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詩會的高臺上,“京城寧復(fù)”四個字隨著條幅微微起伏。
明月樓上,柳清心強撐著自己的身體,一時間如墜夢中,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這怎么可能!”
李清心的小臉上滿是呆滯,無論如何她都不敢相信,一直被她視為廚子的寧復(fù),竟然奪得上元詩會第一。
“柳姐姐,這個寧復(fù)不會就是柳家姐夫吧?”
這時有個少女走過來問道,其它的少女也都看向了柳清心。
剛才寧復(fù)見到她們時,曾經(jīng)介紹過自己,再加上柳清心和李清照異常的表現(xiàn),所以她們才會有此一問。
只是她們也想不明白,一個廚子怎么會懂得詩詞,而且還能獨占鰲頭?
只見柳清心背對眾人,悄悄的長吸了口氣,強自讓自己冷靜下來。
最后這才轉(zhuǎn)身笑道:“剛才我與清照妹妹投遞詩詞時,官人也隨便投了一首,沒想到竟能奪得第一,我也十分意外呢!”
得到肯定的回答,詩社的眾位少女也更加震驚,本以為柳清心嫁了一個粗鄙的廚子,卻沒想到人家才高八斗,隨便一寫就能獨占鰲頭!
“姐姐真是好福氣,竟然嫁得如此青年才俊,真是讓妹妹們好生羨慕!”
有少女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即一臉欣喜的上前道。
“就是就是,姐姐自己才華過人,又覓得如意郎君,日后夫唱婦隨,豈不羨煞旁人?”
又有少女恭維道,一時間所有人都圍將上來,柳清心再次成為人群中的焦點。
蔡姓少女看著被眾人圍在中間的柳清心,雖然臉上在笑,但眼神中卻多了幾分復(fù)雜難明之色。
“他才不是什么隨便一投,肯定是早有預(yù)謀!”
被擠出人群的李清照低聲嘟囔一聲,隨后趴在窗邊向下張望,似乎是想從下面黑壓壓的人群中找到寧復(fù)的蹤跡。
……
人群之中,張繡和魯兄等人看著條幅上的名字,整個人完全傻掉了。
寧復(fù)這時卻淡定的一笑,伸手拍了拍張繡的肩膀道:“錦文,別忘了監(jiān)督魯兄遵守賭約!”
“這……這根本不可能,除非你作弊!”
魯兄終于醒悟過來,氣急敗壞的指著寧復(fù)大吼道。
“作弊?”
寧復(fù)冷笑。
“蘇學(xué)士他們就在臺上,你倒是告訴我該怎么作弊?”
“你……”
魯兄懟的啞口無言。
就在這時,臺上又升起一張更大的條幅,寧復(fù)寫的詩詞一下子出現(xiàn)在所有人面前。
高臺之上,蘇軾抬頭看著緩緩升起的條幅,上面是他剛剛親手抄寫下的詩詞:
《青玉案·元夕》
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zhuǎn),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句意境之高絕,我不及也!”
蘇轍看著臺上的詩詞,也不禁出言感嘆。
黃庭堅與李格非等人也都贊同的連連點頭,剛才他們初見此詞,也都是驚艷非常,似乎只有蘇師的“大江東去”,方可與之相比。
蘇軾更是將這首《青玉案》連讀數(shù)遍,似要牢牢的記在心中。
他這輩子作詞無數(shù),可也只有最為得意的幾首佳作,才能與這首元夕詞比肩。
臺下的眾人看到這首《青玉案》,先是一片寂靜,緊接著轟然叫好。
“千古絕唱!千古絕唱啊!”
有人高聲歡呼。
有人低聲吟唱。
更有人為詩中的意境喜極而泣。
明月樓上,李清照輕聲將青玉案誦讀一遍。
而當(dāng)讀到最后一句時,她猛然轉(zhuǎn)身震驚的向柳清心道:“柳姐姐,這首詞是寫給你的!”
“我……我知道!”
柳清心這時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不停滴落。
她與寧復(fù)自幼訂婚,中間因故解除婚約,本以為這輩子已成陌路,卻沒想到機緣巧合之下,最終還是再續(xù)前緣。
兩人分分合合,終是走到一起,可不就應(yīng)了那句“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嗎?
周圍的少女們細品詞中韻味,一時間對柳清心已經(jīng)不僅僅是“羨慕”二字能表達的了。
只憑這首詞,柳清心的名字說不定可以隨之流傳千古。
至于那個蔡姓少女,這時一個人背對眾人,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這時只見高臺上的蘇軾站了出來,對著臺下的眾人高聲道:“今年獨占鰲頭者已經(jīng)決出,京城寧復(fù)何在?”
終于要見到這首千古絕唱作者的真容,臺下眾人也全都激動起來,甚至連臺上的蘇軾與蘇轍等人,也全都四處尋找著這位大才子。
“寧復(fù)在此!”
人群中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
無數(shù)道目光全都看向發(fā)聲的位置,只見在人群中間,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站在那里,面對這么多人的注視,少年卻是神情淡定。
寧復(fù)邁步走向高臺,前面的人群自動向兩側(cè)分開,為他讓出一條通行的道路。
“竟然是個少年!”
臺上的蘇軾等人再次震驚。
“是他!”
蘇轍卻驚呼一聲,他終于認出了寧復(fù)。
“子由你認識他?”
旁邊的蘇軾聞言,也不禁好奇的問道。
“我和他只見過一面,不過章子厚好像和他很熟?!?p> 蘇轍猶豫了一下回答道。
聽到章惇這個老友的名字,蘇軾感嘆道:“章子厚有識人之能!”
寧復(fù)這時來到臺前,一步步登上高臺。
“在下寧復(fù),拜見蘇學(xué)士、各位評判!”
寧復(fù)向蘇軾等人行禮道。
“好一個少年才??!”
蘇軾再次打量了一下寧復(fù),隨即再次夸贊道。
“寧復(fù),這道青玉案真是你自己所寫?”
蘇轍這時卻忽然開口問道,他總感覺寧復(fù)和章惇的關(guān)系不一般,連帶著對寧復(fù)參加詩會的動機也產(chǎn)生了懷疑。
“啟稟蘇侍郎,這首詞是在下寫給新婚妻子的,她就在這里!”
寧復(fù)抬起頭直視蘇轍,伸手一指旁邊的明月樓道。
蘇轍以前被稱為小蘇學(xué)士,但他現(xiàn)在官拜太中大夫、守門下侍郎,已經(jīng)沒幾個人敢再用“小蘇”稱呼他了。
聽到這首詞竟然是對方寫給妻子的,臺下眾人又是一陣驚呼。
明月樓上的柳清心更是捂住嘴巴,哭成了淚人兒,雖然之前有所猜測,但當(dāng)聽寧復(fù)親口說出時,還是讓她感覺心中的幸福就像是要爆炸開來。
蘇轍聞言也無法再質(zhì)疑,這首青玉案只從詞意上來看,的確是描述了一個孤高淡泊、不同于金翠脂粉的美人形象,說是寫給一個女子倒也十分正常。
當(dāng)然這個美女也可以看做是個意象,你要硬說這首詞寄托著作者失意后,不愿與世俗同流合污的孤高品格,肯定也說得通。
“少年夫妻,比翼齊飛,真是羨煞旁人??!”
蘇軾聞言羨慕道。
身為詩詞大家,蘇軾遠比任何人都清楚,詩詞只是一時有感而發(fā),寫的時候根本不會想太多,只不過有太多的人喜歡過度解讀罷了。
比如當(dāng)初的烏臺詩案,蘇軾就差點被這種過度解讀害死,畢竟解讀的角度可以是善意的,當(dāng)然也可以是惡意的。
“寧復(fù),你小小年紀(jì),竟有如此才情,真是難得,請上鰲燈!”
蘇軾再次宣布,其它評判看著寧復(fù)的目光中也滿是欣賞。
上元詩會舉行這么多年,獨占鰲頭之人中,就數(shù)寧復(fù)最為年少!
“多謝!”
寧復(fù)向蘇軾道謝。
這時有人上前,引著寧復(fù)開始登上鰲燈。
隨著寧復(fù)登上鰲燈,整個詩會都開始沸騰起來,臺下的觀察歡呼雀躍,不少人都在高聲誦讀著青玉案,將詩會的氣氛推到了頂點。
鰲燈內(nèi)部有樓梯相通,所以寧復(fù)很快就登上了鰲頭位置的小平臺。
平臺上準(zhǔn)備有筆墨,有人拉上條幅,請寧復(fù)留下墨寶,這也是詩會的傳統(tǒng)。
寧復(fù)提起毛筆,臺下萬眾矚目,所以有人都想知道,這位才華橫溢的少年會寫些什么?
不過寧復(fù)并沒有急著下筆,而是扭頭看向旁邊的明月樓,這里與明月樓平齊,透過窗子剛好可以看到樓中的情形。
只見柳清心滿臉激動的站在窗前,詩社的其它少女圍擾在她身邊,如果眾星捧月一般。
“柳姐姐,姐夫好像沖著咱們這邊笑了!”
其中一個少女激動的叫道。
“你們說姐夫會留下什么墨寶?”
又有一個八卦的少女問道。
“這還用問?肯定是和柳姐姐有關(guān),畢竟這首青玉案就是寫給姐姐的!”
李清照這時翻了個白眼搶先道。
柳清心聽到這里,又是激動又是害羞,心中又帶著十分的期待,兩眼也癡癡的看著鰲燈上的那個身影。
寧復(fù)雖然聽不到柳清心那邊的對話,但大概也能猜到這群少女會說什么。
“給自己立一個癡情的人設(shè)雖然不錯,可惜癡情卻不能當(dāng)飯吃啊!”
寧復(fù)低頭自語道,隨即這才落筆,寫下自己早就準(zhǔn)備好的內(nèi)容。
北冥老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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