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入戲太深
接下來三天,程陽都在接受戲曲唱功的魔鬼訓(xùn)練,還真從喬心蔓那里學(xué)到了不少東西。
現(xiàn)在程陽感覺自己對氣息的控制更加游刃有余了。
熟絡(luò)了些以后,程陽發(fā)現(xiàn)喬心蔓沒有想象中那么難相處,畢竟年紀(jì)相仿,又都是喜歡音樂的,能聊得起來。
不過她依舊不認為流行音樂和戲曲能產(chǎn)生化學(xué)反應(yīng),所以程陽也就沒有上趕著唱《赤伶》給她聽。
反正這期綜藝錄完大家約莫是沒有什么交集的,好聚好散。
綜藝拍攝進展很順利,五位主要演員的戲份基本上都完成了。
進度來到了最后一幕,火燒戲院。
這是整部短片的高潮部分,整個劇組,所有綜藝工作人員,甚至云溪臺胡臺長和胡笳網(wǎng)陳總裁也到現(xiàn)場來看最后這一場戲的拍攝。
劇情承接前面的故事。
三條大佐帶著鬼子兵占領(lǐng)了縣城,縣長怕死,第一時間投了敵,并為三條大佐舉辦一場盛大的歡迎宴會,邀請裴宴之進行慰問演出。
裴宴之婉拒,三條大佐帶著兵圍住戲班子,打傷了幾個雜役和門房。
春韭見到殺父仇人上門,抄起柴刀便要沖出屋子去拼命,裴宴之死死攔住她,并透露了一些他的計劃。
激動的春韭一下子冷靜下來,告訴他一切聽先生的安排。
三條大佐威脅裴宴之,倘若他不唱這一場,全城人都要為他陪葬。
是夜,小縣城內(nèi)一片寂靜,映襯著戲院里燈火通明。
戲臺下,以三條大佐為首,豺狼虎豹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上臺前,裴宴之單獨叫走春韭,說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給她完成。等到了后院柴房,事先等在這里的下人們一擁而上,將她手腳綁了起來,塞進馬車?yán)铩?p> 裴宴之說,不管大事能不能成,得有人活下去,把這里發(fā)生的事告訴那些奮起反抗的人。
馬車漸漸遠去。
鑼鼓敲響,戲幕拉開,好戲開場。
臺上唱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臺下敵寇胡吃海喝,肆意調(diào)笑。更有甚者,赤裸上身,用古怪腔調(diào)高聲唱著故鄉(xiāng)的櫻花又開了。
鼓聲急切,唱腔悲憤。
火苗不知不覺燃了起來,等到敵人發(fā)覺,整棟樓已被火焰和熱浪包圍。
三條大佐想要逃,然而門早就已經(jīng)落了鎖。手下的鬼子兵一個個皮焦肉綻,徒勞地在大火中奔逃。
他折返回去,拔出槍指著臺上的裴宴之,然而著火的屋頂落下,將他徹底掩埋。
臺上,縣城里的名角裴宴之還在唱。
老祖宗的規(guī)矩,戲一旦開場無論如何都要唱完。
唱給天地鬼神聽,也唱給千千萬萬屈死的亡魂聽!
最后這一場是在綠幕前表演的,后期用特效加上火焰。
程陽一身紅色的戲服,面上全套戲裝,站在戲臺中央。
微型耳麥中伴奏響起,程陽開口唱道:
“戲一折”
“水袖起落”
“唱悲歡、唱離合”
“無關(guān)我”
“戲中情、戲外人”
“憑誰說”
只聽這開頭唱的幾句,胡家明就知道程陽依舊是一如既往的高水準(zhǔn)。
今天唱的,感覺比在胡笳網(wǎng)錄音棚里制作的還要好!
這小子唱功又進步了啊,他是怪物嗎?
程陽的唱功其實一直都在進步的,再加上這兩天的魔鬼訓(xùn)練的強化,胡家明只聽過上個版本,驟然聽到現(xiàn)在的成果,自然就被他巨大的進步給驚到了。
由于是現(xiàn)場收音,胡臺長只好對陳峰豎起大拇指。
陳峰倒是不覺得意外,程陽的每一次進步他都是看在眼里,一直都是踏踏實實打磨聲音,有計劃有步驟有目的。
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歌聲還在回蕩,短片劇組的成員都看過劇本,對歌詞的感受又是完全不同的。
這幾句詞,與其說是唱裴宴之卑微的戲子身份,倒不如說以點帶面,以小見大。
歌詞所唱出的,是國破家亡后,整個華夏民族的卑微和悲涼!
“慣將喜怒哀樂都融入粉墨”
“陳詞唱穿又如何”
“白骨青灰皆我”
“亂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憂國”
“哪怕無人知我”
聽到這里,張志輝全身都顫抖起來。
他是扮演裴宴之的演員,為了演好,將自己帶入到角色的心境中,按照裴宴之的成長經(jīng)歷寫了很多人物小傳,深入地了解他的情懷,他的喜怒哀樂。
所以,聽到這,他覺得這首歌就是在唱他自己。
尤其是“位卑未敢忘憂國”這句一出來,他的情緒便徹底失控了。
別人只知道他是戲班子的裴老板,是頂著“角兒”之名,以藝娛人的戲子,是委身侵略者的伶人。
沒有人知道他內(nèi)心真正的痛苦。
張志輝對著舞臺跪了下來,工作人員見他狀態(tài)不對,好幾個人連忙一起拉住他。
有些演員入戲太深,演完之后長久都無法從戲中走出來。
只是沒想到,程陽一首歌就讓張志輝重新沉浸到角色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演縣長的胡杉著急了,忙問:“怎么一首歌就把人唱成這樣啊?現(xiàn)在怎么辦?”
“先把他帶出去透透氣吧,不能再讓他聽了?!睆堄啦▽?dǎo)演趕緊說道。
這批《演技派報告》的演員選得真是可以,為了體會角色都能做到這種程度。
導(dǎo)演還沒有感慨完,又一位演員瀕臨失控邊緣。
她就是扮演春韭的秦苒。
在新修改過的劇本里,她等到父親被三條大佐虐殺之后,才發(fā)覺父親對自己深沉的愛。
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
背痛化作仇恨,她執(zhí)意追隨裴老板,和整個戲班子一起和敵人同歸于盡。
然而,那個男人強行把生的希望扔給她,不管她要不要。
此刻,秦苒覺得自己就是春韭,站在城外的山道上,遙望著大火中的那一襲紅衣水袖,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周眉搖搖頭,從工作人員手里接過紙巾,把她摟在懷里。
“嗚嗚嗚,眉姐,我好難過,我、我好像和裴先生他們一起……”
“好了、好了,都過去,裴先生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周眉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好一陣安慰。
……
臺上人程陽并未注意到臺下人的異常,他動情地演唱著,在情感、技巧,以及連日來的戲腔強化訓(xùn)練的共同作用下,似乎又觸碰到了突破的契機。
程陽感覺自己能進一步擴寬音域,但此刻已經(jīng)唱到真聲的極限了,要不要上呢?
上?。C會難得!
程陽火力全開,掀飛人天靈蓋的戲腔唱響:
“臺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
“臺上人唱著心碎離別歌”
“情字難落墨她唱須以血來和”
“戲幕起”
“戲幕落”
“終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