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動手
“瞧瞧這個，智深似海、性狠如狼?！?p> 道觀主人伸手一指，落在墻壁左下角的某張面孔。
這張面孔棱角分明，雙目明亮，眉頭緊皺。
“他用了三天時間，將龜息功修行大成，卻在最后關(guān)頭，看出我的用意，硬生生剎住進(jìn)度?！?p> “這孩子甚至猜出，只要折損軀體，就能讓我無功而返?！?p> “道觀里沒有鐵器，他就用門閂，將胳膊夾斷?！?p> 說到這里，道觀主人反問王福，“你捫心自問，能不能做到？”
王福搖搖頭，“做不到?！?p> “可惜，我讓他哀嚎七天七夜才慘死?！?p> 道觀主人惋惜搖頭，“一個天才，將自己折騰成廢物，還指望什么好下場？”
“再看那個？”
第二張面孔，僅僅從凝固的表情，就讓人看出滿溢的智慧。
“這位男童不到十歲，計謀百出，入門第一天，就看出我的用意?！?p> “他故意放慢修行節(jié)奏，暗中籌謀反擊的手段?！?p> “道觀中沒有鐵器，他就撿木棍燒得碳化，磨得尖利。”
“他懂得摘毒蘑菇，熬煉毒汁，下在我的藥罐中。”
“他還在身上，藏了幾張符，一直貼身保管，洗澡的時候都不曾露出來，直到最后關(guān)頭才用?！?p> “你信么，我沒有傳授他半點法術(shù)，這孩子卻能無師自通，從龜息功中，領(lǐng)悟到吐納清風(fēng)，撕裂布帛的本領(lǐng)?！?p> 道觀主人呵呵笑道，“我最中意的軀體，就是他的了?！?p> 語氣變得漫不經(jīng)心，“可惜，當(dāng)時試驗不充分，奪舍失敗，一株上好的苗子廢了?！?p> 王福聽得不寒而栗，內(nèi)心恐懼之余，升起一股憤怒。
老鬼惡貫滿盈，害了這么多孩童少年，還有臉向他炫耀？
“小福兒，你天賦雖然出眾，但在這些孩子當(dāng)中，不過中庸層次。”
道觀主人反問他，“難為你了，上山數(shù)年，最后才撕破臉皮?！?p> “你選在此刻動手，可有把握么？”
他說完了，接下來輪到王福。
王福深吸口氣，“老鬼，數(shù)年相處，至少我知道，你不是個啰嗦的人?！?p> “如若有把握，應(yīng)該半句廢話沒有，直接奪了這幅軀殼?！?p> “之所以啰啰嗦嗦，只怕連你自己都沒把握吧！”
他長嘆口氣，“你老了，也弱了?！?p> 鬼也會老嗎？
七八十個試驗品，即便里面有天才人物，平均下來每人也要幾年，加起來至少兩百年。
老鬼若非自身出問題，為何要借尸還魂？硬是拖了這么長時間，只怕早已虛弱得不成樣子。
“小福兒，我看走眼了，你雖然其他方面不如其他，可有一點，卻冠居眾人之上?！?p> “那就是你的定力?！?p>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p> “如此過人的定力，至少花甲老人歷經(jīng)半生波劫才會有，你一個小小道童，竟然有如此造詣?！?p> 王福笑而不語，兩世為人，這般瑰麗玄奇的經(jīng)歷，當(dāng)世沒有第二人能有，還能有什么事情，能讓他驚慌失措？
“難為你有此定力，可惜，大勢之下，你注定要成為我的廬舍?！?p> 道觀主人正要動手，卻聽到王福開口。
“觀主可不知道，我還有一樣優(yōu)勢，更勝他人。”
道觀主人笑了，我對你的了解，比你自身更全面。
“說來聽聽?！?p> “我運(yùn)氣比他們好！”
這句話剛落地，道觀主人笑出聲了。
“小福兒，你若非伶人，必定能讓所有人開懷大笑?！?p> 運(yùn)氣好？也不知是誰，這段日子，放屁砸腳后跟，吃口飯差點噎死。
王福渡送厄運(yùn)蠟珠，自身也受到影響，還要多虧道觀主人暗中守護(hù)，否則，期間幾次遭遇危機(jī)，險些非死即殘。
“虧得你有臉說這句話，小福兒，你臉皮之厚，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p> 王福大方看他，你瞧，我在說實話，你偏偏不信。
待會兒，你別后悔。
“時間差不多了，該上路了。”
道觀主人還不忘戳心，“你這副身軀，我會讓他功成名就，替你孝敬父母家人?！?p> 咚咚！
王福聽到心跳聲，這幅身軀的執(zhí)念還在。
小福兒是災(zāi)年逃荒而來，途中與父母失散，在山上時，一直想著回鄉(xiāng)，與父母團(tuán)聚。
道觀主人的話，明顯刺激到這副身軀的原主兒了。
“乖乖上法壇！”
道觀主人話音剛落，白影一閃，原來是屏風(fēng)劃破空氣，朝王福面門撞來。
原來不是普通屏風(fēng)，他早該想到。
王福踉蹌后退幾步，見屏風(fēng)來勢洶洶，似緩還急，別說他血肉之軀，連一塊巖石都能撞碎。
他的背后，是法壇，道觀主人這是硬逼他主動走上去。
“拼了！”
王福一轉(zhuǎn)身，從地上撈起某個金器，掄了幾下，發(fā)現(xiàn)是個燭臺，插蠟燭的地方尖銳能傷人。
“去！”
屏風(fēng)沖到面前。
王福揮動胳膊，燭臺往前猛刺，正中屏風(fēng)。
一陣鬼哭狼嚎聲，掀起陰冷風(fēng)浪，對王福面門席卷而來。
燭臺刺中屏風(fēng)，浮現(xiàn)一圈圈擴(kuò)散的漣漪，看似紙糊的屏風(fēng)，比牛皮更加堅韌。
更加驚悚的是，原本空白無一物的屏風(fēng)表面，開始浮現(xiàn)接二連三的鬼頭。
鬼頭猙獰，以水墨寫意的手法繪就，技藝高超，卻如同浮雕般細(xì)節(jié)分明，仿佛隨時掙脫屏風(fēng)表面，飛到半空。
“五顆！”
屏風(fēng)上，一共有五顆鬼頭，微微散發(fā)的陰風(fēng)，就擋住燭臺的刺擊。
道觀主人，雙手束在身后，站立于屏風(fēng)后方，影子投落在上面。
王福急了，若不能打破屏風(fēng)，就會被逼到法壇，落入道觀主人的陷阱中。
“給我碎！”
王福熱血沸騰，體內(nèi)法力亂竄，最終匯聚在右腿上，朝屏風(fēng)猛地踹下。
不知是不是錯覺，眼角看到，右腿浮現(xiàn)類似龜甲的光紋。
“咚！”
一腳正中屏風(fēng)，隨之響起道觀主人驚呼聲。
轟！
屏風(fēng)當(dāng)場倒地，后方的道觀主人，驚愕呆在原地。
“哪里走！”
王福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對方衣袖，就要往回拽。
沒想到，出乎意料輕松，撕拉一聲，整件衣袍都拽下來。
“嘶！”
王福倒吸口涼氣，果然是個空架子，衣袍之下空蕩蕩，什么也沒有。
“咳咳！”
背后響起熟悉的咳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