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個營地距離海底圣所乃至海濱城都不遠。
也是，研究所深埋海平面之下，一切供應補給都得從上面下來。
所屬圣所的獵魔人，也做著運送物資的活計。
海崖間的裂谷，沙石以及深沉海水掩抑著一座金屬色的設施。
獵魔人們依據(jù)滑索陸續(xù)從頂上降落。
這之后孔新俞一手緊抓吊具，另一只手提著亥奶的衣領，在他之下亥奶又雙手環(huán)抱洛涵，如此落地站穩(wěn)。
先下來的隊長和隊員們頗沉默地觀看這吊詭的畫面。
孔新俞：“我...”
“這里是進入圣所的一個入口。”
隊長引著三人走進設施內(nèi)部，他們沿著金屬質(zhì)地的旋轉(zhuǎn)階梯向下。
最上端好好地密閉著光線，逐漸往下，樓梯的墻壁轉(zhuǎn)換為了玻璃。
幾人正走入海底，一墻之隔便是無盡的海水。
洛涵稍稍觸碰了一下分割自己與海水的玻璃壁壘。
無法感知這堵墻的厚度，恍若只有一頁紙薄，心中僅有一個感想。
“海水是凝固的?！?p> 這個空間像是被晶瑩的軟膠塑型。
亥奶將臉貼在玻璃上，一步一步挪動著走，視線始終不離開海下的世界。
“好壯觀吶~從來沒有想過用這種視角看海底的說~
“吶~大叔，海底圣所就在這下面嗎？”
仰頭望去可以看見呈現(xiàn)裂紋的天光。
搖動的天穹似是幕布，也像是覆蓋這個世界的膜。
海水渾然一體，海水的密度讓人窒息，此刻才能深刻體會氣之輕。
暴露在海水中，人體幾乎要被那磅礴的壓力和存在感擠占一空。
孔新俞靜靜體會著、習慣著這種陌生的知覺。
“哼...
“這頂多算淺灘，可夠不上海底，下面是車站?！?p> “車站？”
“車站，港口，我沒興趣記他們怎么叫它。”
繼續(xù)向下，灰蒙蒙的表層上若隱若現(xiàn)鐵色的柱狀物。
橫躺著的巨大管道一端與階梯底部相連，直徑和腳下這圓柱的通道相近，用更加高大的視角去看，不知是更像陸上疏往下方的排水道，還是從匍匐海底生物汲取空氣的吸管。
那望不見的另一頭，遠遠的沿著弧度去往更黑暗的深淵。
來到底部，在這里等著他們的既不是車也不是船。
而是一個與隧道尺寸相合的巨型球艙。
落下半扇球殼，顯露其中供人乘坐的空間。
只要乘客全部搭載完畢，將那球殼合上，施以一股小小的力，是否就會咕嚕咕嚕地滾到隧道的盡頭？
“感覺像是受刑吶...”
“海底圣所就靠這個交通嗎，真的假的。”
那什么潛水艇什么的，有在開發(fā)嗎？
顧不得更多了，孔新俞是第一個認命的。
進艙坐好，頭上腳下身邊安置了諸多固定裝置用以保證安全。
只是拘束裝置越多，對這趟旅程就越?jīng)]底。
亥奶四處摸摸，摸摸胸前、腿上的束縛器，發(fā)表感言：
“又像是坐過山車?！?p> 隊長沒有和孔新俞、亥奶、洛涵三人一起入艙，他還負責關(guān)閉艙門以及啟動發(fā)射器，將球艙彈射出去。
本來他們這只小隊就沒到活動期限。
“再見咯，大叔~”
亥奶朝他揮揮，對方仍是冷哼了一下。
接著話鋒指向了孔新俞。
“我說，優(yōu)等生，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p> 這微妙的禮貌讓孔新俞一愣，旋即道：
“咳，呃...學長，請說吧?！?p> “你我都明白，城市之外已經(jīng)沒有威脅，荒野、叢林、遺跡，早就沒有什么活物了，為什么城市沒有向外擴張？”
城市之外已無威脅。
孔新俞沉默下去，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洛涵隨之思考。
妖魔使人類退縮成為城邦式的社會，也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妖魔退卻，人類擴張復蘇的舉動僅建設新城一項，而這也是六十余年前的事。
如今新城建設卓有成效，為何沒有效舊事呢。
因為害怕野外的妖魔，過去的洛涵從他人處獲得了這種想法。
而她也曾獨自穿越荒野、叢林、遺跡，威脅一事自有分說。
為什么沒有繼續(xù)擴張呢？
“西勝城過去原名西極，極之一字太過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極限、終點一類的意象，故而更名為了西勝，意韻不改潛藏更深。
“事實上，西勝也確實是地理上最西方的那一座城市，更西處還有版圖嗎，有的?！?p> 孔新俞留下不盡深意。
隊長得到了足令人滿意的解答，替他們關(guān)上了艙門。
“呼，還好是我知道的東西?！?p> “吶，花顏，你就不好奇嗎？”
孔新俞話沒有說盡，他們兩人自然是默契在不言中。
洛涵就什么也沒領悟到。
“你真的不好奇為什么大叔管孔新俞叫優(yōu)等生嗎？”
狹小的空間里彌漫沉寂的氣息。
洛涵干嘛要好奇這種事情。
亥奶面露自豪之色：“因為孔新俞是學院這一期的首席哦！首席席位是不論年紀的，換言之孔新俞是學院最強！強韌！無敵！”
這也算是有趣的東西吧...
涉及到西勝城里的學生制度，不算什么廢話了。
洛涵該做出什么反應。
她微微側(cè)頭，看向孔新俞本人，其人感受到這視線，無言地抬起腦袋避開對視。
說話間，載具輕微地顫動了一瞬。
好像過山車安全閘門打開，整體車身隨之抖動一樣。
總而言之，很不妙。
整個隧道又是下降趨勢，總感覺是過山車緩緩到達了最高峰，即將激突到地府里去。
“咿呀~~~~！??！”
尖叫聲驟然響起，激起洛涵不妙的回憶。
“亥奶，別鬧?！?p> “誒嘿，”球艙根本還沒動起來，亥奶就提前叫出聲了，“人家想調(diào)動下氣氛嘛~”
明亮的艙室里洛涵能夠看清各自的表情。
對面孔新俞無奈而淡笑，旁邊亥奶活躍又調(diào)皮。
氣氛其實不壞。
洛涵的記憶其實也不壞，莫不如說因為很美好，回憶起來才顯得黯然。
她暗暗出神，眼前突然現(xiàn)出別樣的光彩。
這球艙除外開的半扇竟然也是透明設計，隧道漸變琉璃。
一枚光球在深海中逐漸下落。
天光遠去，好似一枚氣泡包裹著三人墜入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