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逆鱗
月上中天，承露樓夜宴散去。
文武百官們紛紛退場，張負陽在與丞相魏計春道別后，正好看見虞雪姬匆匆而去的背影。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悄悄地跟了上去。
池塘邊上，虞雪姬攔住了正在御攆內閉目養(yǎng)神的老國王。
老國王走下御攆，和虞雪姬來到池塘邊的奇石林，兩人吹著晚風，欣賞著難得的靜謐夜景。
“陶仙師可是有何要事？莫非是關于云陽郡妖魔……”
老國王今夜多貪了幾杯酒，終究有些困乏了，就提前問了出來。
虞雪姬則好久沒能和她父王一起安安靜靜的看看景色，本想借著陶劍枝的身份，多享受片刻的，結果還是沒能如愿。
她搖頭說道：“我攔住大王，并非是為了云陽郡之事，而是與大王您有關。”
“與寡人有關？”
老國王疑惑不解。
虞雪姬看了眼周圍的人，老國王會意立刻將左右屏退。
虞雪姬才繼續(xù)說道：“方才在承露樓夜宴中，我特地用師門所傳的觀氣之法，觀望大王的氣色，發(fā)現(xiàn)大王的眉宇之間充滿黑色死氣，竟然是氣數(shù)已盡之相?！?p> 老國王聽到自己氣數(shù)將盡，也有些心神動搖，只是他畢竟做了幾十年君王，早已養(yǎng)成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領。
這件事情雖然有些超出了他的心里預期，但也只是令他微微動容。
他強忍著心中的疑惑，既不表態(tài)，也沒有打斷虞雪姬，只是靜聽下文。
“陶劍枝在此之前，曾拜訪過城東的城隍大人，在他那里得知了大王一些事情。今夜又觀察到大王面相的異樣，兩相結合，這才終于確定了此事，特地來告知大王。”
虞雪姬取出了一張留影符，把她在城隍名冊上錄下來的文字，展現(xiàn)給老國王看。
老國王看到記載著關于自己生平信息的文字，瞳孔收縮，心中也開始相信了虞雪姬的話。
他之前還是有些懷疑的，但現(xiàn)在看著這份記錄詳盡的文字，心中懷疑則被打消了七八層。
如果不是鬼神的話，又如何能這么詳盡的知道自己信息，這其中可是有很多秘密，連他最親近的人，都不知道的。
他其實感覺挺荒誕的，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這兩天，張負陽和虞雪姬他們所表現(xiàn)出來的種種神通，無一不在顛覆他以往的認知。
從記事以來，他所接受的教育，或者是接觸的人，都在告訴他‘人定勝天’的道理。
至于鬼神？只需要敬而遠之就好。
神仙之說，畢竟太過于虛無縹緲了，一名合格的君王只需要治理好國家，既不能沉迷于修仙，也不能把希望寄托給鬼神。
可是，先是他最信任的心腹丞相魏計春居然拿出了證據(jù)，告知他云陽郡大旱三年的真相，其實是有妖魔在作祟。
接著就舉辦水陸法會，這也很順利。
張負陽和虞雪姬的接連登場，無論是呼風喚雨，還是腳踏飛劍，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都遠超他的想象。
這樣的神通手段，稱之為陸地神仙都不為過了。
可就是這樣的神仙，在他還沒來得及高興的時候，居然告訴他，自己的陽壽將盡，馬上就要魂歸地府了。
老國王攥緊拳頭，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一雙略顯渾濁的眼，不甘的盯著虞雪姬。
“此事若是為真，陶仙師可有何補救之法？”
虞雪姬心疼的看著老國王，卻又不好上前安慰，只能點頭道：“此事確實還有補救之法！”
老國王聞言，也終于松了口氣。
有救就好，哪怕只能多活幾年，他也有足夠的時間，去做些布置，然后收拾眼前的爛攤子。
他還想把虞景明教導成一代明君，讓他成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到時，朝堂清明，又有老搭檔丞相在旁邊輔佐，虞景明再不濟，也足以成為一名守成之君。
更何況，虞景明一向優(yōu)良的表現(xiàn)，想來不會讓他失望的。
不然，他也不會讓年紀輕輕的虞景明入康樂宮聽政。
只是終究太年輕了??！
老國王心中感嘆，眼睛微微閉上，等厘清紛雜的思緒，重新鎮(zhèn)靜下來，才睜開眼睛說道：“既然如此，還請?zhí)障蓭煵涣哔n教，讓寡人多活幾年！”
虞雪姬看著老國王蒼老的面容，鬢角生出的華發(fā)，那記憶中威嚴神武的父王，如今竟也憔悴了。
她強忍著鼻間的酸楚，微微側身，躲避老國王的目光，說道：“大王只知自己陽壽將盡，可知為何會如此？”
老國王皺眉，他本以為虞雪姬會進獻一些延壽的丹藥，又或者是傳點簡單的功法，讓他增長壽命。
沒想到居然會問這個？這讓他有些摸不清虞雪姬的意圖，陽壽的問題，難道不該歸閻王管嗎？他如何能知道？
難道……
這其中有什么隱情？
老國王看向虞雪姬，問道：“陶仙師如此發(fā)問，可是寡人這陽壽另有隱情？”
躲在暗處的張負陽點頭，這老國王果然當?shù)闷鹩㈩６?，心思通透，虞雪姬只是稍微點撥，就明白了其中另有蹊蹺。
虞雪姬顯然很了解自己的父王，見他猜到了也不吃驚，只是接著說道：“確實如此，陶劍枝在城隍處得知，大王原本有陽壽六十五載，可如今卻被消減了整整十年。”
老國王聞言，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無緣無故被消減了十年陽壽，不論是誰都高興不起來吧。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居然憑空讓他少了十年的陽壽。
“寡人的陽壽，為何會無緣無故少了整整十年？陶仙師可否為寡人解惑？”
老國王忍著怒氣，想從虞雪姬身上得到答案，如果是自己想的話，還不知要回想到什么時候。
“陶仙師既然選擇將此事告知寡人，想必也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若能為寡人解惑，不論要何封賞，寡人也絕不吝嗇?！?p> 老國王鄭重說道，明里暗里指出，只要能解決這件事，他也不吝嗇封賞，哪怕是國師的職位。
在他心中，早以為虞雪姬是為了和張負陽爭奪國師之位，才如此用心的。因此，拿封賞來誘惑虞雪姬完全沒毛病。
虞雪姬雖然對國師之位沒有什么想法，但她也不打算揭破。
其實，真正令她猶豫不決的，只是因為這事關于他的二王兄，她害怕說出來會讓老國王受不了刺激。
只是眼看著避不開，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了。
虞雪姬猶豫片刻，才終于開口：“大王可還記得十年前，關于二王子虞景玨之事？”
果然，老國王聽到虞景玨三個字，立刻瞳孔驟縮，面沉似水。
他冷冷地盯著虞雪姬許久，只覺得胸腔中瞬間怒火焚燒，猶如即將爆發(fā)的火山。
此時的老國王，就好像被觸及了逆鱗的兇獸，反應之激烈，險些令他失去了理智，只聽他冷冷道：
“陶仙師為何提及這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