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仲信早上去的,中午便回來了。
林著明剛剛在太陽底下“日煉”完成,便見著了他。
只見他面色平靜,似有解脫,步伐都輕快了不少。
見著林著明都打招呼:“中午好啊!林師叔!”
“怎么說?”
“我本來以為我爹娘會舍不得我,結(jié)果他們待我像是客人一樣。”
“……”
林著明感覺二獺真的變了一個人了。
仿佛改了這個名,拜了師之后,就完全懂事了一樣。
趙道士也出門來,聽到這話,不由感嘆:“你不要怪他們,是世道如此,不然也不會把你送到我這里來。”
“師父,我怎么會怪呢?”趙仲信開口。
“那就好,給師父我馕幾個餅吧,我?guī)е飞献龈杉Z吃?!?p> “師父,你又要走?”趙仲信萬分不舍。
“沒辦法,你跟著你林師叔在這里好好修行,過段時間我便回來了?!?p> 又插一面旗。
林著明感覺這趙道士是回不來了。
但這也給林著明帶來了焦慮。
如果旱魃的事情沒有解決,或許真的要跟米鋪老板說的一樣,三年大旱,餓死無數(shù)。
這不僅僅是趙道士一個人的事情,而是天下蒼生的事情。
趙仲信似乎沒有看出趙道士的反常,只覺得是跟以往一樣“做買賣”去了,轉(zhuǎn)頭就去給趙道士做馕去了。
太陽未西斜,趙道士就背著搭袋出發(fā)了,他腳上綁腿里面別的木符,是“甲馬符”,類似水滸傳里面神行太保戴宗帶的那個。
這個法術(shù)《六甲天書》,《底襟集》中都有記載,可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只是這法術(shù)不能叫生人看見,因此趙道士多夜晚出行,佩上“五岳真形符”,還能夠避虎豹豺狼。
尋常人怕走夜路,趙道士之前干過“趕尸”的活,自然是不怕走夜路的。
“貧道去也!”趙誠文頭也不回,往大路上去。
林著明感嘆:“趙師兄真乃高道也?!?p> 趙仲信看著趙道士離開的背影:“師父走了?!?p> 林著明不想說,但這個語氣真是很像報喪。
就差來一句:節(jié)哀順變。
不過日子照樣過,林著明給著真君上了柱香,又打了卦來看。
真君爺給的卦象是:再來一次。
林著明便又打了一次。
這回還是:再來一次。
看來天機晦澀啊。
林著明便沒有再打第三次卦,雖然可能第三次就出來了。
趙仲信在門口看了許久,終于又進了門:“林師叔,明天我跟著你一起練功吧?!?p> “行,你師父外出了,你就別叫我?guī)熓辶耍€是叫師兄吧,莫名感覺生分了。”
“好,師兄,您叫我仲信或者阿信都成?!?p> “好?!绷种鼽c頭。
“師兄,我?guī)煾赣袥]有交代你什么嗎?”
“交代我可以在這里久住,順便指點指點你,你別亂想,日子平常過就行。”
隨后便道:“來,我先教你打坐靜心。”
…………
趙道士走了,那只大老鼠便又偷偷溜進了廟里。
對著林著明便是一陣拜
。
只是這回林著明有所感應(yīng)了。
此時教著阿信打坐,結(jié)果自己入了清凈之鄉(xiāng),登白玉之京。
好似走著一條凌空大路上,此時,一個老者攔住林著明。
林著明本來結(jié)璘奔月,因此察覺異常,以為是借著“月華”影響人心智的陰魔。
卻聽著他問道:“上仙請留步!”
林著明駕馭的奔月龍車便停滯下來。
“何事?”
“老朽修煉五十余載,卻依然覺得仙道渺茫,卻想問上仙,老朽何時能夠修成正果?”
林著明道:“欲修正果者,當(dāng)三千功滿,八百行圓,你若無有功德,便是再修五十載也是一事無成。”
說完此句,只聽到那老朽哭道:“難啊!難?。 ?p> 而林著明則是繼續(xù)駕馭龍車奔月而去。
而現(xiàn)實之中,那只灰色大老鼠一瞬間毛發(fā)變作枯白,飛快離去。
原來此類似于“黃鼠狼討封”,這大鼠修行了五十年,想要借一個修道的人開口說明他什么時候能成正果。
修行人都是“仙官”,就算現(xiàn)在不是,以后也是,他們這種小妖能得一句,必然靈驗。
但林著明直言不諱,直接說他此前五十年若不積累功行,也是白修了,甚至說再修也是白修了,便算打破了其借東風(fēng)的幻想。
那大老鼠很快便來到了另外一處殘破的屋子。
院子中有一個五十幾歲寡婦姓周。
周寡婦五歲喪父,八歲亡母,十二歲嫁為人婦,二十歲成為寡婦,二十四歲兒子命喪黃泉,被鄉(xiāng)人稱做是天煞星,喪門星。
年輕的時候倒還可以織布刺繡,只是因為丈夫兒子的接連去世,哭瞎了眼睛,熬干了身子,落得一身毛病。
如今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一個人住,窮困潦倒,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此時聽見老鼠爬動的聲音,卻輕聲問道:“你回來了?!?p> 那老鼠鉆到她手上。
周老婦安安靜靜幫他順毛:“以后不要亂跑了?!?p> 老鼠嘴巴里詭異發(fā)出一聲“喵”。
周老婦笑道:“也就你陪著我了,以后不要再去叼別人家的的東西了,被人抓住了,挨打怎么辦?”
卻是摸黑摸著了一臺織機:“我現(xiàn)在看不見了,織布反而比以前快一些,你說怪不怪?”
大老鼠繼續(xù)“喵嗚”一聲。
“好哦,好哦,換了錢給你買魚吃?!敝芾蠇D嘴角露出微笑。
………
林著明凌晨打坐中醒來,昨晚做夢一般的事情還印著腦子里,琢磨這是不是一個夢。
因為打坐觀想結(jié)璘奔月,并不是屬于睡覺,應(yīng)該不會做夢的。
如果不是做夢,是外邪,那么怎么會問這么奇怪的問題。
不過林著明很快便將此事拋在腦后,開始持咒修行,做做早課。
正有幾分感覺,又聽到廟外面有鬼說話,陰慘慘的,聲音沙啞的,好像是含著一口沙子在說話一樣。
“趙道士壞了財神爺?shù)氖?,財神爺已?jīng)派人去截殺他了,我們幾個卻又要找合適的肉身條件,偏偏叫著我們做苦力?!?p> “這四柱純陰的人到哪里找去?”
“唉,確實少,不過誰叫這是咱們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