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也能算詩

　　永安四年九月十五日，是聽水書院招募考核的日子。每月十五日都是如此，這是老例兒。

　　包小豆終于不用像一只野貓般在凌水鎮(zhèn)閑逛，他可算是等到了這一天。

　　他早早地起床，早早地出發(fā)，還特意換上書童伴讀打扮的衣服。他希望自己是第一個到達(dá)聽水書院前廣場的人，可當(dāng)他到達(dá)時，發(fā)現(xiàn)有十幾個人已經(jīng)在那里等了。

　　想是太早的原因，廣場上冷清得很，攤販少，游客更少。

　　那十幾個人聚集在廣場一側(cè)的角門處，格外醒目。

　　包小豆踱步過去，向那些人點頭笑笑，然后就像多年老友一般，很自然地融入到他們的談話之中。

　　包小豆問道：“不知這次是什么差事缺人？”

　　有人回答：“據(jù)說廚房和書館是新缺，寢舍雜役也少人呢?！?p>　　又一人說道：“寢舍雜役一直就少人，從來沒滿過?！?p>　　“書館好呀，肯定輕松些?！庇腥瞬逶挼?。

　　“我想去廚房，我從小就喜歡待在廚房?！币粋€矮矮壯壯的人接過話題。

　　“去什么廚房呀，去寢舍做雜役最好。這個差事與那些書生攀交情的機會最多，易于做他們的伴讀，好日后追隨左右。”說這話的人看著年紀(jì)稍大些，想是見多識廣。

　　“這位兄弟說得太對了，朝中多位大人家里的管事，都是少年時在書院寢舍中結(jié)識的，認(rèn)識越早，交情越深?！?p>　　“沒聽說過哪位大人的管家是個廚子出身的?！?p>　　聽到此處，包小豆恍然大悟，為何書院雜役的差事能吸引如此多的人來應(yīng)聘，原來是投資未來，優(yōu)先綁定一只績優(yōu)股。

　　“聽說這次要的人多，大家都有機會的?！北娙瞬]有被剛吐槽廚子的人打斷了談話。

　　“書院每次都要很多人，但沒有一次是招滿過的。他們寧可一個招不到，也不會放棄做詩的要求?！?p>　　“這個要求真古怪，我們就是做個雜役而已，為什么要會做詩呢？”

　　“這個我知道。”又是那個年長的出來答話，”這是書院初代山長洛賢訂立的規(guī)矩。傳說當(dāng)年文圣公給洛賢留了一份功課，讓洛賢給出學(xué)問的價值。洛賢苦思后決定，所聘家仆和雜役都需要會做詩文，詩文的品質(zhì)不論，但工錢從優(yōu)，遠(yuǎn)勝別家。聽水書院是洛賢所創(chuàng)，自然也要遵照這個要求?！?p>　　“確實如此，這個故事在凌水鎮(zhèn)是人人皆知?！?p>　　“不知道今日做詩要以何物為題？”

　　“有人知道嗎？能否透露一二呀？”

　　“怎么可能知道，每次的題目都是由當(dāng)日負(fù)責(zé)評判的書生去問山長，山長隨手翻書所得，沒準(zhǔn)今天的題目還沒被翻出來呢。”

　　談到這個話題，眾人頓時沒了興致，變得默不作聲，不知是不是在心中暗做功課。

　　包小豆見眾人如此，心中也是暗暗緊張。

　　這幾天，他已反復(fù)入靜觀想多次，確信金鐵藤就在凌水鎮(zhèn)的范圍內(nèi)?？伤呀?jīng)找遍了除聽水書院的每一個角落，銀杏樹是有的，但是沒見草堂。聽水書院占地從凌水鎮(zhèn)北直至鳳凰山腳下，院內(nèi)林木茂密，高大的樹木很多。包小豆確信入靜觀想畫面所示內(nèi)容一定就在書院內(nèi)。自己如果不能進(jìn)入書院，想好的下一步計劃自然就要落空，那時自己又該如何自處呢？

　　日上三竿時，廣場上圍觀的民眾漸多。

　　這時，書院的角門緩緩打開，只見四位書生帶著一些雜役魚貫而出。

　　眾人見此，忙自行排列整齊，垂手恭立，等待書院出來之人發(fā)話。

　　這時，走在隊伍最面前的那位書生面帶微笑，向眾人說道：“諸位，鄙人姓韓名西，是本年書院學(xué)生中選出來的齋長，負(fù)責(zé)日常給各位師長和師兄弟們處理些瑣碎的雜事，本次招募我受師命指派，前來主持，希望大家多多扶持?！?p>　　眾人聽到此處，忙道不敢，并向這位韓西韓齋長致禮。

　　韓西與眾人還禮后，繼續(xù)說道：”大家想必都知道，要入書院求這份差事，肚里多少也要有些墨水。這是初代山長所定的規(guī)矩，無人能夠更改。見諒了。”

　　言罷，韓西走到角門臺階之前，挺身站立，大聲頌道：“尊書院李山長夢溪手諭，聘廚子一人、書館雜役一人，學(xué)堂雜役二人，寢舍雜役四人，擇優(yōu)取之。除廚子需善做面食外，余下均無特殊要求。”

　　眾人聽到這次招募人數(shù)果然不少，都是面有喜色。

　　這時韓西又道：“你們所做詩文，由這三位秀才負(fù)責(zé)評判，三人中二人通過即可?！彪S后，管事向眾人介紹三位書生，其中高個子的姓趙，偏胖的姓孫，還有一人包小豆認(rèn)識，正是那日竹棚中的書生何源。

　　何源也認(rèn)出了包小豆，兩人四目相對時，微微頷首示意?！半y道這就是茶博士所說的緣分。”包小豆心中暗想。

　　韓西介紹完畢，眾人一一上前拱手，與三位書生見禮，隨后向韓西上交各自的薦書，以做身份證明。包小豆通過客棧掌柜找凌水鎮(zhèn)保長寫了薦書，證明他是通林城李家的李懷斗，是路遇歹人與自家公子走散的書童。這封薦書花了他一百兩銀子，肉疼的很。

　　三位書生還禮后，只見何源踏步上前，說道：“此次詩文內(nèi)容，需含五畜中的一畜，你們做詩所用何畜，由抽簽決定?！?p>　　隨后，韓西讓眾人上前，從一摞信件中隨手抽取，每人領(lǐng)到一封。

　　包小豆拆了自己的信件，展信觀看，是一個“狗”字。

　　包小豆心想：“狗字，便是讓我作一首有狗字的詩?！碑?dāng)下略一思考，便想到一句。正是穿前中唐詩人劉長卿的那句“柴門聞犬吠，風(fēng)雪夜歸人?！惫泛腿峭?，這個倒是無礙的。

　　“這首詩簡單易懂，還頗有意境，應(yīng)該符合自己的身份。只是這詩應(yīng)該是四句，自己只記得后兩句，前兩句一點頭緒也沒有，這如何是好。”包小豆暗自頭疼。

　　這時，已有一人走出隊伍，展示了手中信件，說道：“我的是牛字，是否可以開始？”

　　何源點頭示意可以，那人大聲吟道：“前面一頭牛，屁股扭啊扭。細(xì)看沒尾巴，原來是胖妞?！?p>　　圍觀眾人聽得此詩，無不捂嘴強忍笑意。

　　只見韓西倒也不以為意，轉(zhuǎn)頭看向三位書生，眼帶問詢。三位書生則是相互看看，又各自無奈地點頭，最后那趙姓書生大聲說道：“此詩雖是言語粗俗，但詩句頗具畫面感，勝在……勝在猶如親見。準(zhǔn)你通過吧?！?p>　　包小豆此時驚得下巴都要掉了，心中大呼：“這特么的居然也行，這是什么狗屁詩呀?。∵€真是如那茶博士所言，胡亂糊弄一通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