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球最暴力的行業(yè)

　　阿波羅基地，貧民窟。

　　高高矮矮不規(guī)整房屋，曲曲折折的道路，時不時躥出一輛月表自行車，穿著太空服的人類在月晝中來來往往，為下一個月夜的食物、飲水、氧氣蠟燭而奔波。

　　一些不懷好意的懶漢躲在房屋角落，偷偷觀察著搶劫目標(biāo)。

　　幾個應(yīng)該頗有姿色的女人，盯著穿著‘時髦’的夢常在，時不時揮動手里的空水瓶。

　　……

　　水，生命之源。

　　月表僅有南北極有少量出廠，導(dǎo)致月表最昂貴的貨物之一就是水，一公斤水可以換一公斤黃金，可以換一兩T礦石，可以換一個晝夜的食物，或者一個晝夜的氧氣蠟燭。

　　所以月球最暴力的行業(yè)，不是開賭場，不是提供男女床上學(xué)外語的場所，更不是走私違禁品，而是開公廁！

　　開公廁，然后回收尿液，經(jīng)過分離、提純、消毒、加工產(chǎn)出飲用水！

　　尿液，是月表人類的重要資源，隨地小便是重罪，會被嚴(yán)懲的重罪，各國企業(yè)為此還拿出大量資金進行尿液的高價回收利用。

　　夢常在默默搖手回拒了那些看不清具體樣貌的女人和男人，卻被他們那些嬌滴滴的聲音弄得尿急，只得走向公廁。

　　“正規(guī)公廁，小便-5000元，大便-300元！”

　　你沒看錯！月表上廁所，不僅不要錢，還能得一筆很大的補助！特別是小便價最高，當(dāng)然具體價格還跟小便的重量和質(zhì)量有關(guān)。

　　公廁有專門的持槍守衛(wèi)，防止暴徒搶奪經(jīng)過分離提純的飲用水。

　　月表廁所有個特點，那就是大小分離，再急也得忍著，先把值錢的小便完事，才能來大的，當(dāng)然，富豪例外。

　　富豪們不在乎這些小錢，也從不喝回收的飲用水。

　　月表飲用水有五個品級：

　　一品飲用水，來自地球，超級富豪專用。

　　二品飲用水，來自月表南北極水廠，富豪專用。

　　三品飲用水，來自12歲以下孩子的尿液回收，有錢人專用。

　　四品飲用水，來自成人尿液回收，普通人類使用。

　　五品飲用水，來自生活垃圾回收，貧民窟專用。

　　五品以下的飲用水根本不達標(biāo)，長期飲用會對人體造成傷害。

　　夢常在上完廁所，收了錢，摸出手機輸入巴拉達娃的地址，開啟中繼星導(dǎo)航。

　　“阿波羅基地月背門診？？？”夢常在聽說過她的很多事跡。

　　據(jù)說巴拉達娃開的這家門診藥店，專門為窮人服務(wù)。

　　每當(dāng)月夜來臨前，她還會給貧困人員發(fā)放幫助渡過寒冷月夜的糧食、飲用水、氧氣蠟燭等生活物資，這些費用出自她的微薄工資。

　　很多時候，她發(fā)光了自己積蓄，餓著肚子去上班，然后就會挨罵挨揍，阮黎冰冰揍完罵完，只得請她吃飯，然后帶她補充生活物資。

　　阮黎冰冰對她的評價是：爛好人，餓死自己也要幫助別人的爛好人，她就是欠收拾，要打醒她，讓她知道世界的惡，否則遲早要被善良害死！

　　一個如此單純的女孩獨自流浪在月球，沒有被上百萬流浪到月球的地球逃犯侵害，也許她遇上阮黎冰冰真的是幸運！

　　夢常在不斷接近目的地，區(qū)域通訊系統(tǒng)開始出現(xiàn)越來越清晰地呼喊聲：

　　“我們要水！”

　　“我們要水，我們要水，要水，要水！”

　　“我們要食物！”

　　“我們要食物，食物，食物，我們要食物！”

　　“我們要氧氣蠟燭！”

　　“我不能呼吸！我要氧氣蠟燭，要氧氣蠟燭！”

　　“我不想死！”

　　“我就要餓死了，給我們食物！”

　　……

　　數(shù)十人圍在巴拉達娃的門診外，他們穿著修補痕跡明顯的太空服一起搖擺雙手，一起呼喊。

　　似乎這群人已經(jīng)示威了很長時間，還沒等夢常在跑過去，人群已經(jīng)撞開門診大門，全都沖了進去。

　　現(xiàn)場進入瘋狂搶奪模式。

　　“一群人渣！”夢常在順著人群沖進屋里，抬手推開幾個搶東西的家伙，終于找到了縮在墻角的巴拉達娃。

　　她似乎沒被嚇壞，只是抱頭躲在收銀臺角落沉默地看著人性的瘋狂！

　　進門正對面的地方掛著一副華語對聯(lián)，與當(dāng)前的搶奪形成鮮明對比：

　　吾愿眾生皆無病，何惜門診藥生塵！

　　這些走投無路的地球逃犯，搶奪著屋內(nèi)可見的任何物品：藥物、拖鞋、食物、飲用水、被子、衣服……

　　一些沒搶到東西的家伙，手里拿著棍棒慢慢圍了過來。

　　他們眼中閃著說不清的神色，似乎很愧疚，又似乎很憤怒。

　　就在局勢越來越危機之時，區(qū)域通訊系統(tǒng)中傳出一個聽上去有些熟悉的男子吼聲：

　　“東西放下，滾！或者死！”

　　原本圍過來的人群如同聽到虎嘯的兔子，驚慌逃走，門口傳來一個又一個怪異腔調(diào)的華語求饒聲：

　　“六哥，饒了我，這里——東西我放?！?p>　　“六哥，我搓（錯）了，我不能強（搶）東西。但好幾天沒發(fā)生活物資了，我……”

　　“留（六）哥，對不起，別打我臉?！?p>　　“別以為我怕你，我姐可是——?。　?p>　　……

　　人群散去，屋內(nèi)東西卻只留下三分之一，一些溜得快的家伙，早就帶著東西跑得沒影。

　　夢常在轉(zhuǎn)身望了過去：

　　只見一個高大魁梧，戴著惡鬼面具的男子走進藥店。

　　“表哥！”巴拉達娃撲到來者懷里，默默抽泣。

　　“巴拉達娃竟然真的有親戚！”夢常在心中一動，仔細(xì)觀察著這位高大壯實的家伙。

　　男子輕輕拍打著阮黎冰冰的背部，安慰著她的恐懼。

　　一會兒之后，這人轉(zhuǎn)過身盯著夢常在，聲音中充滿了憤怒和暴躁：“你想死嗎？為何還站在這里？給我滾！下次再敢搶我表妹的東西，我砸斷你的三條狗腿！”

　　“三條狗腿?。?！”夢常在有些驚疑不定，對方比自己壯實，但這人給人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哪里見過？夢常在隨后雙手?jǐn)傞_表示沒有惡意，解釋道：“我是來找巴拉達娃的，沒有搶東西！”

　　特別是對方的聲音，聽著有些怪異，但很耳熟——難道曾經(jīng)在哪里遇過？

　　“表哥，他是冰冰姐的前男友小夢哥，叫夢常在，不是壞人。”巴拉達娃停止抽泣，搖了搖來者的手臂，很快解釋和介紹道：“小夢哥，這位是我表哥?！?p>　　“孟子的‘孟’，‘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的‘常在’?！蹦凶诱f完伸出手，聲音依然警惕：“你來找我表妹干什么？有事說完趕緊給我離開這里?！?p>　　這位叫孟常在的男子似乎很在乎巴拉達娃，他語氣中的呵護，就如同擔(dān)心白菜妹妹被野豬禍害了的親哥哥，恨不得敲斷所有接近妹妹的登徒子的三條狗腿。

　　“這個，為了感謝巴拉達娃，我和她的同事阮黎冰冰，特意來邀請她去參加燒烤派對，以表達我們的感謝?！眽舫Ｔ谛睦镟止局鴮Ψ降拿帧铣Ｔ?？孟常在！難怪對方給自己一種熟悉的感覺，難道不是曾經(jīng)遇過，而是老頭子當(dāng)年在外面留下的風(fēng)流債？可是這身高不像啊。

　　“燒烤派對，同事阮黎冰冰？感激？”孟常在似乎感到很意外，隨即陷入沉默。

　　“對的，巴拉達娃一位叫阮黎冰冰的同事受傷，是巴拉達娃和我一起輪流照顧……所以阮黎冰冰蘇醒后很感激，讓我來邀請你們一起去她住處參加燒烤派對！”夢常在解釋了前因后果，順帶把這位男子也拉入邀請名單。

　　只要把這名男子忽悠去，阮黎冰冰吩咐的兩件事情都搞定了。

　　對于前女友，男人總會偷偷地、竭盡全力地滿足她們的合理要求。

　　這位巴拉達娃的表哥似乎正在猶豫和糾結(jié)。

　　“謝謝小夢哥，但我的門診太亂了，我們需要收拾一下，明天還得給病人看病。我和表哥隨便弄點吃的就好，就不去了，請你轉(zhuǎn)告冰冰姐——”巴拉達娃話還沒說完，就被她表哥孟常在打斷。

　　“去，就應(yīng)該去，多鍛煉一下你的交際能力，你看看你一天上班只知道工作，下班還給那些不知感恩的家伙免費義診，你哪里還有私人時間？這樣下去，你怎么找男朋友？將來怎么嫁人？”孟常在將懷里的巴拉達娃推出來，輕聲勸說道：“而且啊，我還沒見識過高級住宅區(qū)的樣子，剛好這次去看看吧?！?p>　　“好——好吧！我們?nèi)ァ卑屠_娃有些心動，看了一眼夢常在，心中暗喜，點頭答應(yīng)了下來。

　　在她人生最艱難的那段時期，她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工作，一個人睡覺，一個人誦經(jīng)，一個人失眠，孤獨包裹著她，整個世界都拋棄了她。

　　每天不僅要面對繁重的工作，還要面對各種各樣的人，以及那些讓人恐懼的器官移植殘留物。

　　直到夢常在的出現(xiàn)，她才感受到這個世界的一絲溫暖。

　　巴拉達娃的心里，有三個對她非常好的人，一是阮黎冰冰，二是小夢哥夢常在，三是表哥孟常在！

　　——

　　阿波羅基地高檔住宅區(qū)，49棟住房，一男兩女一個面具人，四人圍坐在電烤爐周邊，一人一碟小米辣醬油蘸水，一串串烤洋芋，烤蔬菜，甚至還有一盒來自地球的云腿餅。

　　“大家放開吃，別拘束，我認(rèn)識一個華國人，他那里有很多地球走私貨，大家不用客氣。”光頭美女阮黎冰冰脖子上圍著毛巾，一串又一串烤好的食材從特制烤箱中取出放在盤子上，她不時抬起玻璃瓶子招呼道：“來，干一個，這啤酒是東南亞老家的牌子-賽翁碧，我舅舅特意從地球給我搞來的。”

　　“舅舅？”夢常在有些詫異，雖然兩人一段時間內(nèi)曾經(jīng)是男女朋友，但很少聊各自家庭，只知道她父親阮武玉博士是東南亞越占國人，母親是華國人黎安慧，第一次聽說她還有個舅舅。

　　“我想開個鋪子，可以給我個電話嗎？到時候我去進點華國特產(chǎn)?！卑屠_娃的表哥孟常在戴著惡鬼面具，端坐在那里，對烤好的食物和啤酒不感興趣，卻仔細(xì)研究著包裝完好的幾種食材標(biāo)簽。

　　“你真不吃？以后可就沒有這種機會了?！比罾璞行┖闷鎸γ孢@位巴拉達娃的表哥，但對方戴著面具，也就無法看清對方的臉，她進一步試探道：“你要知道，月球燒烤可不是在地球上，一旦處理不當(dāng)，整個呼吸循環(huán)系統(tǒng)都會損壞，只有這種特制的烤箱才可以在室內(nèi)燒烤?！?p>　　“謝謝，我真吃過了?！泵铣Ｔ诿鍪謾C，記錄下對方說的進貨號碼：“我當(dāng)前開的鋪子剛好需要新增一批有特色的產(chǎn)品吸引客人，售賣華國特產(chǎn)應(yīng)該是個不錯的主意?！?p>　　幾人簡單交流，然后投入到難得的燒烤盛宴中，啤酒喝了一打又一打，氣氛變得熱烈，阮黎冰冰找來話筒，點開音箱，開始K歌，巴拉達娃也放開歌喉來了一首眾人都聽不懂的藏族歌曲，據(jù)說叫“綠度母心咒”。

　　巴拉達娃的表哥孟常在依然坐在那里，顯得孤獨，顯得沉默，似乎與整個世界都格格不入。

　　“來來來，不管你巴拉達娃是否來自雪區(qū)，也不管我是不是來自東南亞，也不管你夢常在是不是我前男友，也不問這位面具哥長得俊還是驚駭世俗！今天能聚在一起，就是緣分，我百分百了，你們隨意?！?p>　　地球東南亞區(qū)域喝酒說的百分百，是指將酒杯加滿然后干杯。

　　“切死！”四人齊呼，各自干了，只有孟常在比了個喝酒動作然后將空酒杯原樣放下，嘴都不碰一個。

　　“冰冰，差不多了！”夢常在看到阮黎冰冰倒啤酒的右手已經(jīng)開始顫抖，半瓶多啤酒并沒有倒入酒杯，而是完美錯過左手中的酒杯潑灑在桌面上。

　　可惜喝醉了的人，總感覺醉的不是自己，而是這個世界！何況性格本來就異于常人的阮黎冰冰，整棟樓都是她的主場：

　　“再開一瓶吧……”

　　“最后喝一瓶……”

　　“這真的是——是——最后一瓶，喝完——喝完收場?！?p>　　“咦，只剩三瓶——三瓶了！喝完了吧——喝完——喝完收——收場！”