他……”
“就算你欠了他,他對你做的事已經(jīng)足夠抵消了?!鼻镒勇効圩×私猎碌碾p肩,鄭重其事地提醒:“往后切不可再對他心軟。”
江傲月老實(shí)地點(diǎn)頭。
秋子聞又提醒:“今夜那兩個細(xì)作也是,為什么冒險救下他們,萬一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后果不堪設(shè)想?!?p> 江傲月驚愕:“你怎么知道我救了他們?”
秋子聞嘆氣:“閉息丸味腥帶澀聞有異香,幸當(dāng)時除學(xué)生外無人辨出,以后可千萬別再做這么冒險的事了?!?p> 江傲月連連點(diǎn)頭,又一下反應(yīng)過來:“等等,我才是先生,為什么在聽你說教,我做什么事還需經(jīng)你允許?”
“世間之事都應(yīng)以對錯而論,先生做錯學(xué)生難道不該提醒,那豈不是不配當(dāng)您的學(xué)生,您說是不是?”秋子聞反問。
“是該提醒?!苯猎孪乱庾R地回答,又搖了搖頭:“你別想把我繞進(jìn)去,我的事無需你插手,以后你就當(dāng)不認(rèn)識我?!?p> 秋子聞卻說:“先生已是學(xué)生的先生,學(xué)生此生都不會放手。”
江傲月無奈:“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殺了我,跟著我很危險?!?p> “亦有人處心積慮想除掉學(xué)生?!鼻镒勇剳B(tài)度堅定:“先生對學(xué)生之重不亞于子書衍于您之重,您若身死,學(xué)生必當(dāng)追去?!?p> 江傲月徹底愣住,沒想到秋子聞把她看得這么重,放柔了目光,踮起腳尖摸了摸秋子聞的頭:“乖,人與人總有離別時,我與你們的師徒緣分在不出山腳下就已完結(jié),你就當(dāng)不認(rèn)識我好不好?”
她的動作很輕,像一根羽毛輕拂過秋子聞的心扉,讓他心尖微顫,緩緩俯身湊近了江傲月的耳畔:“那我便不將你看做先生,江小姐,你似乎忘了一件事?!?p> 江傲月一臉茫然。
秋子聞輕聲提醒:“男女授受不親。”
江傲月才意識到剛才的舉動太過越矩,慌忙退了一步:“你……放心,我對你絕對沒有什么企圖,往日荒唐之舉只是為了打消太子想讓我嫁給他的心思……”
秋子聞唇角帶了一絲笑意,學(xué)著江傲月之前的模樣:“你要是對我有什么企圖,我也不是不能接受?!?p> “你瞎說什么,我是那樣的人嗎!”江傲月窘迫想走:“那公子與小童的尸體還在我的房中,我必須盡快回去處理,就先走了。”
秋子聞攔住了江傲月的去路:“你如此慌亂,莫不是真對我有所企圖,所以才不想認(rèn)我這個學(xué)生?”
“我哪有,我是真擔(dān)心你們!”江傲月語無倫次,又裝起了兇:“好啊,你皮癢了是不是,連先生也敢質(zhì)疑,信不信我罰你?”
“你不是說我們的師徒緣分在不出山腳下就已完結(jié),以何身份罰我?”秋子聞步步逼近。
江傲月一退再退,忍不住小聲嘀咕:“這文人就是擅辯,怎么都說不過?!?p> “什么?”秋子聞沒聽清。
“沒什么?!苯猎聼o奈妥協(xié):“好了好了,我繼續(xù)當(dāng)你的先生行了吧?!?p> 秋子聞又是一笑,恭敬地拱手行禮:“那學(xué)生再次見過先生?!?p> 江傲月擺了擺手:“這些虛禮就免了,我真得走了。”
“先生慢走?!鼻镒勇勗俅喂笆郑粗猎码x去的背影,唇邊的笑意越發(fā)明顯。
另一廂,被送到江傲月房中的公子與小童悠悠轉(zhuǎn)醒,望著眼前的粉色帳簾茫然無措,發(fā)現(xiàn)旁邊放著一只熊寶寶,下意識地拿了起來:“我們這是在哪,已經(jīng)死了嗎?”
小童茫然搖頭。
這時江傲月推門而入,瞧見那公子手里拿著她的熊寶寶,想上前拿回。
“是你!”小童從江傲月的穿著上認(rèn)出了江傲月的身份,趕忙撲到了那公子身上,對江傲月叫嚷:“江傲月,你別仗著長了張禍國殃民的臉就想染指我們公子!”
江傲月才意識到臉上沒了面具,停下腳步耐著心保證:“你放心,我對你們家公子沒興趣?!?p> “你都把我們擄到這里來了還說對我們家公子沒興趣!”小童滿眼警惕。
江傲月無奈,退遠(yuǎn)在圓桌旁坐下了:“我若真想對你們家公子做什么,第一次見到你們的時候,你們家公子就已經(jīng)落入我的手中了?!?p> 那公子見江傲月不似之前那般放蕩輕佻,又想起她在殿上的進(jìn)言,心下已經(jīng)明白荒唐無狀只是她的偽裝,放下熊寶寶下床抱拳謝道:“謝過江小姐的救命之恩?!?p> 江傲月正了色:“我冒險救你們是不想用我的手殺害無辜之人,不過若你們真是細(xì)作我也不會手軟,你們叫什么名字,到京城到底是為了什么?”
“在下南城林從羽,至于到京的目的……”林從羽依然猶豫不決。
江傲月本就因子書衍的隱瞞憋了一肚子火,現(xiàn)見林從羽也不愿坦承,不由失了耐心:“怎么今夜一個二個都對我三緘其口,若今夜不是我暗中相救你們早就見了閻王,還不愿對我坦承,那我便認(rèn)定你們是細(xì)作讓你們徹底上路算了?!?p> 林從羽只得坦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