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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山幾重

秋山幾重

天涯西渡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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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3-08上架
  • 13707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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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山幾重

秋山幾重 天涯西渡 13706 2022-03-08 12:41:43

  舒展在值機柜臺前托運了行李,換好登機牌,還要等1個多小時才能登上從BJ飛巴黎的飛機。這個假期過得好快??!一個月的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的過去了。今天舒展又要飛回巴黎了,她心理有了一絲不舍。舒展再一次回頭望了一眼BJ機場T3航站樓的大廳,跨過海關(guān)的安檢大門走進候機大廳。

  舒展今天起了個大早從BJ城里的家趕到飛機場到現(xiàn)在還沒吃早飯呢,折騰了這半天她感到有點餓了,她四下里搜尋了一圈看到不遠處有一家星巴克咖啡店便走進去。店里人不多,只有幾個人分散的坐在幾張桌子邊,舒展拿著自己點好的美式咖啡和一個三明治,給自己找了個靠里面的座位坐下,放下手里的東西,她想用手機上網(wǎng)看看新聞。就在她側(cè)身低頭在包里翻找手機的一剎那,她的眼睛無意識的掃過自己身邊的一張桌子,桌邊一個熟悉的身影讓她的心一陣緊縮心跳漏了2拍,她抬起頭側(cè)過身子仔細的看著桌邊坐著的男人。

  男人正聚精會神的看著桌子上打開的手提電腦的屏幕,旁邊還放著一杯咖啡?!般逍?,是沐新!”舒展在心里叫出這個名字,十多年過去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她看著男人的側(cè)臉仔細打量著,清爽的面頰、濃眉大眼,緊閉的嘴唇,上身穿一件深棕色休閑西裝,下身一條淺色的休閑褲,腳上穿了一雙深棕色軟底休閑皮鞋。身材高大的他上身微微前傾眼睛盯著電腦的屏幕,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放在鍵盤上時不時敲擊一下鍵盤。一條長腿向前伸直,另一條長腿彎曲著伸在桌子下面。

  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舒展不禁在心里感嘆著:十多年的時間讓一個意氣風發(fā)的青年蛻變成了一個渾身上下散發(fā)著成熟魅力的男人。25歲以前他和她倆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那時的他們青春肆意快樂幸福,總以為今生今世都可以牽著對方的手不會分開,從沒有想過會天各一方,然而造化弄人他們一別十幾年就再也沒見過。

  舒展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夏日的午后。

  那個蟬鳴不停的夏日午后,沐新約舒展在他們常去的公園見面。那天,舒展的心情格外的好她忙了一星期的工作,現(xiàn)在終于有時間和沐新一起出來走走了。她坐在樹下的石凳上等他,想著兩人該怎樣度過這個下午。

  不多時,她看見遠處一個熟悉的高挑身影向她走過來,那人正是沐新。舒展從石凳上站起身,沐新才慢慢地走到她面前了,他微低著頭,沒有看舒展,目光游弋,嘴唇輕輕蠕動了一下,沒出聲。舒展看他這個樣子感覺怪怪的,她想:他是不是這段時間工作太忙了,哪里不舒服了?剛要問他,她聽見沐新干澀的聲音傳了過來:“舒展,我們分手吧!”

  舒展聽到這句話愣愣的站在原地,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瞪大眼睛看著沐新,張嘴想要說話可是就是發(fā)不出聲音,她完全蒙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上個星期天倆人在一起時還有說有笑,沒有任何要分手的跡象,怎么剛才他就說分手,怎么回事?舒展的腦子有些發(fā)木,半晌她才艱難的問了一句話:“你說什么?你告訴我為什么?”

  “我想了很久了,我們分手吧!”

  “為什么?發(fā)生了什么事兒?你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

  沐新沒有看舒展,只是一臉茫然的看著遠處,沒有回答她的話。

  舒展整個人都處在迷亂之中,耳朵嗡嗡作響,沐新又和她說了些什么,可是她聽不見,她腦子里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問她:“這是真的的嗎?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就走到了這一步。”舒展沒有答案。

  舒展耳畔又響起沐新飄渺的聲音:“舒展,我媽說如果我和你結(jié)婚,就和我斷絕母子關(guān)系。我不能……”他聲音越來越小,舒展似乎什么也沒有聽到。

  那天沐新還說一些話,可是舒展只聽清了那三句話“舒展,我們分手吧!”,“我想了很久了,我們分手吧!”,“舒展,我媽說如果我和你結(jié)婚,就和我斷絕母子關(guān)系。我不能……”。別的話她都不記得了,也許是什么都沒聽見。

  舒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什么時候回家的。她腦子里一片空白,她只記得那天回家時大雨滂沱,暴雨如注從天而降,她自己不知道在雨中走了多久,淋著雨,時不時的有雷聲滾過她的頭頂,雨水順著頭發(fā)流下來,頭發(fā)凌亂的貼在臉上,臉上淚水和著雨水不停的往下淌,濕透的衣裙裹在身上不停地向下滴水,就這樣她自己迷迷糊糊的回到家。這是舒展為了自己上班能離單位近一點和朋友蘇陽合租的一套單元房,她住一間,蘇陽住另外一間,其它地方倆人公用。

  舒展機械地用鑰匙打開家門,家里沒人,這幾天蘇陽出差了,還沒回來。舒展勉強支撐著自己到浴室沖了個澡,走回自己的房間換了件睡衣頭發(fā)也沒擦干倒頭便睡,她太累了。第二天早上她醒來時,只覺得眼皮沉重,眼睛怎么也睜不開,頭有些發(fā)沉,臉有些脹痛,渾身上下酸痛,身體像散了架子一樣,她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走到衛(wèi)生間,當她抬頭看鏡子的時候被鏡子里的人嚇了一跳,鏡子里的人頭發(fā)散亂,眼睛已經(jīng)被擠成了一道縫兒,兩頰發(fā)紅,腮幫子腫的老高,整張臉腫脹的和一個包子一樣,她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有些發(fā)燒,她有些茫然,怎么回事兒,一夜之間原來那個面目清秀、開朗的舒展去哪里啦!她感到頭疼的厲害,回到屋里又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蘇陽什么時候回來的她都不知道。蘇陽見到舒展時,她已經(jīng)一天一夜都沒有吃東西了,人還在昏睡中,臉腫的已經(jīng)變形了,蘇陽差點就沒認出她,用手摸她的額頭,有點發(fā)燙,舒展病倒了。蘇陽打電話幫她向公司請了假。這天晚上舒展還發(fā)起了高燒,燒的最厲害的時候她不停的說著胡話。她的樣子把蘇陽嚇壞了。蘇陽叫了一輛出租車急忙帶她去了醫(yī)院,給她掛了急診,醫(yī)生給舒展看了病,開了藥,蘇陽又不停地跑前跑后按照醫(yī)生的吩咐帶她打針、取藥、輸液,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照顧她,一直忙到后半夜舒展終于退燒了,蘇陽的心才放下來。

  看完病,蘇陽和舒展從醫(yī)院回到家,蘇陽問舒展:“你現(xiàn)在感覺好點了嗎?醫(yī)生說你得了重感冒,高燒是因為淋了大雨,引起了扁桃體發(fā)炎。出了什么事兒,你怎么病成這樣?你快把我嚇死了。”

  舒展只是淡淡的回答:“沒什么,我和沐新分手了。我現(xiàn)在感覺好多了,謝謝你,蘇陽!”

  蘇陽聽了一愣,張了張口什么也沒說出來,接著她又輕輕地搖搖頭,隨后只是輕輕地拍了拍舒展的手背說:“別多想,你好好休息,一切都等你病好了再說?!?p>  “舒展,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餓了吧?”蘇陽看著舒展憔悴的面容問她。

  “我不餓,吃不下?!?p>  “嗯!我餓了,你陪我吃點吧!你先休息會兒。我去下兩碗面條,咱倆一起吃。”蘇陽說完就去了廚房。

  一會兒功夫西紅柿雞蛋面就做好了。蘇陽端了兩碗面放到餐廳的桌子上,接著她走進房間扶起舒展說:“起來,吃點東西?!笔嬲鬼槒牡钠鹕恚K陽走到了餐廳里,在桌子邊坐下。

  蘇陽把一碗面條推到舒展面前說:“吃吧!自己的身體要緊,別的都不重要,有我和你一起呢?!?p>  舒展點點頭,接過飯碗,用筷子挑起幾根面條送到嘴里勉強吃了起來,蘇陽坐在她對面也端起碗和她一起吃面。房間里安安靜靜,只有筷子觸碰碗沿的聲音和吞咽面條聲。

  此后的一個星期舒展都在家修養(yǎng),她的病才慢慢好起來。

  舒展回憶著那段艱難的時光。沐新提出分手,這對于舒展來說打擊太大了,她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沐新打碎了她所有的夢幻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它們已經(jīng)永遠地留在了舒展25歲的時候,她的心被撕的粉碎反而沒了痛的感覺,也是從那時起舒展再也沒有那樣傷心過。后來家里人知道了他們分手的事情,再也沒有人在她面前提過沐新,怕她心理難過。經(jīng)過很長一段時間舒展才慢慢的從這種打擊中走出來。但是她心底里留下一個深深的傷疤,那個傷疤,她從來都不敢輕易觸碰,不愿回憶。對于她而言,她不知道沐新為什么會做出分手的決定,她始終沒有找到答案,這就成了她心里的一個窟窿,怎么也填不上。

  舒展再一次打量了眼前的男人,所有的往事向潮水一樣襲來。

  兒時倆人一起同桌讀書的情景又浮現(xiàn)在眼前,她給沐新講述自己看過的稀奇古怪的故事,倆人一起做作業(yè),沐新幫她講難題,倆人一起嬉戲打鬧。小時候他們倆一旦約定一個事兒,倆人都會鄭重的伸出小拇指拉鉤然后賭咒發(fā)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變就上吊?!边@個儀式一直延續(xù)到他們長大成人。

  想到這些舒展不禁彎了彎嘴角,多美好的童年?。∷睦砀袊@著。那些美好的回憶是她一生都不能忘記的。

  舒展從小家庭生活條件優(yōu)渥,父母讓她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她多才多藝,長相俊俏,性格開朗,是個有主見敢做敢當,但又不失溫柔的姑娘。因為沐新,舒展在大學里拒絕了不少追求者,她心里只裝著他一個人。

  沐新生的英俊高大,生活在一個高知家庭,父母都是大醫(yī)院的醫(yī)生。父母為培養(yǎng)他的獨立生活能力,也為了讓他長見識,特意讓他報考了廣州的大學。沐新聰明,在同學中人緣極好,愛踢足球,高中時在班上學習名列前茅,是很多女孩心里的白月光。對于舒展,大學四年里他把所有想對她說的話都寫在了信里。

  舒展和沐新兩個人曾經(jīng)一個在BJ,一個在廣州讀大學,BJ和廣州兩個城市相距2000多公里,他們被分隔兩地,相互等待了漫長的4年時間。上世紀90年代初,通信和交通都不發(fā)達一封信從BJ寄到廣州要在路上走10天的路程,綠皮火車要走上50個小時才能到廣州,有時候路上的時間還會更長。最初,兩個人都是以同學的名義通信,彼此小心翼翼的維護著他們之間的友情,誰也沒有表明心意。

  舒展還記得,就在大一那年的寒假結(jié)束時,沐新臨行前叮囑舒展:“你別忘了給我寫信。寫什么都行。我想每個星期都能收到你的信?!?p>  “嗯!”舒展應聲到。他們之間不需要太多的話語,倆人之間有著無聲的默契。

  每個假期結(jié)束新學期開始,沐新會坐火車一次次南下廣州,每次兩個人都依依不舍的分別。舒展總是在沐新坐上火車剛離開時就開始想他,開始給他寫信。她在心里計算著火車的行進速度,他坐的火車到哪一站了?火車過衡陽了,快到韶關(guān)了,快到廣州了。舒展會在夜晚仰望夜空中的明月想著: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她的心也隨著火車一路向南。

  在學校里,舒展經(jīng)常坐在教學樓最頂層的階梯教室給沐新寫信,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冬日的陽光透過寬大的玻璃窗照射在階梯教室長長的桌子上,教室里暖洋洋的,她每次把思念寫在信紙上百轉(zhuǎn)千回,總覺得紙短情長。等信寫完了,她都會看到太陽慢慢的西沉,落日的余暉籠罩著喧鬧的校園操場,直到最后一抹夕陽劃過樹梢,她會跑下樓直奔校門口的小郵局把寫好的信投入到郵筒里,她把這道不盡的思念都寄托在小小的郵票上。從那一刻起她就開始計算這封信什么時候能到廣州。

  沐新雖然性格開朗,但是一個不會把什么話都說出來的人,他知道舒展有多愛他,自己有多在意舒展。舒展沒有聽到沐新多少甜言蜜語,但她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她清楚的記得,沐新曾經(jīng)對她說:“有的話是當面說的,有的話是放在心理的,有的話是寫在紙上的?!?p>  等待回信的日子里,舒展有時會想象沐新在學校的樣子,會經(jīng)常去宿舍的信箱查看來信,每次舒展收到沐新的信,她會找一個沒人的角落,迫不及待的打開,當她讀著信中那字里行間那濃濃的思念之情,心里別提多高興了。每當她向自己的好友提到沐新時,一臉花癡的樣子,讓她的藍顏知己阿云和大鵬看了直搖頭嘆息。按照阿云的話說,她心思太簡單,容易吃虧。相思遙遞隔重城,他們守著這份思念,就這樣等待著彼此。

  舒展還記得沐新在她大三那年曾經(jīng)給過她一個巨大的驚喜。那年四月底的一天中午,舒展正躺在宿舍的床上和宿舍里的同學閑聊,忽然聽見宿舍的喇叭響了,喊她的名字:“舒展,樓下有人找。”

  “誰???大中午的找我?”舒展咕噥著從床上爬起來。

  “是不是又是阿云找你借筆記啊!”同宿舍的小燕說。

  “這個阿云總翹課,肯定是快考試了臨陣磨槍?!笔嬲篃o奈的回答。舒展的課堂筆記是同學中記得最好的,既整齊又詳細,連外系一起上大課的同學都知道。找她借筆記的同學不少,特別是阿云,一到快考試就跑來借課堂筆記,她都習慣了。

  舒展出了宿舍門匆匆地跑下樓,她跑到宿舍樓的大門口,站在門口的臺階上四處尋找也沒看見阿云的影子,正在納悶。

  忽然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舒展,你找誰呢?”

  舒展下意識地一回頭,“沐新,是你嗎?”她睜大眼睛驚喜的大聲問。

  眼前的沐新風塵仆仆,滿帶倦意的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正用那笑意滿滿的眼睛看著她。沐新身后背著一個雙肩背包,身上的格子襯衣有些皺巴巴的,袖口卷在了肘部,下身牛仔褲的褲腳沾了些塵土,腳上的軟底休閑鞋也布滿了灰塵。

  “怎么是你,你怎么來了?”舒展眼圈有些發(fā)紅的問。她知道,從廣州到BJ坐火車要超過兩天兩夜的時間,那擁擠的列車車廂連一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座位底下、行李架上都是人,上個廁所都要拼命擠過人山人海的走道,更別提如果買不到座票一路站過來了。那份辛苦就別提了,不用想就知道。

  “我們考完試了,春假和五一的假期合在一起放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我就買了火車票來找你了?!便逍麓鸬馈?p>  “你怎么也不給我提前打電話說一聲,萬一我不在呢!你不就白跑來了?!笔嬲灌凉值馈?p>  “我沒想這么多,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還好你在學校?!便逍滦χf。

  “你買的是座票還是站票?”舒展接著問到。

  “開始沒座位,過了一站就有了?!便逍麓鸬馈?p>  “你這也太辛苦了,累不累?”舒展心疼的問。

  “你餓不餓,吃飯沒有?”她接著說:“你再等我一會兒,剛好我們下午沒課,我?guī)闳バ∈程贸燥?。?p>  說完舒展不等沐新回答,轉(zhuǎn)身飛快的跑上樓,氣喘吁吁地進了宿舍,抓起書包翻看了一下,又從自己的抽屜中找了些錢和飯票放進書包里,就往外走。

  “舒展,是誰找你啊?這么匆忙干嘛去???”同宿舍的許莎莎見她這樣忙問她,其他幾個人也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她。

  走到宿舍門口的舒展,一邊拉著門把手一邊回頭答到:“我在廣州上大學的同學來看我了,回頭再和你們說,走了?!闭f完轉(zhuǎn)身就跑了出去。

  留給同宿舍姐妹一個背影,大家一臉的茫然,猜不出誰找舒展。

  這天舒展帶沐新在小食堂吃過飯,就去男生宿舍找了阿云。阿云剛好在宿舍里和同學閑聊,舒展把他叫了出來。她讓阿云幫她安排沐新在男生宿舍住下,阿云爽快的答應了。安排好了一切舒展帶著沐新在學校里參觀。他們在一起度過了愉快的三天。在這三天里,他們一起在校園里散步,一起去圖書館,一起去食堂吃飯,那是怎樣難忘的日子,他們向所有的校園戀人一樣,出雙入對。

  在沐新即將回廣州的前一天晚上,沐新和舒展倆人走到學校的操場上,操場上有人在跑步,有的人在鍛煉身體,倆人邊聊天邊走到操場邊的看臺上坐下。五月初的BJ,是BJ最舒適的季節(jié),晚風徐徐吹在身上很舒服,空氣中彌漫著花草的清香。

  舒展說:“你明天就回學校了,車票別忘了帶好?!?p>  “嗯,忘不了,你別擔心?!?p>  “廣州現(xiàn)在一定很熱了吧!”

  “是,五月份的廣州不僅熱,還經(jīng)常下雨?!?p>  “哦!我還沒去過廣州呢,有機會我要去廣州玩玩?!?p>  “是??!你什么時候去我們學??纯??”沐新側(cè)過臉認真的看著舒展說。

  “會有機會的。我得去看看你讀書的地方?!笔嬲拐f著,抬頭望著遠處。

  “你又要走了,再回來,天就熱了?!?p>  “嗯,時間過得真快,回學校以后還有兩個月就該放暑假了,到時候我們又見面了?!便逍乱蚕蜻h處看去。

  ……

  倆人在看臺上海闊天空的聊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天色越來越黑了。不知過了多久,下晚自習的同學陸陸續(xù)續(xù)地走過操場,時間不早了,學生宿舍的門快關(guān)了。

  “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再有一會兒宿舍就該關(guān)門。明天你還得趕火車呢!”舒展看了看手表,邊說邊站起身。

  沐新點點頭也站了起來,“我送你回宿舍?!?p>  “嗯!”

  倆人走下看臺,走到操場邊的樹下,沐新忽然停下腳步,

  “怎么啦?”舒展見沐新停下來忙問,

  沐新轉(zhuǎn)身面對著舒展認真的看著她的臉,舒展不解的抬頭望著他。沐新突然開口說:“舒展,做我女朋友吧!”還沒等舒展回答,沐新一把把她攬到自己的懷中繼續(xù)說道:“這次我來就想好了,一定要對你說出來。答應我,做我的女朋友吧!”

  沐新?lián)е嬲埂J嬲贡茹逍掳硕喟雮€頭,她的額頭正好抵在沐新的唇上,她感到了沐新溫熱的氣息,他的呼吸有點急促,舒展似乎聽見了他“咚、咚、咚”的心跳聲,而舒展自己也心跳加速,她覺得自己的呼吸也有些急促,她開始有點不知所措,她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在這之前,舒展也曾想過沐新會不會向小說或是電影里那樣浪漫的向她表白,他會怎么做呢?自己該怎么回答呢?然而,今天沐新這樣直白的說出來,這是她沒想到的,和她的想象有點不一樣,她有點發(fā)蒙,但只停了短短的幾秒鐘,她就下定了決心,舒展輕輕“嗯!”了一聲,然后她把頭埋在了舒展的肩頭說“我答應你。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的?!眰z人就這樣相擁著,確定了心意。那一晚他們難舍難分,舒展晚上回到宿舍睡的特別好,很快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第二天,沐新又坐火車南下廣州了。

  4年后,他們完成各自的學業(yè),沐新回到BJ工作,他和舒展開啟了新生活,這時候的他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不會再分開了。倆人都覺得這個世界是那么的明朗,所有的幸福都屬于他們,所有的日子都充滿陽光,他們憧憬著未來的幸福。這是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一段幸福的時光。

  忽然有一天,沐新對舒展說:“等著我,我得干出樣兒來,我再來娶你。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班拧彼嵵氐狞c頭,他們之間無需多言。舒展從來沒有懷疑過沐新對她的承諾。她一直都相信他。可是這個男人食言了,她再也沒能等到那個承諾,等來的卻是寸斷肝腸的分離。

  舒展默默地喝著手里的咖啡,繼續(xù)沉浸在往事的回憶里。

  這時,旁邊桌邊坐著的男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種熟悉的氣息,他下意識的轉(zhuǎn)頭望過去,他一下子愣住了,不由得心抽搐了一下。他睜大眼睛看著坐在不遠處的女人一個熟悉的面孔映入他的眼簾,眼前的女人手捧著一杯咖啡,正凝神沉思?!笆嬲梗撬?。”他在心里叫著這個名字。

  稍傾,沐新開始打量舒展。十多年不見了,舒展長發(fā)盤在腦后,臉上畫了淡淡的妝容,清秀的面龐已經(jīng)退去了少女的純真,有著成熟女性特有的魅力,一雙清亮的眸子正看著前方,陷入了沉思。她身上穿了件鵝黃色的連帽運動衫,襯著她白皙的臉龐更加白皙了,下身穿著洗得有些發(fā)白的藍色牛仔褲,腳上一雙運動鞋,整個人衣著簡單,氣質(zhì)顯得儒雅端莊,身上有一股濃濃的書卷氣,但人卻顯得很干練。

  “是你嗎?”他下意識的問。

  舒展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她側(cè)過頭看過去,看見沐新正愣愣的望著她。

  “是我。好久不見?!笔嬲馆p聲答道。

  “嗯!”沐新輕輕說了一句“好久不見?!彼月缘拖骂^避開了舒展的目光。

  舒展靜靜地看著沐新。沐新稍一猶豫,然后起身挪動了一下椅子向舒展這邊的桌子邊靠了靠,離舒展近了一些,他便坐了下來。

  “你,這么多年生活的還好嗎?”舒展輕聲問。

  “還可以吧!”

  “哦!”

  “你怎么樣?”沐新看著她問

  “還行。日子過得真快!十多年沒見,沒想到會在這遇見你?!笔嬲蛊届o的回答。

  “是,我也沒想到?!?p>  “你家里人還好吧?”舒展猶豫著問:“你…你結(jié)婚了吧!?!?p>  “家里人還好。我結(jié)婚了。”沐新答道。

  “有孩子嗎?”

  “有個女兒,9歲了?!便逍掠沂质持笍澇梢粋€9字,同時他的嘴角掠過一絲笑意,他想到了女兒那稚嫩的面龐。

  “哦,是嗎!”舒展的心顫了一下,好像被刀子戳了一下。她手中的咖啡杯不易察覺地抖動了一下。她不禁咬了咬嘴唇。

  “嗯,你怎么樣?成家了嗎?”沐新問舒展。

  “我嘛,沒有?!笔嬲沟幕卮?。

  “哦!”聽了舒展的回答,沐新的心不禁向下一沉,眼里閃過一抹暗淡。沐新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道:“我聽說你后來到法國去了是吧!”其實,沐新曾在他們分手以后到舒展的朋友那里打聽過舒展的消息。知道舒展在他們分手的兩年后去法國留學了。后來,他就再有沒有舒展的消息了。

  “是,我去法國留學了?!?p>  “在哪個城市?”沐新又問。

  “開始,我在里昂二大讀書,畢業(yè)后又申請了巴黎的學校繼續(xù)深造讀完了博士,現(xiàn)在住在巴黎。”

  “哦!”沐新頓了頓說:“沒想到,你會去法國讀書。法語難學嗎?”

  “嗯,我也沒想到會去法國,機緣巧合罷了。法語不是很難學,就是語法有點復雜?!笔嬲剐α诵?。

  “你現(xiàn)在在哪工作?你這是出差還是去旅游?”舒展問。

  “我今天出差去美國,我現(xiàn)在在美國FL公司工作,做通信工程,公司總部在BJ,分公司在上海。我有時候在BJ,有時候在上海,經(jīng)常在全世界各地出差。我們歐洲的業(yè)務不多,所以法國還沒有去過。”沐新解釋道。

  “哦!”

  “你呢?現(xiàn)在干什么工作?”沐新問道。

  “我現(xiàn)在在法國的PSG公司工作。主要是從事數(shù)據(jù)分析和研究工作。我這次回來是度假的,今天飛回巴黎?!?p>  舒展看了一眼沐新放在桌子上的手提電腦說:“你工作挺忙的吧,上飛機前還工作。”

  “是??!事情太多,我這次去美國參加會議要在會上發(fā)言,上飛機前我再看看改下我的發(fā)言稿。”沐新也看了一眼自己的電腦回答道。

  “你沒吃早飯吧?要不要再吃點什么?”沐新接著問道。

  “謝謝!我買了三明治。你自己點餐吧!”

  “嗯,我吃過了。你的飛機幾點起飛?”

  “8點半起飛,快了?!笔嬲固挚戳艘幌率直怼!澳隳兀俊?p>  “8點45 飛洛杉磯,到了洛杉磯我再轉(zhuǎn)機去亞利桑那?!便逍麓鸬馈?p>  “嗯!”

  “你能給我留一下你的電話嗎?”沐新猶豫著問舒展?!拔覀兒镁貌灰姡院笥袡C會我去巴黎也許會聯(lián)系你。我們相互留一下聯(lián)系方式吧!”

  “好!”舒展沖沐新點點頭,從隨身的包里翻出筆記本,她翻到筆記本的空白頁,寫了兩組電話號碼和常用的E-mail地址,寫完后然后撕下這頁紙,把它遞到沐新面前說道:“這上面,一個是我在巴黎的手機號碼,一個是我在國內(nèi)的電話號碼。如果你有事兒可以打這兩個電話,發(fā)郵件也可以。”

  “好!謝謝!”沐新接過這張紙看了看,然后小心的折好放到西裝內(nèi)側(cè)的口袋里。緊接著他又從西裝的口袋里掏出名片夾,從里面取出一張名片遞到舒展面前說:“這是我的名片,聯(lián)系方式都在上面了?!?p>  舒展接過名片看了看,把名片放進了筆記本中說:“謝謝!好的?!?p>  “你做項目應該去過不少地方吧。”舒展開始放松了心情和沐新閑聊起來。

  “是,我們的項目分布在世界各地,給大型企業(yè)做配套工程所以我到處跑,工作的地方比較艱苦,沒有在大城市的,離城市最近的項目也要一、二百公里遠,工作地點基本上都比較偏僻?!便逍陆榻B著自己的工作。

  “你呢?”

  “我們也就是根據(jù)行業(yè)里的各種報告,分析行業(yè)信息,對各種數(shù)據(jù)進行整理,然后進行數(shù)據(jù)分析,進行可行性的研究,寫出相關(guān)報告,最后幫助公司開發(fā)新產(chǎn)品,同時進行產(chǎn)品預研。我們也要經(jīng)常出差,到處跑,不過沒有你們那么辛苦。”舒展簡單的介紹了自己的研究工作。

  “哦”沐新認真聽著。

  隨后倆人各自聊了一些各自在世界各地的見聞。

  正說著話,候機大廳的廣播響起登機通知:“旅客們請注意,CA665 BJ飛往巴黎的航班請旅客們登機了,請飛往巴黎的乘客到第18號登機口登機。”聽到廣播后,舒展看著沐新說:“我要登機了,今天我們就只能聊到這了,有機會下次再見吧!”說完舒展收好東西,背上背包,站起身同時伸出右手說:“那我走了,你多保重,再見!”這時沐新也站起身,伸出手,兩只手輕握了一下。

  “再見!”沐新應道。

  說完舒展轉(zhuǎn)身邁步離去。走了幾步,舒展又回過頭去,她看見沐新站在原地沒動,她抬起右手手臂向他揮了揮,沐新也回應她揮了揮右手手臂。舒展再一次邁步向登機口的方向走去,這一次她再也沒有回頭。

  當舒展站在18號登機口前,登機的廣播又一次響起“旅客們請注意,CA777 BJ飛往洛杉磯的航班請旅客們登機了,請飛往洛杉磯的乘客到第19號登機口登機?!笔嬲瓜胫恒逍碌暮桨嗑驮谧约旱暮桨嗯赃叺菣C。她隨著登機的旅客一點點的向前挪動,她不由得往19號登機口望去,那邊的旅客已經(jīng)開始排隊了,她沒有看到沐新,舒展輕輕地搖搖頭。當舒展走到檢票口前CHECK IN時又不自覺的看向19號登機口的隊伍,那邊人多起來,遮擋了她的視線,她什么都沒看到。檢票員檢驗過她的機票和護照遞還給她,舒展接過自己的機票和護照再一次往19號登機口看了一眼,眼睛里閃出一絲失望的神情,隨后她快步走上廊橋,走向機艙門。

  舒展走后,沐新站在原地看著舒展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他回身收拾自己的東西,心理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一股酸澀涌上心頭。收拾好東西,他默默的坐下。過了一會兒他也聽到了登機廣播:“旅客們請注意,CA777 BJ飛往洛杉磯的航班請旅客們登機了,請飛往洛杉磯的乘客到第19號登機口登機。”沐新起身背上背包走向登機口。18號和19號登機口離那么近說不定還能看見舒展。他邊想邊往18好登機口看去,那邊人排著長隊緩慢移動著,他的目光在隊伍里搜尋著,他沒有看見舒展,一股失落的情緒從心底涌了上來。這時,舒展剛剛走上廊橋,他們剛好彼此錯過。

  坐在機艙里的舒展感到有些疲憊,她把頭靠在椅背上,透過飛機的舷窗看著窗外太陽已經(jīng)升起來了,外面的天氣極好,碧空如洗,可以看到BJ城內(nèi)高樓林立。她想著:今天真是太巧了,居然碰到了沐新。十幾年過去了,她也曾經(jīng)想過他們也許還會再見,可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今天他們居然在機場是以這樣的方式見面。她不曾想過,在重逢的那一刻自己會這樣的冷靜,內(nèi)心沒有什么波瀾,也許因為她的怨恨、她的痛苦早就吞噬了她的心,她已經(jīng)沒感覺了,似乎已經(jīng)麻木了,沒有錐心刺骨的痛。在舒展心里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沐新:他們的感情沒有被距離和時間打敗,但他們被什么打敗了?舒展不知道,她曾經(jīng)一直在試圖尋找答案,但是沒有答案。見到沐新的那一刻,她已經(jīng)不想再問這個問題了,已經(jīng)不需要答案了,就讓它無解吧!也許是分開太久了,倆人都有了變化,也許是大家都經(jīng)歷了太多,都變了。舒展想著輕聲嘆了口氣,一股淡淡的悲傷涌上她的心頭。

  飛機在跑道上飛馳,隨后是巨大的轟鳴聲,飛機騰空而起,直沖云霄,飛機向西北方飛去,再過十個小時舒展就能回到巴黎了。她看著窗外,她離BJ城越來越遠了,BJ慢慢的消失在她的視野里。此時的她心緒有些煩亂,她順手拿起前面靠背椅袋子里的航空雜志隨意翻看,忽然一篇文章的題目《好久不見》吸引了她的視線,文章講述了兩個年輕人北漂的故事,文章的結(jié)尾作者引用了陳奕迅的那首歌《好久不見》

  我來到你的城市

  走過你來時的路

  想象著沒我的日子

  你是怎樣的孤獨

  拿著你給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條街

  只是沒了你的畫面

  我們回不到那天

  你會不會忽然地出現(xiàn)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會帶著笑臉揮手寒暄

  和你坐著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見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變

  不再去說從前只是寒暄

  對你說一句

  只是說一句

  好久不見

  舒展愣愣的看著這幾句歌詞,是啊!她和沐新的這次機場偶遇似乎是冥冥中安排的,倆人這次見面也只是向老朋友一樣寒暄而已。他們好久不見,兩個人都變了,都有了各自生活的軌跡,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切都過去,有些事情可能永遠都找不出答案。想到這些她慢慢地合上雜志,一陣倦意襲來,她閉上了眼睛。

  沐新坐在飛機公務艙的座位上,他頭靠著椅背,閉上雙眼,也許是這幾天工作太累了,也許是起的太早趕飛機,他覺得異常的疲憊,頭也隱隱作痛。剛才在星巴克遇見舒展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像被人用手撕扯著,頭腦空白一片,多年不見他還是一下子就感覺到她的存在,她那種獨特的氣息,她的容顏及她的一切,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記了所有的過往。沒有,實際上一刻都沒有,這么多年他只是把她藏在了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角落里,從來都不去觸碰她。他把所有關(guān)于她的記憶都埋葬在心底了,似乎忘記了過去的一切。

  直到今天,沐新一見到舒展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激活了,往事在他頭腦里翻騰著。他現(xiàn)在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人就像被掏空了一樣。面對舒展他知道是自己違背了承諾,他放棄了她,他沒有爭取過,沒有為她想過,他愧對舒展。

  沐新問自己:“你愛過舒展嗎?”答案是肯定的。他和舒展是公認的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自己的父母一直都認可他們在一起的,然而當年自己的母親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不喜歡舒展了,為什么突然就變了,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他已經(jīng)不可能再找到答案了因為他的母親已經(jīng)癡呆的認不清人了。

  當年他也試圖說服母親改變想法,他矛盾過、掙扎過,但母親沒來由的逼迫讓他妥協(xié)了。他曾不停的問自己:“為什么自己要選擇放棄她,離開她,自己為什么沒有承擔作為一個男人的責任。”他自己都不知道當年為什么會那么決絕的離開舒展,也許這就是緣分吧!他們的緣分盡了。他從他們分手的那一刻起就知道這個世界上他再也遇不到向舒展這樣愛他的人了。他后悔過嗎?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這些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內(nèi)心的煎熬,他的痛苦無處傾訴,有時他覺得自己被痛苦折磨的生不如死。他們剛分開的時候,每當夜深人靜,他會獨自坐在黑暗中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想著他們倆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和那些難忘的日子。他也會想著舒展此時在干什么?工作?吃飯?還是在干什么…….他不會吸煙,但這時他會點上一根煙,看著煙頭上的光亮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地閃爍,就猶如他的心一樣在黑暗中掙扎。

  這么多年,不知道有多少次他曾一個人躑躅在紅墻邊的小路上,這是他和舒展曾經(jīng)一起走過很多次的路,他們在這條路上開心的笑過,相互打鬧追逐過,這里有許許多多他和她的童年和青春的記憶,他來這里走走只是想和她分享他的一切,他的煩惱,他的歡樂,這里是他的世界,他可以獨自享受那些美好的時刻。多少年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感情的泥沼里掙扎出來的,也許他一直都在里面只是日子久了深陷其中而不自知而已,他已經(jīng)麻木了,學會了選擇忘記。

  后來的日子,就是按照家里人的意思結(jié)婚、生子,過平淡而又忙碌的日子,在世界各地奔波。

  沐新曾經(jīng)也想過如果他們再見面是什么場景,舒展會怎樣面對他,會和他說些什么?他設(shè)想過無數(shù)的場景,他怕看到舒展的眼淚,看到她的悲傷。但今天在機場的偶遇,他看到舒展波瀾不驚的樣子和平淡如水的眼神,他的心被撕扯的血淋淋的,他寧愿舒展當面罵他,恨他,甚至打他一頓,也不愿意舒展用這樣平和的語氣和他說話,有距離感。舒展是不是把過去的一切都忘記了,他不得而知。他似乎不是也把過去都忘了,時過境遷大家都有所改變,變得陌生了,這又能怪誰呢?不變的也只是過去的歲月。

  沐新至今都沒有勇氣對舒展說:“對不起!”三個字,他不知道該怎么說,是他辜負了舒展對他的感情,是他決定離開她,而舒展等了他那么多年,愛了他那么多年,他給她留下的只有傷害,他無法面對她。

  一想到舒展一個人身在異國他鄉(xiāng)的生活,他就心緒不寧。他們曾經(jīng)在一起規(guī)劃過未來,他曾經(jīng)覺得他們的未來應該是牽手到白首的,然而這一切都不存在了。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他們都變了,一切都變了,這次偶遇讓沐新覺得面對舒展相顧無言,寸斷肝腸。這一別不知何時再相見了,也許轉(zhuǎn)眼就是一輩子。想到這里,沐新更是覺得異常的疲憊,頭更疼了。

  為了緩解頭痛,他按了機艙的呼叫按鈕,空姐禮貌的走到他的座位前柔聲的問:“先生,您需要什么幫助?”

  “我想要一杯溫水?!?p>  “好的,先生?!?p>  很快空姐給沐新送來了一杯水,沐新接過水杯,沖空姐點頭說了一聲:“謝謝!”

  “不客氣?!笨战愣Y貌的應道,“如果您還有什么需要您可以再呼叫我們?!?p>  “謝謝!”沐新再次表示感謝。

  沐新喝了幾口水,心里似乎平靜了些,他放下水杯,順手拿過耳機插在飛機座位上的插孔里,然后隨手調(diào)整按鈕轉(zhuǎn)到了音樂頻道里面正在播放歌曲,沐新再次閉上眼睛聽著,想放松一下疲憊的身心,他慢慢地沉浸在歌聲里。

  巴黎的天灰蒙蒙的,細雨霏霏,雨水落在鉛灰色的屋頂上、樹上、街道上,雨霧中的巴黎猶如罩著一層薄紗。在一條石子鋪成的小街上正走著一個撐著一把白底紅花雨傘,身穿一襲白裙身材苗條的年輕的中國姑娘,雨水打在傘上濺起朵朵水花,然后順著雨傘邊沿滴滴答答的往下淌,黑發(fā)如瀑布般垂在她的身后,隨著她的腳步輕輕地飄動,風時不時的吹起姑娘的裙角,衣袂飄飄隨風舞動。忽然有一個聲音傳來:“舒展,是你嗎?”那姑娘似乎聽到了喊聲,回轉(zhuǎn)身來向聲音傳過來的方向望過去,看了一會兒她似乎沒看到人,然后搖搖頭,又轉(zhuǎn)過身去往前走?!笆嬲?,舒展是我呀!是我呀!”沐新焦急的大喊著看著離去的舒展,舒展似乎沒有聽見,一直向前走漸行漸遠。雨水模糊了沐新的雙眼,空空的街巷里已經(jīng)沒有了舒展的影子,只有雨在下,沐新覺得冰涼的雨水打在臉上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恍惚中沐新聽到了一陣歌聲傳來,是陳百強唱的那首《只因愛你》歌聲婉轉(zhuǎn)悠揚,帶著一絲悲傷:

  若要跟旁人相戀便覺生亦無可戀

  穿插的情人一轉(zhuǎn)再轉(zhuǎn)難及上你暖一暖

  也許生平無知己但卻能夠找到你

  即使分離多于碰見仍沒法再逃避

  愛難避記憶中總有你

  快樂時期苦悶時期全與你一起

  在這悠悠長天地感覺如何能不死

  有賴你令我歲月如飛

  無人明白我即使多苦楚

  怎么覺得仍不錯

  只因愛你為你活著而活

  為你過路而度過

  令匆匆生命愛比苦更多

  無人明白我過去那個我

  今天已經(jīng)重生過

  只因愛你為你坐著而坐

  為你錯誤而做錯

  亦不必追問你心中有多愛我

  曾經(jīng)有你因此有我

  也許生平無知己但卻能夠找到你

  即使分離多于碰見仍沒法再逃避

  愛難避記憶中總有你

  快樂時期苦悶時期全與你一起

  在這悠悠長天地感覺如何能不死

  有賴你令我歲月如飛

  無人明白我即使多苦楚

  怎么覺得仍不錯

  只因愛你為你活著而活

  為你過路而度過

  令匆匆生命愛比苦更多

  無人明白我過去那個我

  今天已經(jīng)重生過

  只因愛你為你坐著而坐

  為你錯誤而做錯

  亦不必追問你心中有多愛我

  曾經(jīng)有你因此有我

  歌聲中,沐新慢慢地睜開雙眼,他感覺腮邊有些涼意,回想著剛才的夢境,于是他扭過頭看向舷窗外,趕緊掏出紙巾拭去臉上的淚水。沐新透過舷窗看到白云朵朵漂浮在飛機的下面,此時飛機已經(jīng)飛在云端,遠離了BJ,飛機正往東北方向飛去。

  兩年后的一個五月的傍晚,這是巴黎難得的好天氣,天空晴朗,萬里無云,夕陽下的塞納河波光粼粼,河面上游船往來穿梭,河岸上游人來來往往熱鬧非凡,年輕的情侶攜手而行,街頭藝人琴聲悠揚,不遠處有小販不停地吆喝著向游人兜售商品。舒展正沿著塞納河散步,欣賞著塞納河的風景。突然,她的手機響了,她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了接通鍵。

  “喂?是你嗎?是我?!笔嬲孤牭诫娫捘穷^的聲音,她心一陣顫抖,那聲音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遙遠,她有些恍惚。

  “喂、喂!”電話那頭急切的聲音傳來,

  “哦,是我。”舒展聽到聲音再次傳來,才回過神了回答到。

  “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還好,好久不見,你呢?”

  “還行吧!我現(xiàn)在在巴黎呢!”

  “哦,是嗎?來度假?還是……”

  “不,我來參加一個在巴黎舉行的國際會議。我想,你說不定還在巴黎,就打這個號碼試試。沒想到,運氣這么好。”

  “嗯?!笔嬲瓜胂笾娫捘穷^沐新的樣子,無聲地笑了笑。

  電話那頭的人停頓了一下,舒展又聽到電話里傳出來了聲音:“有句話我想對你說?!便逍略陔娫捘穷^又停頓了幾秒鐘后接著說:“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對不起?!?p>  舒展的心縮緊了,手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中的手機,那一刻她的眼淚不禁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舒展沒有說話,她只是攥著手機,愣愣地看著塞納河水……,河水的反光似乎有些刺眼,照得她眼睛有些酸澀,她的眼淚不知不覺的落了下來。手機里還在繼續(xù)傳過來沐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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