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再進(jìn)內(nèi)閣
對于面前這幾人說的，朱祐樘也只是緊閉雙唇聽著，顯得頗有些無奈。
畢竟這些理由雖然對于朱厚照來說可能會略微新奇一些，但到他這兒可完全就是老生常談了。
這些話他基本上是年年聽，當(dāng)然，也不是說每年重復(fù)聽一遍，或許某月、某天他就能無限制聽上許多遍。
足足過去了半個時辰后，徐溥等四人才止住了聲音，或是可憐巴巴，又或者義正辭嚴(yán)地盯著朱祐樘。
“諸卿有所不知啊……朕也窮??！”
“內(nèi)庫里早就已經(jīng)能隨意走鼠了，太皇太后那邊整日在宮中都說悶得慌，朕打算給太皇太后修一座亭子都捉襟見肘?！?p> “更別說一日三餐了，厚照、厚瑋、秀榮三人的三餐一直是他們自己尋摸的?！?p> “朕已經(jīng)多日不見油水了??！”
……
聽著這些反擊，朱厚照嘴角就猛抽了幾下。
無它，只因為朱祐樘說的這些全部都是真的，不過可能唯一有點問題的地方就是他‘無意識’地刪除了某些東西，然后又加了一部分他自己的想法。
越說，朱祐樘就越是委屈。
畢竟這種情真意切的東西，哪有什么破綻能讓人看出來？
徐溥四人越聽，更是越覺得他們自己十惡不赦。
于是便齊刷刷看向朱厚照想要求證。
“殿下……”
朱厚照艱難地擠出一抹笑容，剛想開口，就察覺到了自朱祐樘方向沖擊而來的那種壓力。
瞬間他就直接否定了先前想說的，改口道：“徐師、三位學(xué)士，不瞞你們，父皇他說的也確實是真的?！?p> 太皇太后周氏確實也說過悶得慌，但她原話也就是嫌棄冬日里枯燥，看不到花草之類的東西。
而朱祐樘最近也確實沒見過啥油水。
但那也是徐御醫(yī)刻意囑咐過的，人家的意思是最近朱祐樘得好好養(yǎng)養(yǎng)身子，那種大魚大肉之類的葷腥最好先停了，等休息差不多了，隨便朱祐樘怎么吃……
至于別的……也差不多都是這種情況。
這算撒謊嗎？那肯定是不能算的！
得到這個回答，徐溥四人便陷入了沉默。
足足半晌，才有聲音再度響起。
“宮里若是實在缺錢了，陛下可從國庫借取一些以應(yīng)急?！?p> 最后站出來還是謝遷：“只是這財政司極其所轄的商事，一時半會陛下定然見不到其收項?！?p> “就算陛下拿了再多，也沒甚大用，還不如暫時交予朝廷，日后若是宮里真有要急用的了，再自國庫支取就是了?！?p> 他也不傻，這種東西如果放到朱祐樘手上，那最后的收益大概率都是會被他用來玩耍。
可若是放到朝廷里，就算百年后進(jìn)棺材了，他也敢說他們這一朝給后人留下了一個極大的家底兒！
而且……皇帝若是富養(yǎng)，那出現(xiàn)敗家子的幾率可太大了。
國事不能賭！
向來賭國事的，八成都已經(jīng)輸了！
再說了，從國庫支取錢財用于宮內(nèi)，朱祐樘又不是大明第一例。
當(dāng)即，朱祐樘臉上的笑容就難看了許多。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謝遷說得確實在理。
這件事情的回報周期太長了！如果有燃眉之急，根本沒法解決。
而且……以他對于面前這幾人的了解……估摸著下去之后他們就能把這件事情給憋成一件很大的大事。
而這種大事一旦憋出來了，里面的獲益也絕對不會小。
就這樣的情況，想讓他們放棄？不可能！
隨即朱祐樘便再度狠狠瞪了朱厚照一眼。
“謝卿所言有理?！?p> “既然如此，那朕就不再堅持了，只是太皇太后那邊……”
聲音堪堪落下，謝遷就立馬接上話：“賓之？”
“嗯，我知道了，回頭就批復(fù)些銀子送到內(nèi)庫?！?p> 李東陽認(rèn)真點頭，隨即就掐著手指頭默默算了起來。
隨即徐溥便朝著朱祐樘行禮：“陛下高義！”
正事干完，他就立馬送了一頂高帽子出來。
“老臣還有一事。”
“可否讓殿下同我等一起回去內(nèi)閣？這里面的門道還得再完善一下，若是缺了殿下，我等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摸不著頭緒……”
“唉……”
朱祐樘閉眼擺手：“去吧去吧！”
“看著這豎子，朕也心煩?！?p> 一直被徐溥從乾清宮里拉出來，朱厚照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
“不是，徐師，你拉我干嘛呀……”
“內(nèi)閣人才濟(jì)濟(jì)，又不缺我一個丟臉的……”
他后半句的嘟囔聲并沒有躲過徐溥的耳朵。
“殿下，誠如希賢所言，這非一夕之令，所以不管是誰都得慎之又慎?！?p> “而且更重要的是，這件事情是出自于殿下你的手，若是辦好了，皆大歡喜，可若是砸了，殿下你想想到時候大家會罵誰？”
等他說到這里，朱厚照額頭上已經(jīng)浮現(xiàn)了一層冷汗。
“那個……徐師……”
當(dāng)即厚著臉皮開口：“這事兒咱能不能就這么算了？”
縱觀歷史上下，那些改革者下場有一個好的？
徐溥輕笑著：“殿下，此不可兒戲！”
“若這件事本就只有你我兩人與東宮中說起，那自然可當(dāng)作戲言，但現(xiàn)在不僅僅陛下也在，更有希賢、于喬、賓之三人。”
“殿下可問問他們……”
朱厚照只打眼往三人臉上瞅了一眼，頓時泄氣。
“那個……徐師，咱商量一下，這名流千古的功勞我能不能不要？”
這次徐溥更是笑得瞇起了眼睛。
“而且啊，殿下，先前在乾清宮中，你是否沒有說全了。”
“老夫怎么聽著頗有些對不上呢？”
等他說完的時候，朱厚照已經(jīng)緊緊捂住了嘴巴，而后瘋狂搖頭。
我沒有，我不是，你別亂說！
雖然他沒有開口，但誰都能看得出來他是什么意思。
又走出去了一段路，劉健長舒了一口氣，隨即便于朱厚照面前站定。
“殿下，此事利國利民，你若是不說細(xì)一些，萬一到時候出錯了呢？”
“受苦的還是天下百姓！”
“望殿下能以大局為重?！?p> 歷來變革之局中，最早受難遭殃的，往往是中層，但只要過去某一段艱難時期，不論變革成功還是失敗，中層總能以各種手段將他們所受到的傷害向下轉(zhuǎn)移，然后趁機(jī)再盤剝一下底層。
這也就是為什么變得越多，反而越爛的道理。
可若是能夠從一開始就能讓大多人獲益，那這個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然而這次，他卻從朱厚照提出來的這件事情上看到了一個契機(jī)！
朱厚照依舊緊捂著嘴巴，一點說話的意思都沒有。
見狀，徐溥就對另外兩人打了個眼色。
兩只狐貍瞬間會意，也學(xué)著劉健開始哭訴起來百姓天下論。
畢竟是在朝堂上混的，直到在內(nèi)閣前停下，朱厚照已經(jīng)是滿臉麻木了。
“殿下？”
朱厚照緩緩放下捂著嘴的手，長嘆一聲。
“三位學(xué)士，是不是我今天不說就走不了了？”
三人齊刷刷笑了起來，但卻沒有說什么。
“唉……算我倒霉……”
說著他就照著側(cè)臉拍了一巴掌：“讓你犯賤，遭事兒了吧！”
隨即便邁開步子走進(jìn)了內(nèi)閣。
劉健三人對視一笑后，便齊刷刷看向了后面的徐溥。
“徐公，殿下果然如你所言！”
聰明、仁毅還有主見。
徐溥笑著擺擺手：“進(jìn)去吧，別錯過了殿下說的那些細(xì)節(jié)?！?p> “等老夫和殿下去應(yīng)天了，這些事情就輪到你們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