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ORPHEUS
第八幕 Toxic「毒藥」
我心不在焉的情況越來越嚴(yán)重，連神父也規(guī)勸我了。神父先是一臉困擾的表情，然后恢復(fù)以往充滿包容力的笑容，問我是不是很在意那個白發(fā)少女。我之前有告訴過神父，家中多了一位新的侍女。
我曖昧地笑了，僅從在意的交的上來說，我的確是比妹妹都要多關(guān)注她。但又不能老實說「是啊，那個女孩似乎有什么企圖呢。」我很清楚自己的話具有多大的分量。
神父以為我的笑容是掩飾害羞的反應(yīng)，他說會祈禱我的戀情順利。神父期望我從事神職工作，這句話想必不是真心的。
……今天，是我和白發(fā)少女相約碰面的日子。
正好，是在那一晚的四天后。
約定的時間逐漸逼近，她要求在可以好好詳談的時間碰面，因此我叫她晚餐過后來我的房間。夜色已深，我總不能只用月光迎接客人，我點了一盞稍大的提燈，放在中央的桌子上，油料有事先補充過，不會太快熄滅。
我眺望著躍動的火光，不斷地捫心自問這樣做真的好嗎？可惜我沒有頭緒，只能企求自己的行動更接近尚未揭曉的答案。
說不緊張是騙人的，但我必須裝出一無所知的表情等她來。
門外響起了細(xì)微的敲門聲，約定的時間到了。我站起來邀請白發(fā)少女進(jìn)門，當(dāng)然也沒有忘了笑容。
“對不起，麻煩博卡齊奧大人深夜還撥冗一談。”總覺得她的臉色最近很差。
“是我指定晚上見面的，你不必在意啊……啊，你還有端飲料來嗎？這種事不必勞煩你費心啊?！?p> 她的手上拿著托盤和茶壺，上面還排放著兩個杯子。
“呃……我擔(dān)心聊久了大人容易口渴……”
她靜靜走到房間中央，茶具響起了些許的金屬碰撞聲，我若無其事地觀察她的模樣。
白發(fā)少女的反應(yīng)─和平常不大一樣。
“是嗎...那多謝你了。站著也不方便聊，還是先坐下吧。”
我不擅長說謊，但至少比她強(qiáng)太多了。我最喜歡的是陪笑，不論對方是什么身份，不管對方有多惱火，也不計較對方有多出言不遜。我一向都能做到笑臉迎人。至少到現(xiàn)在沒有人看穿隱藏在溫和笑容下的真意。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下，似乎在害怕我會對她發(fā)脾氣，我真想對她說，這樣的態(tài)度反而會讓人大。
“雖說是我定的時間，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我拿起茶壺往杯里倒入飲料，淡淡的金黃色液體流入杯中，是甘菊茶。我倒完兩杯后將其中一杯放到她的面前，她稍微低頭致謝，卻沒有拿起杯子飲用。
“我有很重要的事?！?p> 我沒有開口，靜待她說下去。沉默的氣息彌漫在我們的中間，她的嘴唇在微微顫抖，我?guī)缀艨梢愿杏X到她的緊張和心跳。如果我那夜沒有看到那副景象，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會以為那是一種含蓄的舉動。
“其實...”
她輕輕撇過頭，口中流露出氣若游絲的低語。
“我很仰幕博卡齊奧大人?！?p> 我聽得目瞪口呆，說不定心臟也瞬間顫動，這些反應(yīng)絕不是演技。
假如我是一個普通人，假如我什么都不用想，假如我是一個普通少爺，一定會滿臉通紅，歡天喜地地抱住她了。這樣一來，之前的緊張完全可以視式告白前的心理狀態(tài)。倘若她的告白是出自真心，緊張是告白前的自然反應(yīng)，不敢直視我則是害羞的關(guān)系，不知普通狀態(tài)下的我該有多幸福。
不過，現(xiàn)在考慮無關(guān)的事情還是太早，突如其來的表露心意，我必須看穿她的意圖。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將帶著一絲謊言，反正我終究是要告訴她的，純粹是時機(jī)早了一點而已……當(dāng)然，我好想單純問出口，而不是用這種手段看穿她的用意。
“我也喜歡你?！蔽疑髦氐剡x擇詞語，希望選出來的詞語能夠表達(dá)我的心意。我注意到那雙赤紅色的瞳孔中充滿著驚訝，但同時也有一股難言的悲傷。
我露出了困擾的表情，盡量保持笑容。
“之前一段時間我真的很煩惱，畢竟我們認(rèn)識的時間還不長，我也完全不瞭解你，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好感。更何況我對這種事情沒經(jīng)驗，也不曉得什么才是正確答案。所以我呢，去跟母親商量過了。真想不到，我會去找母親商量戀愛的話題，本來我以為自己會去找父親商量的。所謂的預(yù)料，往往不可靠對吧。
找母親商量是正確的，母親訴說了她的親身經(jīng)歷，她也曾有一見鐘情的對象。她完全不了解那個人，內(nèi)心卻不經(jīng)意被對方占據(jù)，有段時間做任何事都心不在焉……她是這么告訴我的。遺憾的是他們的戀情并不順利，分手后她才和父親在一起，也許是過來人的經(jīng)驗吧，母親跟我說──記得，不要讓自己后悔。”
這段話的確是我去咨詢過母親關(guān)于戀愛方向的問題，說白了自從大哥娶妻后就一直住在了佛羅倫薩，很少回來。接下來按照順序，也許是自己，又或者妹妹可能比自己先嫁人。
白發(fā)少女凝視著我，那絕不是心懷愛慕的熱切眼神，潛藏在她雙眼中的情感，比較接近恐懼。她的告白要是真心的，我們早就該互訴情衷、深情相望了，我不禁想看看后續(xù)會怎么發(fā)展。
于是，摻雜著個人的情感結(jié)合戀愛小說中的話術(shù)。
“所以，我承認(rèn)自己的感情，不想事后再來后悔。我喜歡你，打從第一眼見到你，當(dāng)我看到你的那一刻，總覺得我一直在等待你的到來。對不起，請你不要認(rèn)為這是陳腔濫調(diào)……這全是我的真心話?！?p> 語畢，我嘆了一大口氣，她的表情依舊僵硬。
應(yīng)該還差一步。
接下來應(yīng)該是把我準(zhǔn)備的東西交給她。
我在桌上放了一個小禮盒，看她一動也不動，我替她打開了盒蓋，里面放了一個白薔薇的裝飾品。
“希望你收下這個。老實說我本想打聽你喜歡的東西……只是時間不夠，我就參考妹妹的喜好了，應(yīng)該蠻適合你的?！?p> 我在所有人面前贊美其穿戴飾品很漂亮，那也是對誰都會說的客套話，只是一種處世哲學(xué)而已。
“我不能...收下...”
“為什么？”
“我不配...”
“不要這么認(rèn)為，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過度注重階級種東西會束縛我們的靈魂。拜托你了，我們?nèi)粽媸莾汕橄鄲?，請你收下我的禮物吧。”
從旁人的角度來看，這是示愛的情話，不過我很清楚，這幾乎是半強(qiáng)迫的要求，甚至是出于某種戀愛小說的套路。
她怯生生地拿起禮盒，雖然臉上表情很震驚，不過說實話，她太不會說謊了，換句話說，她太純潔了。
我裝出松了一口氣的反應(yīng)，拿起甘菊茶。她的視線游移不定，我舉杯就口，甘甜的香氣撲鼻而來，金黃色的液體逐漸接近我的嘴唇。
就差一點──
「──不行!!」
說時遲那時快，白發(fā)少女激動地探出身子，纖弱的玉手打掉我的茶杯。
我面不改色地觀察她的舉動，蜂蜜酒飛濺在空中。都到了這種時候，我看著甘菊茶反射油燈的光芒，還覺得這景象很漂亮。手中的杯子掉落地面，幸好地面鋪著地毯，沒有發(fā)出聲音引來其他人。
我看了一眼液體擴(kuò)散的痕跡，再抬頭望向她，她像在囈語似地反覆說著「對不起！我果然……做不到！」我感到身體逐漸放松，之后卸下心防，發(fā)出安心的笑聲。
“幸好我忍到了最后一刻……這下不用驚動任何人了。”
聽了我的說詞，她一時浮現(xiàn)不明所以的表情，所以我又補充了一句。
“我并沒有打算真的喝下去?！?p> 這時她終于恍然大悟。她的表情就在問我是如何看穿的。
我并沒有開口，雖然我很想告訴她，你的演技太爛了，不過要是沒有那晚的對話我估計也不會上個心眼，母親從某個世家?guī)淼氖膛谷灰練⒆约旱闹魅?，這種事情簡直難以理解。
我眼睛盯著她，想看看她會怎么做。
“請您告發(fā)我吧，要找人來也沒關(guān)系，您有處罰我的權(quán)利……”
她直接向我道歉，沒有替自己找借口。
果然有什么隱情啊……是被別人唆使的嗎？
我咬緊牙關(guān)，不讓自己表現(xiàn)出同情或軟弱的神色。我有點想輕撫她顫抖的肩膀，安慰她一切都不要緊。我忍住這樣的沖動，以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表情面對她。
“無論下何種判斷，我都必須先要了解你。隨便從哪里開始說起，請你這次完完整整地毫不隱瞞地告訴我一切——向我坦承一切?！?p> 她沒有拒絕，應(yīng)該說她拒絕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