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醒來,崇武看著凌亂的房間,仍然心有余悸。
昨天晚上,身體由最開始的些微不適,到后面越來越嚴(yán)重,以致于崇武中途大汗淋漓得從夢中醒來,身體如同烈火炙烤,痛得說不出話來。
不但如此,全身的力氣好像也被抽走了一般,身體綿軟。
口腔里金屬味彌漫,胃部也是一股難以忍受的惡心,胃酸吐了一地。
整個過程不知道持續(xù)了多久,直到崇武意識模糊,沉沉地睡去。
真的是生化武器么?此刻,崇武坐在床邊,再次回想起那些身穿防護服的檢測人員,疑慮重重。
但是現(xiàn)在自己的身體狀態(tài)似乎又好得出奇,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完全不是昨晚醒來后那種瀕死的感覺。
崇武試探性地雙手握了握拳,精力充沛。
究竟是怎么回事???
“滴滴?!狈块g里的時鐘響起。
算了,先去上班,明天請個假去醫(yī)院看看吧。
帶著這個疑問,崇武心不在焉地工作了一整天,在交接班的時候,將一張星球聯(lián)邦銀行不記名積分卡丟給雷蒙。
“里面有100萬積分,給佐伊換一個新容器?!?p> 誰知雷蒙將卡推了回來,一屁股坐在工具箱上,使勁揉了揉臉,“謝謝,不過不用了?!?p> “怎么?”
“昨天給佐伊申請注冊新容器的時候被格蘭諾公司拒絕了,你知道的,下等人20%的隨機容器拒絕率,為了限制人口?!?p> 短暫的沉默,崇武抿了抿嘴,強行把卡塞進雷蒙手里,“你可以去黑市看看,那里時常會有走私的容器?!?p> “聽說質(zhì)量出奇的差,有些甚至是不能使用的二手淘汰貨?!?p> “總要有個活下去的辦法,不是么?!?p> 車間陷入安靜,雷蒙雙眼無神地看著地面,“你說茱莉亞?維塞斯提倡的《新權(quán)力法案》什么時候才能通過星球聯(lián)邦議會的審核?”
“那個政客?”崇武挑挑眉,嗤笑道:“誰知道呢,也許她壓根沒有遞交議案申請。”
“有煙么?”
崇武將一盒萬寶路和火柴扔了過去。
“你知道么,我開始有些理解為什么你對這些老舊的玩意兒那么迷戀了?!崩酌蓜澲鸩?,點燃香煙,揚了揚煙盒,“相比于連接神經(jīng)的電子霧化器,冷冰冰的金屬,這東西似乎更有人情味兒一些?!?p> “你心情不好罷了?!?p> “是么?!崩酌深D了頓,“聽說昨天晚上有人潛入上層A區(qū)打劫了一間停泊間,港口傳聞是內(nèi)部人干的。”
“嗯。”崇武脫掉工作服,轉(zhuǎn)身離開,“我下班了。”
雷蒙站起身,將煙頭按在車間禁止吸煙的標(biāo)牌上,鄭重道:“嘿,武,聽著,如果你需要幫助的話,我隨時在這里,你知道的,我一直對那些所謂的上等人懷有同樣的不滿。”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崇武停住身形,微微側(cè)頭。
“嗯......謝謝?!崩酌膳e了舉手中的銀行卡。
“不用,你救過我,扯平了?!焙喍痰鼗貜?fù)后,崇武走出了車間。
外面水汽彌漫,城市更加顯得霧蒙蒙的,斑斕的霓虹在霧中迷蒙一片,而那些漂浮在城市上空冰藍色的建筑,“伸”著長長的觸手,在霧中若隱若現(xiàn),如同隱藏的巨獸,伺機而動。
令人壓抑的虛幻。
照例路過茱莉亞的全息影像,一群忠實的擁躉聚在那里,神情亢奮。
其余路人則行色匆匆。
人人平等么?呵,叫囂了幾百年的東西,到頭來,反而越崩越壞......
崇武抹掉頭發(fā)上積聚的水珠,興趣盎然地看著這一撮人手舞足蹈,直到香煙燃盡,然后坐上電車,朝隔離區(qū)駛?cè)ァ?p> 下車步行快到家的時候,崇武注意到不遠處火光閃爍,突然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不自覺地奔跑起來。
這一帶房屋并不多,又是自己家的方向,如果是真的話,只要奶奶沒事,一切都好。
崇武發(fā)了瘋似的狂奔,到房子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警察抬著一個裹尸袋往救護車?yán)锶?p> “求你了,別!”
心臟仿佛要跳出胸腔,崇武不顧阻攔,沖進警戒線,推開警察,拉開裹尸袋,里面是一具焦黑的尸體,脖頸動脈處被割了一道口子,皮肉卷縮。
不是意外。
先殺人,后焚尸么?
翻轉(zhuǎn)尸體,果然,后頸椎有一個深洞,里面的腦晶碎了。
尸體的手腕處有一個熟悉的黑鐲子,崇武的印象里,奶奶對這支鐲子喜愛有加,從不離身,好像是從一個什么古老的墓葬中得來的。
然而此時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崇武攥著鐲子麻木地杵在原地,冷冷地看著救護車遠去,世界仿佛失去了聲音。
霧氣,更重了。
身旁的女警察搖晃著崇武的肩膀,嘴唇翕張,好像在說些什么。
崇武打掉她的手腕,轉(zhuǎn)身向屋里走去。
客廳里充斥著一股燒焦的味道,光線昏暗,沒有了往日那個熟悉的身影。
身體靠著墻壁滑坐在地上,喉頭緊鎖,眼淚無聲滑落。
震驚過后,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崇武轉(zhuǎn)身一拳捶向墻壁,怒氣涌上心頭。
憤怒充斥大腦的崇武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這一拳竟然深深地打進了墻壁內(nèi)部,拳頭表面卻只是多了些皮肉傷。
誰干的?。?p> 因為昨晚的事情么?
“紅玫瑰”泄的密?
不,不可能,暗影組織不會為了一個任務(wù)而砸了招牌。
昨晚留下痕跡了?
沒有,絕對沒有,自己不可能那么大意。
夜鶯?
不,不會,獵人不會攻擊家人,沒有意義。
是誰呢???
崇武緊握雙拳,大腦像瘋了一樣亢奮。
大概是警察來的及時,屋子并沒有完全被焚毀殆盡,少量的東西被保存了下來,比如說墻壁。
墻壁???
崇武記得九歲那年偷翻古籍的時候,奶奶并不在家,但回來沒過多久就拿著那本自己偷看的古書質(zhì)問自己。對天發(fā)誓,那本書放回原處后和翻看之前沒有任何異樣。
所以,工作區(qū)有監(jiān)控,對,監(jiān)控!
能夠監(jiān)視到整個工作區(qū)范圍的位置......
崇武猛地轉(zhuǎn)身,將書架旁的自動金屬升降梯推到書架對面的墻邊,沿著墻壁仔細搜尋,果然有個小孔,里面嚴(yán)絲合縫地塞了一個微型攝像頭。
將攝像頭的接口插在智能機上,投影出監(jiān)控畫面,調(diào)到幾小時前。
就是這里,兩個身著黑色西裝的人推門而入。
推門而入?這是為什么?門沒關(guān)好么?
畫面中,奶奶起身,似乎是在質(zhì)問。
接著兩人徑直走向桌邊的奶奶,一人制服,一人割喉,干凈利落。
然后毀掉腦晶,焚燒尸體,一氣呵成。
崇武牙齒緊咬,抑制不住的怒火使臉部的肌肉都有些微微顫動。
放大畫面,黑色衣服的兩人,一人的脖子下方有一個紋身,那個紋身崇武知道,剛剛還看到過,“權(quán)力聯(lián)盟組織”,狂熱的信徒,新民主運動。
西裝,紋身,民主,你的人么?
是么,茱莉亞?維塞斯?
昨晚偷的黑色金屬是你的,是么。
表面維權(quán),暗地里研究生化武器?
虛偽的政客,我們很快就會見面。
崇武靜靜地站著,拳頭上,血液不斷滲出。
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竟然有微微的白氣。
似乎,比一般的血液更為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