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法天自身后的博古架上拿出一個卷軸,在桌上緩緩展開,赫然是一幅大明的地圖。
蔡,婁,熊三人湊過來,宗法天雙手按在桌上,眼睛注視著地圖說道:“我的目標(biāo)當(dāng)然不僅僅是建一個江湖幫派……”
三人靜待下文,可宗法天一直不說話,只是盯著地圖看。
熊厲道:“憑我們?nèi)缃竦膶嵙?,想把這個幫派變成武林第一大幫,估計也不難。”他已經(jīng)猜到宗法天心中所想,替他說了出來。
蔡豐年道:“那泉州這里的生意怎么辦?”
宗法天道:“這件事不需要你和小婁做,你們還是負(fù)責(zé)打理好我在泉州的生意,將來不管我的門派勢力多大,泉州都是我的根,這里不容有失,你們明白嗎?!?p> 蔡,婁二人意識到了自己肩上擔(dān)子的重要性,只是他們不理解,宗法天好好的牙商生意不干,非要去混江湖,為了什么?
真的如他所言,他一早的志向就在江湖上,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給自己的志向鋪路?
蔡豐年想不通,他還要再問,被婁視勤用手肘撞了一下。
宗法天道:“建幫派的事,就由我和熊厲去做,你們還是照舊做你們的事。”
熊厲道:“你打算建在泉州?”
宗法天搖頭,眼神在地圖上游移,仿佛目光所及,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泉州已經(jīng)被我們的牙商包壟了,不適合再發(fā)展幫派,我們需要另謀他處?!?p> 蔡豐年道:“你們要離開泉州?”
宗法天道:“暫時還不會,不過是遲早的事,等我和熊厲離開后,這里的一切就交給你和小婁了?!?p> 蔡豐年道:“我們……能行嗎?!?p> 宗法天道:“這兩年我不也很少過問生意上的事嗎,可見沒有我你們完全能夠做好事情,不要懷疑自己。”
熊厲道:“你想先從哪開始?”
宗法天道:“此事不能心急,需要一步步來,容我再想想,今天先到這吧?!?p> 離開宗府后,熊厲回自己住處了,蔡豐年抓住婁視勤,問道:“你剛才為什么不讓我說話?!?p> 婁視勤把他手拿開,道:“我知道你想問什么,說實話我也想問?!?p> “那你為什么不吱聲,你不問還要我問!”
婁視勤道:“我問你,你覺得宗哥信任我們嗎?!?p> “那還用問,從前在錦衣衛(wèi)我信他,現(xiàn)在一樣信他?!?p> 婁視勤道:“那你信任他嗎?”
“這不是廢話嗎,難道你不信任他?”
婁視勤笑道:“這就是了,既然他信任我們,我們也信任他,那么有些事他遲早都會告訴我們的,我們又何必急于知曉呢,何況他的目的也都說了,他一早的志向就是江湖,而不是在泉州這里做什么生意?!?p> “這么說,他是繞了一個大彎,何必呢。”
婁視勤道:“彎也不算大,只用了幾年而已。”
“我覺得,他的志向不單單是在江湖上建幫立派,你想想以我們現(xiàn)在的財力,想要統(tǒng)一江湖也不是不可能?!?p> 婁視勤失笑道:“統(tǒng)一江湖,你口氣倒不小,統(tǒng)一江湖哪有那么容易,江湖上那些傳承百年的門派,那都是經(jīng)過多少代人的努力,宗哥和熊哥武功雖好,但比起那些名門正派,只怕還是差了點?!?p> “你忘了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了錢,我們可以收攏人,買盡江湖高手為我所用!”
婁視勤忽然嘆了口氣,像是在聽一個天真的孩子說話似的。
蔡豐年所言不假,財可通神,有了錢,還怕沒有高手為他們所用嗎?可是,這種用金錢維系起的關(guān)系,真的可靠嗎,能可靠到什么程度呢?
他想起了孫耒。
想到這,不禁又是一聲嘆息,但愿吧……
十天后,宗法天告訴許瓶兒宗正二人,他要開創(chuàng)新的基業(yè),今后很長一段時間,他可能會經(jīng)常不在家,家里所有事情有周管家負(fù)責(zé)。
當(dāng)然,許瓶兒和宗正身為女主人和小主人,也有權(quán)管理,不過宗正還是個少年,許瓶兒生性又不喜這些俗務(wù),不是管家的料,所以就只能交給周管家。
宗正問他要做什么事,宗法天對他倒也沒有太多保留,就說要去江湖上搏個名聲地位。
宗正不明白,他在泉州,乃至整個福建,已經(jīng)算得上是說一不二的人物,又何必再去江湖上過刀口舔血的日子。
他當(dāng)然也知道宗法天的那些生意不是干干凈凈,來路也不是正大光明,所以當(dāng)宗法天告訴他說“我一只腳早就踏進(jìn)江湖了,想退也退不了,現(xiàn)在不過是再邁一步而已”這句話的時候,宗正也就不多問了。
宗興倒是問個不停,宗法天只簡單的跟他說了幾句,就讓他在家好好待著,多孝順孝順母親,敬重兄長,不要惹事。
這樣平淡的日子過了三年,這三年宗法天在家的時間加起來不足四個月,宗正落得自在,每天除了給母親請安,陪她說說話,就是去泉州灣看海。
宗興整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動不動就看不見人影,不過他也懶得問。
沒多久,許瓶兒生病,宗法天在家多待了半個月,等許瓶兒身體稍有好轉(zhuǎn),他又出去了。
這一年中秋,宗法天一家四口吃完晚飯,許瓶兒身體不適,先回屋休息去了,宗正也要走,宗法天卻把他留下。
他命人撤了飯桌,帶著宗正宗興兄弟倆走到院中賞月。
“阿正阿興,快三年了,我都沒有好好陪你們吃過一頓像樣的飯,算起來,這次中秋,是我這幾年來頭一次陪你們。”宗法天感慨的道。
宗正不說話,宗興搶先說道:“大丈夫志在四方,事業(yè)為重,怎能終日待在家陪老婆孩子?!?p> 宗法天微一頷首,似乎肯定了宗興的話,轉(zhuǎn)過頭問宗正道:“阿正,這幾年你對我可有怨氣。”
宗正道:“談不上怨氣,母親有我陪在身邊也是一樣,反正我們也相依為命多年了?!?p> 宗正已經(jīng)是十八歲的少年郎,長得人高馬大,幾乎要和宗法天一樣高,相貌也像極了他。
但讓宗法天頭疼的是,他對自己總是不冷不熱的語氣,和他娘一個樣,更讓他不舒服的是,宗正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不知道的以為他心里裝著家國天下似的。
宗法天回頭問他時,又看到了他那副神情,覺得很不舒服,聽他說了那句帶刺的話,更不舒服,但想著這幾年確實冷落了他們母子,當(dāng)初說好要加倍對他們好,這個諾言好像也沒有兌現(xiàn)。
宗興道:“大哥,你怎么能這么說話,什么叫你們相依為命,難道這里不是你們的家嗎,還是你從來就不把這里當(dāng)成家?”
他比宗正小四歲,心計之多,可一點不比大人差,他滿看不慣宗正那一副憂郁不忿的樣子,見到誰都是這表情,好像天下人都欠他錢一樣!
所以,他最后加了一句“還是你從來都不把這里當(dāng)成家?”
宗法天覺得宗興這個態(tài)度對兄長說話有點過分,但他也想知道宗正會怎么回答。
宗正自知話說得重了,宗法天心里多半不舒服,但話已出口,聽者已聽,就沒有再收回找補(bǔ)的必要,何況這也確實是他的真心話。
他道:“父親單獨留下我們,就為了說這些閑話嗎,母親身體不舒服,你還是多陪陪她吧?!?p> 宗法天有點失望,語氣頓時冷了下來:“我當(dāng)然有事情要告訴你們。”
宗興道:“想必是喜事了?”
宗法天道:“這幾年你們肯定都好奇我到底干什么去了,我成立了一個江湖幫派,叫應(yīng)天教,我是教主,你們熊叔是左護(hù)法,我這次回來,就是要帶你們走的?!?p> 宗興忙問:“去哪里?”
宗法天道:“大羅天,那里是我應(yīng)天教總壇所在?!?p> 宗興臉上的笑隨著他看向宗正的眼神而緩緩綻開,他早就想離開泉州,對他來說,泉州這個家待著已經(jīng)沒什么意思,他也想像宗法天那樣,干一番事業(yè)出來,總好過在家里整天被人叫“二少爺”,還要去給那個跟自己毫無關(guān)系的女人請安。
“我們何時動身?”宗興興沖沖的。
宗法天道:“就這幾天,需要收拾收拾東西。”
“母親身體不好,她是不會去的,我也不去。”宗正忽道。
宗法天道:“這點我考慮到了,你母親就留在泉州養(yǎng)病,府里的下人我還會留著,等她病好了,我再派人接她過去。”
宗正道:“我留下陪她,等她病好了我們一起去。”
宗興馬上說道:“對啊父親,娘的身體不好,大哥又跟她相依為命,還是讓他留下吧?!?p> 宗法天道:“沒這個必要,你們都跟我去,先去認(rèn)識認(rèn)識我手下的人,熟悉熟悉那里的環(huán)境,阿正我允許你隨時回泉州看你母親?!彼Z氣堅決,已經(jīng)無可商量。
宗正無可奈何的道:“大羅天離這遠(yuǎn)不遠(yuǎn)?!?p> 宗法天道:“不遠(yuǎn),江西福建浙江三省交界,回泉州不過幾天時間?!?p> 宗正道:“那我娘呢,這事她知道嗎?!?p> 宗法天道:“等下我會去和她說的,就這么定了,你們回去睡覺吧?!?p> 二人依言退下,宗興問道:“大哥為什么不想去?!?p> 宗正道:“我剛才不是已經(jīng)說了為什么嗎。”
宗興道:“好男兒志在四方,難不成你真要在泉州無所事事的一輩子?”
宗正反問:“你覺得江湖很好玩嗎?!?p> 宗興冷笑:“總比這里好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