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2015
朦朧之間,周毅抬頭看到了眼前的一切,然后會心一笑??赡埽@就是解脫了吧!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挑苦命人!眼睛閉上的那一瞬間,回想種種,可能只有一個失敗貫穿始終。
我叫周毅,來到 2015年已經(jīng)有三天了。三天時間,說不上完全熟悉眼前的一切。此刻的我是一名工廠里的員工,作為大專生實習期,我被安排了一個坐著看顯微鏡維修水果手機板子的活。電烙鐵、顯微鏡、錫條、鑷子,加上一個靜電手環(huán),這就是我眼前的所有工具。
回想起來,大概之后人生中的壞結果都是在這個時候產(chǎn)生的因果??赡苁悄晟俨恢?,也可能從小到大一直沒有遇到過困難。我?guī)土艘粋€朋友借了網(wǎng)貸,還把自己這么多年來的壓歲錢、大學時期打工掙的錢以及高中時期生活費的余留都借給了那位朋友。前世的時候,這段糾葛一直到 2024年也沒個結果,自己也被網(wǎng)貸拖著越陷越深,人生灰暗,看不到光明。而現(xiàn)在,錢剛剛借出去個把月,按照那位朋友的說法,是在做生意,其實大概都是被他自己消費了。他可能這會正在瀟灑消費,而我卻在苦逼地上班,想想都過分。當然,還有另外一個朋友,高中的前后桌,也跟著借了兩萬。前世的自己一直追著這兩位要錢,但是直到聯(lián)系不上,也一毛都沒有要到。
今天,我的班長找我留下來繼續(xù)工作,其實我是蠻心動的。可能有人認為這樣的工作很不體面,但準確來說,這也算是技術工種。在 20年前也不會裁員,說不定干兩年還會職務升級。就算是 2020年的疫情,我在這邊干五年也能掙不少。但是我知道,這些都不太可能了。我的父親在我大二的時候就去世了,也就是去年上半年。他是干工程的,干工程的人,本人去世的情況下,工程款是基本上拿不到的。留下來的那點錢也是給了門市的房貸和車子的車貸,而且過戶都還算比較難,要所有的親戚到位。因為我的一個表姐在國外要拿綠卡,都沒有回國的機會,所以,這也相當于浮云了。
車子可以自己開,但是那個 08年在公司買的那套 38萬的門市,我一定要把它出了?,F(xiàn)在 2015年的價格能到 70萬,這就是這個門市價格的最大值了,之后就是一路下跌,然后無人問津,賣都賣不出去,最后掛牌十五萬,算是三千不到一個平方,也沒有人去買,租都租不出去的那種。或許現(xiàn)在可以把它賣了,這也是我爸周春可能留下來的最有可能拿到的價值吧。而這一切,都要我自己去算計!
“文姐,我走了哦,記得聯(lián)系啊”“小胖,走啦,找歪嘴一起去鎮(zhèn)上喝酒”“班長,哈哈,別這樣,外面不行我就打你電話啊,記得收留我啊”。其實也沒有什么離別的哀愁,七點半下班的人依然是那么喜悅。我把天藍色的靜電服大褂還有鑰匙,靜電鞋,收拾了一下,去了倉庫那邊。給水果生產(chǎn)產(chǎn)品的廠都是這個德性,什么都不能帶走,就算是想洗靜電服,那也是被里三層外三層的被保安搜身。
出了那個恒溫的車間走到外面,唯一的感覺就是熱。五月底快六月份,江北這邊的溫度也來到了二十幾度了??赡苓@邊對于春秋不太感冒,大多數(shù)的時間都在冬夏,而且在換季的時候溫度反復橫跳。
宿舍就在廠區(qū)里面,這算是一個比較好的設計,因為一般不是特殊情況不會遲到。到了宿舍,其實都不熟悉,大多數(shù)在這個廠上班的,并不是正式工的情況下,大多數(shù)人都是來個一兩天,就回家了,算是一家離職率高達百分之七八十的企業(yè)吧,人血饅頭的典范。不過干下去能干正式工的的確不錯,少了勞務的盤剝,在我的老家這邊算是不錯的。2015年這會,我們老家這邊大多數(shù)人的工資也就三四千,一個普通員工一個月能到六七千,屬于中上了。
宿舍換完衣服,我就去廠外面到了自己老爸留給自己的長城 H6那邊,13年買的,到現(xiàn)在也才剛好兩年。小胖和歪嘴都在車邊等著了。不過這車是不會開的,怎么都是不開的。金陵人口中的馬自達就在邊上,五塊錢。噪聲很大。
“毅哥,要不要叫小劉啊,小劉知道你要走了,好像心情不算太好。”歪嘴王鋒意有所指。
“小劉?哦哦哦,不了吧,下次我單獨請她,嘿嘿!”我開始想著小劉是誰,然后反應過來了,歪嘴的老鄉(xiāng),十八歲的少女,他們 MRB部門的一朵花。之后唯一的聯(lián)系可能就是年底她離職的時候,打了個微信給我,陪著在網(wǎng)吧熬了一夜之后就讓我送她回了河南。明明唾手可得的機會,也被自己浪費在了網(wǎng)游游戲上面,就和高中畢業(yè)時班花請自己吃飯看電影,然后自己送班花回家一樣。還記得當時有一個小學初中都在一個班的女同學大學畢業(yè)時候回來請自己吃那個什么芋圓一樣,自己只知道芋圓不錯,被女同學評價“鋼鐵直男”“榆木腦袋”一樣,對于這些男女之間的理解,約等于零。委實有點尷尬!
拍了拍腦子,把某些想法從腦袋里去除?!巴嶙?,我不干了,你什么時候回河南?”
“我??!我早著呢,兒子這每個月的奶粉錢要掙的,我又不是你,我腦子不好用,這邊工資不錯的?!蓖蹁h,十九歲,十七歲結的婚,兒子也四個月大點,兒子滿月之后就從河南農(nóng)村出來了,樸實,不占人便宜,歲數(shù)小,可能唯一不好的地方也就是愛喝點酒了,對了,還不是白酒,啤的。
“小胖,你呢”來自甘肅的小伙范成龍正在玩著手機,聽了這話。
“我啊,在這邊還不錯,有錢掙就行了,我找我中介問了,我爹媽過幾天就來上班了。”
馬自達突突突的向前跑。
第二天,我早早地就起來了,洗臉刷牙,疊被子,收拾自己的生活用品。然后去簽約中心拿打卡記錄,比對,中介給錢,跑宿管中心,退卡,退鑰匙,拿清退條子,拿著箱包把條子給門衛(wèi),檢查,放人,一套流程下來,幾個小時的時間就過去了。
把車鑰匙放進鑰匙孔,旋轉,啟動。看著還是活力滿滿的 SUV,我還是蠻欣喜的,不過才開沒兩米,就想到了某些東西。打開了某個軟件,兩分鐘注冊成功,設置目的地。二十分鐘后,車里就滿人了,一個人二十塊,怎么說呢,一趟賺了五十,這就是剛剛運行的某軟件。
七十多公里的路程不算遠,市區(qū)到縣城一個小時。到了自家的樓下,樓板房,八九十年代的建筑了,五層,十戶人家,屬于安置樓。我的家是我爸 2005年買的,6萬塊,那年我剛好十歲。
把行李提拉著上樓,打開門就是那毛坯差不多的裝修,墻是刮的大白,地面是我爸早年不知道哪里來的地板磚,除了大門是屬于正常的,其他的看起來就是一種廉價感。我以前一直認為做工程人家的差不多都一個樣,后來才發(fā)覺自己想多了。
到了自己房間里,也是突出了一個家徒四壁,鐵架床,工地項目部辦公室里的老式辦公桌,01年款,08款的奧克斯空調(diào),唯一還值點錢的,是我爸在我上大學時候不知道哪里拿來的聯(lián)想筆記本,還有自己為了玩游戲買的臺式機。雖然當時這會的自己還認為自家屬于在縣城里面中等偏上的家庭,其實這會已經(jīng)是底層了。
躺在床上歇了幾分鐘,打開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快兩點了。忙爬起來找到冰柜,看看里面有什么吃的。怎么說呢,我媽王芳中午是不在家吃的,家里那個和人合伙的茶餐廳快不行了,不過現(xiàn)在這會還沒顯露出來,記得是到了過年的時候暴雷的。今年我們縣里的首富因為非法集資被抓了,幾十個億吧,這牽扯起來就大了。縣城里面各家各戶,基本上都涉及到了,好多人都把錢放給了首富吃利息,搞到最后都不行了。而且首富是做建筑行業(yè)的,我們這個地方賺到錢的人還能留在本地的,也就是這些建筑業(yè)的人了。今年一塊錢兩半花的結局,那就是改變不了的,不過現(xiàn)在還能每個月有個一萬多的富余,過年一天能掙八九萬,一直到元宵節(jié),所以一般一年下來,兩家分下來能有個二十來萬。冰柜里面找到了一袋韭菜肉的水餃,我心道:“這冰箱還真是里面必有水餃”。麻利的燒水,煮水餃,拿醋碟。
我站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房間里,心中感慨萬千。未來的路該如何走,我還沒有完全想好,但我知道,這一次,我不能再重蹈覆轍。我要憑借自己對未來的記憶和努力,改變自己和家人的命運。我開始仔細規(guī)劃接下來的每一步,思考著如何利用現(xiàn)在的機會,讓自己在這個充滿機遇和挑戰(zhàn)的時代站穩(wěn)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