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黛玉吃醋
寶玉方才送走了北靜王府前來送賀禮的一行人,回身卻見與老祖宗所在西樓相對的東邊樓上,沖著街道的一邊涼臺上歡聲笑語煞是熱鬧,底下街道上的平民眾人更像是炸了鍋一般,嘴里高聲呼喊著哄搶撕將起來,寶玉逆著陽光仔細看了看,卻是下雨一般的從樓上撒下來白花花的碎銀子來,落地叮鈴有聲,然后瞬間都被眾人給搶了去。
寶玉見這般熱鬧行善,也就趕忙登上東邊樓上,只見黛玉一襲白裙,玉背輕輕倚著朱紅欄桿,一面微微探身看著下面人哄搶銀錢,一面用一條淺綠帕子遮著嘴笑。
“妹妹如何這般好興致,如此大張旗鼓做起善事來?”寶玉行至黛玉身邊也向下邊望著,笑著問道。
“行善實在談不上,興致嘛倒是甚好。眼看二爺金玉良緣即將成就,這可是一段難得的百年好合的好姻緣,我怎能不高興,怎能沒有興致?”黛玉也不抬眼瞅一眼寶玉,依舊看著下面的人群。
雪雁這會兒子撒銀子正歡,一會的工夫手里的銀錢就都給撒光了,于是便相向紫鵑再討要些,紫鵑也不便直接沒數(shù)的交給她更多,只叫她去請示梅姑娘。
黛玉聽了,只是一笑,道:“你紫娟姐姐還當(dāng)這是什么大事么,還需專門來問問我,縱然她覺得這些銀錢都是我出的,需得我來做個主,卻不知自古錢財身外物,留在囊中或是散與窮人,都是一樣道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黛玉說著,也回身從托盤里抓了一把碎銀子撒下去,接著說道:“更何況人生在世,比這些錢財物件來的重要的多的去,若是這些更為要緊且掌握不住,還要這些身外錢財做什么!“一語未完,黛玉伸出芊芊玉臂將這個托盤傾覆于樓下,又吩咐身邊婆子再給雪雁裝上滿滿一托盤,讓她拿去盡情揮灑。
寶玉見了黛玉這般,方才察覺黛玉盛怒,心中趕忙思附如何平息她的怒火。本來早年間因為寶釵進府,帶來什么金玉前盟的奇怪話來,黛玉心中就如鯁在喉,很不自在的好大一陣子。
偏偏剛剛在大殿之上,那位張爺爺要撮合他和那位帶著金鯉魚的傅秋芳小姐,前面寶釵的事兒還沒個結(jié)論,如今又出來一個金玉之盟,更是讓黛玉煩不甚煩,索性讓身邊的小丫鬟們廣撒銀錢,管他什么金子什么寶玉的,統(tǒng)統(tǒng)都隨手撒開去了吧。
寶玉在這偌大甄府之中,最為談得來的知心人,還是黛玉,所以心中待她與別人不同。倒也不是因為他知曉了諸多因緣際會,而是梅黛玉其人的確言辭不俗,性格清爽,又加之與寶玉自幼耳際廝磨,情分自然是極深的。
寶玉見她這般,怕這個大暑天里她一著急生氣,再中暑生病就不好了,所以便一千聲一萬聲的叫著好妹妹,見黛玉還是絲毫不松動,免不了在眾人都聚精會神看戲的時候把黛玉給拉到人少的安靜地方,獨自吐露心聲。
“我的心你一直以來都是知道的,且不說那個寶姐姐是在你之后來的,便說如果我與先認識的,那也自然是和你最為相投的。寶姐姐官商世家,雖然一個女兒家,卻不免有些世俗市儈氣息,是我最不喜歡的,那個傅秋芳也是一樣。你且只管放心?!?p> “當(dāng)真?“黛玉鳳目微瞪,嗔道。
“當(dāng)真!”寶玉將她的冰涼小手抓到手中用力握了握,目光堅定的望著她眼睛一笑,才趕忙應(yīng)了茗煙的召喚,往老太太那邊去了。
再說那個北靜王府派來的一行人等,在返程之時,想來細心周全的蔣玉菡在騎樓下一個小角落見著有些太陽反射的微光,走過去仔細看了看,卻是一條光亮華潤,火紅晶瑩的紅香麝串,拾起來一聞,除了慣常的麝香本事的味道,還另外有一股從未聞過到的奇香,清涼幽香,沁人心脾。
說這個蔣玉菡出身梨園,自幼出入侯門相府,鐘鳴鼎食之家,高貴稀奇的物件,從手中也是流水一般的過的。若是個尋常的麝香物件,他早就隨手賞給身邊的小廝了,只是這紅香麝串上面的那股從未聞過的奇香,讓他心中生出幾分驚艷,倒也不忍心隨便送人,而是將之輕輕拂去灰塵,戴在手上。
待他回到府中,便即刻來到北靜王與王妃面前,將前往甄家家廟恭送賀禮的前后事宜和管家娘子一一回過了。偏偏那位王妃也是一個眼尖的,在蔣玉菡作揖退下的時候,看見了他手腕上帶著新玩意,于是便問何處得來的,看著顏色煞是好看,看成色倒不像是尋常人家能得著的,倒像是宮中的物件。
“這也是伶人方才入手的物件,若是王妃您一時看著新奇,肯收下它閑時候把玩,倒是這手串的大幸,”蔣玉菡是個及其善于察言觀色的,一見王妃問道了,忙將這物件的來歷給隱去了,殷勤獻上。
蔣玉菡是這北靜王府豢養(yǎng)的家中戲班子里面的角兒,也就是家奴無異,只是比他人更有些體面罷了,所以王妃見他如此說,便也沒什么好推辭,直接接了過來,點頭笑笑就算是謝過了,一擺手讓他們都退下了,待到無人時,又細細把玩起來,也覺得這味道極為獨特芳香。
這北靜王妃只到是個精致物件,卻不知這紅香麝串與她而言,卻是一大禍患,于是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