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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塔之子

第四章 囚禁之人

雪塔之子 雪氈子 3303 2022-03-04 10:32:08

  屋脊鐵原的暴風雪總是那么守時。

  每當日頭西下,它就如約而至,肆虐著,以摧枯拉朽之力雕琢著這片堅硬如鐵的原野。

  這里的生命不知何時跟它達成了協(xié)議,很默契的配合著,毫無怨言。

  雪民是屋脊鐵原的原住民,當暴風雪來臨之前,大家都躲進石砌屋子,在巖爐旁烤火吃肉打鼾,管它外面的世界有多瘋狂,靜待著明月的升起。

  雪氈子成群結(jié)伴窩在一起,不為所動。它們窩爬的地方逐漸會形成一座座雪堆。

  動物與自然最和諧,堆積覆蓋在它們身上的積雪會形成額外的保溫層,壯碩的體型不至于被深埋窒息,同時它們也會根據(jù)雪的堆積厚度和風雪的大小來調(diào)節(jié)身體被埋的深度。

  如果是超強的暴風雪,它們會仰起頭,確保鼻孔處的堆積厚度不超過十厘米,呼出的熱氣和凜冽的寒風反復消融凍結(jié)鼻孔處的積雪,最終形成一個篩子狀的天然透氣孔,其中一部分融化的雪水還能給它們補充水分。

  厚厚的空心長毛可以最大程度的阻止熱量的流失,給自身保暖的同時又能隔熱,防止消融雪水凍住皮毛。

  此刻嘈雜的世界又是那么純粹,萬物都沉浸在只有風雪怒吼的世界里。

  像往常一樣,午睡之后,魅陀伸了伸懶腰,靜靜的聆聽著風雪撲打著塔體,石縫間不斷的傳來高低起伏的嗚咽低鳴聲,仿佛在控訴著什么。

  酒杯不過癮,魅陀拿起褪色的酒袋灌了起來,身邊侍從見狀上前加酒,他一甩手將酒壺打翻,酒壺在臺階上彈跳著,潑灑而出的雪麥酒潑灑在地板上。

  侍者早已習慣突如其來的這些震怒,他們能做的就是彎腰后退到墻角呆站。

  外面風勢愈加猛烈,塔內(nèi)沉寂越來越深。

  魅陀站起身來,沉思著,在大廳里踱來踱去。

  總覺得心里空蕩蕩的但又沉甸甸的,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真的最可惡。

  最可惡。

  最可惡。

  突然想起了什么,邁出的左腳還沒落下就轉(zhuǎn)身走向滑梯。

  滑梯貫穿整個塔體,通過拉鈴的方式來通知雪眼層的墨者操控其運行,經(jīng)過上百年的運行調(diào)整,現(xiàn)在能夠準確無誤的到達目的層。

  通過滑梯可以快速在塔中移動,魅陀時代只允許特定的人才能乘坐滑梯,緊急情況下其他人才被準許。

  侍從卓嘎眼疾手快,拉下了滑梯下行鈴。他是當初懷著對魅陀戰(zhàn)神的崇拜來到塔內(nèi)履行神圣職責的,心急手快、小心翼翼是前輩告訴他們的自保要訣。

  隨著滑梯門打開,一名金戰(zhàn)士已在里面等候,卓嘎緊隨其后跟了進去。

  冥石建造的滑梯發(fā)出沉悶的聲音逐漸加速向下滑動,當透氣孔中不再有亮光射進來,意味著他們已經(jīng)進入地下層,此時里面愈加寒冷、愈加黑暗。

  金戰(zhàn)士點燃了牛油燈,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燒著,發(fā)出顫顫巍巍的亮光。

  卓嘎暗自搓著手,他不知道這到底有多深,這下面有多寒冷。

  他是從小到大聽著雪塔的傳說長大的,當初聽戰(zhàn)神魅陀在號召時,他毫不猶豫的加入了,從千里之外的夏格爾草原來到了雪塔。

  滑梯內(nèi)的逐漸又熱起來,魅陀突然開口說道:“帶我去看帕陀。”

  卓嘎和金戰(zhàn)士僵住了,這個名字現(xiàn)在正撕裂著雪境,猶如東非大裂谷,有些一直都想忘卻,有些卻想一直緬懷。

  滑梯晃蕩了一下,這位金戰(zhàn)士回過神來,“主上,馬上就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減速了?!?p>  “在極熱層啊,現(xiàn)在還是一天一換嗎?”

  “是的,沒有你的命令我們不會更改?!?p>  雪塔地面部分只有八十多層,絕大部分在地下。

  從地面開始向下走,先后會經(jīng)過漸寒層和漸熱層。

  隨著滑梯下滑速度明顯放緩,他們的皮袍衣內(nèi)側(cè)已被汗水浸透,汗珠順著衣袂處的毛滴到地板上,一落地就被蒸發(fā)。

  哐當一聲,這是觸底的聲音,卓嘎懸著的心放了一半下來,心想再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人就會脫水的,過不了幾天就會變成干尸。

  金戰(zhàn)士打開了門,一股熱浪撲面而來,魅陀體型圓潤肥胖,只后仰了一下,金戰(zhàn)士得益于重甲紋絲不動,卓嘎被吹得后退了幾步,慌忙抓住旁邊的扶手才穩(wěn)住。

  滑梯外全身披甲的金戰(zhàn)士整齊站立在兩側(cè)。

  卓嘎從未想到地下的空間是如此浩大,這個空間里裝滿一萬只雪氈子都是綽綽有余的,四周巨大的巖溶火把沸騰著,照亮整個大廳。

  卓嘎在大廳中心的地上只看到了一個灰點,走近后才看清楚是一個人,準確的來說,那是一具皮包骨的準干尸。

  從包裹著它的粗麻衣上猜得出他是個雪民,在雪境只有雪民才會在皮袍衣下穿粗麻衣,夏郎人什么的基本都只裹個皮袍衣,一年四季都不換,皮袍衣還能相傳下去。

  魅陀示意將他扶起來。

  卓嘎走到身邊,發(fā)現(xiàn)地上躺著的準干尸還有氣,灰白色頭發(fā)夾雜著雪虱,扶起他就像扶起骷髏一般。

  魅陀蹲了下來,撩開覆蓋在臉上的頭發(fā),那是一具顴骨微凸、眼窩深陷、輪廓分明的臉龐,雙眼空洞無神。

  他自顧自地說道:“阿哥,我來看你了。這十幾年來過的可還好?”

  ……

  回應他的只有巖溶火把傳來的巖漿沸騰爆裂聲。

  “你不在的這十幾年,每次風暴女神降臨雪境時,我都會想起你?!?p>  他仰頭深吐了一口氣。

  “你現(xiàn)在想知道雪境和雪塔的情況嗎?”

  此刻卓嘎才知道他就是在雪境很有威望進而被推舉掌管雪塔的帕陀,魅陀的親兄弟。

  一個體型魁梧、英姿颯爽的人竟然被折磨的如此不成人樣,十幾年來不見天日,虛弱的都無法正常支撐站立。

  “阿哥,你難道真的不想跟我說什么嗎?下次不知道我什么時候會來。”

  依舊毫無回應。

  “阿哥,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也知道你很不甘心,從小到大不都是這樣的嗎?你現(xiàn)在終于體會到我的痛苦了吧?!?p>  “啊哈,在你心中我是你的親阿弟嗎?你有嗎?你從來沒有過,你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塔主,而我永遠就是你不起眼的阿弟?!?p>  “ 在你眼里這個阿弟只不過是血緣關(guān)系強加給你的附屬品,永遠無足輕重,永遠比不過其他人,就是一個廢物?!?p>  躺在地上的帕陀發(fā)出嗚嗚的聲音,仿佛喉嚨里被堵塞了,他全身顫抖起來,滿是灰塵的臉上出現(xiàn)了兩條古銅色的淚痕。

  “哦,對。忘了告訴你,金戰(zhàn)士在尋找你的寶貝兒子,我親愛的侄子,我一定會幫你找到的,就算是把整個雪境挖地三千尺,我也會找到的,到時候我會送他來跟你相見。你放心,這點我肯定會做到的?!?p>  帕陀的嘴里流出了帶著血絲的白色泡沫,沾在濃密的骯臟胡須上面。

  魅陀狂笑道:“對了,你的雪女也在這里,你知道嗎?你不是最愛她嗎?現(xiàn)在你們兩個有的是時間,繼續(xù)像以前一樣感受對方吧。”

  地上的帕陀拼盡全力,微弱的吼道:“你殺了我,你殺了我吧?!?p>  魅陀邪魅的笑道:“殺了你,那可不行。你是我的親阿哥,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哥哥,殺了你豈不是這個世上就剩我一個人了?我想說心里話去跟誰說,你放心,你不會就這么死掉的,因為我不允許你死掉?!?p>  說完他把頭緊挨在帕陀的頭旁,目光對視。

  “阿哥,你難道就不想讓你的雪女和娃犢子解脫嗎?只要你交出......”

  帕陀憤怒的轉(zhuǎn)過頭去。

  魅陀滿目猙獰的吼道:“既然你這么冥頑不顧,那東西終究會到我的手里。到時候你看我怎么用它,我會讓這片大陸感受到我的憤怒的,所有的人都不例外。你要記得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你造成的,是因為你?!?p>  語罷起身,徑直走向滑梯,火把的巖漿依舊沸騰著。

  金戰(zhàn)士拉鈴,滑梯帶著隆隆聲運行起來。

  卓嘎心里祈求滑梯走得更快一些,早點到達雪廳,讓他早點走出這個窒息的空間。

  魅陀回到塔座上,掀翻石桌,桌上的酒杯、雪氈子擺件滾落在地。

  他怒吼著讓卓嘎去找墨陀。

  傳呼鈴拉下后,大家都在凝固的空氣中等待墨者的到來。

  十幾分鐘后,墨陀依舊踩著輕飄飄的步伐前來,操控滑梯運行的墨者已經(jīng)告訴他主上去了哪里,一路上他也做了相應的準備。

  墨陀還未走到雪廳中間,魅陀便問道:“你那邊還沒有冥牌和娃犢子的蹤跡嗎?”

  “是的?!蹦虞p聲細語地答道,“墨者都在全力以赴查詢,一有消息立馬稟告。”

  墨陀見主上臉色深沉,便繼續(xù)補充道:“我們已經(jīng)加大了檢測排查力度,無論生死他絕對逃不出雪境的,就算他真的逃離了雪境,其他三境也有墨者?!?p>  魅陀喘著粗氣:“你已經(jīng)讓我等了十二年了,還要等多久?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這件事也希望如此?!?p>  墨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離去。

  魅陀隨即脫掉皮襖,命人打開通往雪臺的石門,走了出去。

  按照以往習慣,這一待至少兩個小時。

  卓嘎猶豫要不要跟著走出去,上一次,同伴在外面跟著魅陀呆了一個多小時,被凍得硬邦邦的,魅陀只是胡須結(jié)冰茬,隨后魅陀親手將兩人從雪臺上丟了下去,著地后瞬間爆裂成粉粒狀,隨暴風雪飄走,沒有留下一點蹤跡。

  卓嘎偷瞄了一下其他人,見他們原地站立,便也不動。

  外面呼嘯的風雪灌進溫暖的雪廳中。

  當初建造雪塔時,雪民先人精妙的利用重力壓力差把巖漿吸上來,做成了巖爐,供大家取暖,縱然外面天寒地凍,塔內(nèi)依舊暖意融融。

雪氈子

今天會保證兩更,期待大家跟我一同走進神秘的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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